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这句话像一声惊雷般在天草四郎时贞的耳朵里炸响。
对呀!
既然异教徒们能用屠刀和大棍逼迫切支丹教徒们弃教,自己为什么就不能用同样的方法对付异教徒呢?要知道,自己手上可是有件教皇祝福过的圣物!
四郎深深地看了一眼风轻云淡的楚凡,目光中不可抑止地满溢着惊喜和崇敬——这位明人秀才还真是天主派来拯救切支丹教的先知呀!
不仅帮自己在一团乱麻、理都理不清的纷繁教务中一下抓住了关键所在,更是从一个完全意料之外的角度点出了解决这个问题的思路!
这倒不怪四郎孤陋寡闻,而是因为天主教自打传入日本的那天起,就一直居于一个非常弱势的地位,别说要传教士们和安土桃山时代的掌权者们叫板,就连和日本原有宗教——神道教以及佛教——起冲突的时候,都是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
也就是现在九州岛上没有天主教体系内的神职人员,这才把个来路不正的天草四郎时贞推到了教主的地位,要是楚凡这番话敢跟原来澳门委派的日本主教说的话,估计早被当成怪物给赶出门了!
正因为切支丹教已经走投无路,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四郎才会对楚凡提出的这个看似离经叛道的战略深感认同。
“首先是要建立完善的财产制度,我们不妨称之为‘圣库’制度,”面对如听纶音的四郎,楚凡继续侃侃而谈,“凡是拒绝入教的异教徒,所有财产没收纳入圣库,同时必须通过劳作或者作战赎清自身的罪……异教徒的房屋和田地必须彻底毁掉,只有断掉他们的后路,才能让他们一心一意侍奉天主……如此一来,随着圣战营的流动,打下来的地方越多,圣库就越充沛,圣战营经费不足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而且异教徒已经一无所有,除了跟着你之外别无出路,四郎你平时再勤加布道,根据各人的表现赐予圣餐,日子一长,还怕他们不真心实意侍奉天主?……这样一来,不仅钱的问题解决了,圣战营的兵源也解决了,用不了多久,你的圣战营就能轻松突破2万人,到时候别说区区一个长崎了,就是整个日本,都将沐浴在天主的圣光之下!”
楚凡描述的美好前景让四郎听得两眼放光,沉浸在了举国共一教的迷梦中。
“其次便是震慑。对于那些手上沾满了切支丹教徒鲜血的大名和城主、那些背叛了天主的教徒、那些幕府的帮凶和走狗,除了夺取他们的财产外,还要用他们的生命向天主献祭,”楚凡竖起了第二根手指,“杀人才能立威,必须让全日本的人都知道,迫害和背叛将付出怎样的代价,才能让那些高举着屠刀的异教徒们有所顾忌,才能拯救那些鞭长莫及的教徒……尤其是乡间那些地主和武家贵族,家财万贯却不知救济教徒,最是该杀!”
四郎听得频频点头,干脆起身拿来了纸趣÷阁,逐条纪录起来。
“第三是流动,这一点非常关键。”说到这里,楚凡更加郑重——真实历史上,切支丹教徒们就是因为占据了原城,而被幕府两次调遣大军围攻,最终覆灭的;而现在这个天草四郎时贞也是念念不忘占据长崎为据点,所以楚凡必须把他这个观念扭转过来。
“流动?”四郎停下了趣÷阁,疑惑地望向楚凡。
“对!流动!”楚凡重重点了点头,“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为念!……圣战营的目标,是要走遍整个九州岛乃至整个日本!……只有走遍了整个九州,才能将所有面临死亡威胁的教徒拯救出来!……不要跟幕府以及大名的军队硬碰硬,尤其是在圣战营的实力还不够强大的时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要轻易动用圣战营……你手中有的是尚未皈依的异教徒,只管让他们去消耗敌人……用缴获的兵器武装他们、用加入圣战营激励他们、用圣餐诱惑他们,让他们去和敌人决一死战……等到幕府或是大名的军队在异教徒身上花光了力气、用光了弹药、耗光了士气,那才是圣战营出手的时刻……雷霆一击,成功则趁胜追击,若有不利,立刻远遁,切记不可恋战!”
“远遁?那么那些异教徒怎么办?”四郎瞪大了眼睛问道。
楚凡却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微微一笑端起小几上的茶杯轻啜了一口。
“……我明白了,”愣了好一会儿后,四郎终于反应了过来,却是一脸不忍之色,“这样对待他们似乎有点……”
“慈不掌兵!”楚凡声音很轻,语气却很重,“四郎,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历史上的百战名将,哪个不是踩着累累尸骨走过来的?……大明的都不说了,就说你们日本最近的三个人,织田信长、丰臣秀吉和德川家康,死在他们手里的人还少吗?哪怕是他们自己的足轻和武家……中国有句古话,一将功成万骨枯,想要成就复兴切支丹教的大业,不死点人可能吗?何况死的还是异教徒……你的核心是圣战营,只有圣战营才是根本,其他的一切,甚至包括那些普通教徒们——必要时都能牺牲!……牺牲,是侍奉天主最好的方式!”
一番话说得四郎瞠目结舌,细思了很久方才勉强认同了这个道理。
接下来,楚凡又为四郎捋清了很多细节:比如流动的范围定在了九州岛南部——这当然有楚凡的私心在里面;后勤方面,楚凡送了三艘缴获的船只给四郎,以便他们能从天草岛向萨摩进军;而最关键的粮食和黑火*药,楚凡承诺足量提供,不过得要四郎按照市价购买……
一直到天黑,两人都没谈完,雪夜里鱼贯町中央的这座小教堂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仿佛是黑沉沉的日本大地上一点微弱的星火。
正因为楚凡的强力介入和扶持,本该在真实历史上的公元1637年底才爆发的这场日本最大的农民起义,提前了整整八年,爆发了!
而且一开始就将以一种幕府从未见过、连想都不敢想的方式,迅速在九州岛蔓延开来,最终导致了日本的分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