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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架空的时代背景中,历史从唐朝开始就拐了弯儿。虽然封建王朝时期女性同样受到压迫，但这个时代没有程朱理学、更没有缠足一类苛刻到非人的“习俗”。再加上二十年前最后一个封建王朝覆灭，社会开始快速发展，女性地位也有了显著提高。
但就是在这样一个比近代史中的民国更加开放、发达的时代,林家老宅的晚餐桌旁却上演了一出让林之筱兄妹大开眼界的戏码。
“都动筷吧。”
圆形餐桌上，正座的位置属于林老太爷和林老太太。林老太太一侧坐着林家大伯林庆堂，林庆堂身旁是一对龙凤胎儿女。
而林之筱兄妹的父亲林庆石坐在林老太爷旁边，几个孩子按照嫡出庶出、先男后女的顺序坐下来。
林老太爷一句“动筷吧”,站在餐桌旁根本没有位置坐的林家大伯母徐丽萍立刻上前,用一双筷子开始给林老太太夹菜。而至于林庆石带来的那三个姨太太，则因为“身份太过低贱”,根本没被允许踏进饭厅。
这家人真是病得不轻。
餐桌上无人说话。几乎所有菜式都是按照林家老两口的口味安排的,又咸又腻。与在郦城时的菜色根本没得比。随意吃了几口根本尝不出食材味道的蔬菜，林之筱与自家大哥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无语。
若说只不让林庆石那三个姨太太和全家人一起吃饭，那道理上还说得通。可林庆堂的妻子徐丽萍是林家正经的儿媳妇，今年都快五十岁了。居然吃饭的时候不能上桌,得站在林老太太身旁伺候？
不论他们兄妹对林大伯一家是什么看法，这龙城老宅里的规矩都着实让成长在21世纪的兄妹俩感到震惊。
这家人莫不是古言宅斗小说看多了，看坏脑子了吧？
“二弟,你这次回来在家里多住些日子吧。”许是看餐桌上的气氛太压抑,林大伯林庆堂轻轻嗓子,开口道。“难得大侄子也从国外回来了。母亲大寿过完的时候天气也还热,你们回郦城也遭罪。不如就在老家多住几天,避避暑。”
“就是，二叔好多年也难得回来一次，就住下吧。”站在一旁正给林老太太布菜的徐丽萍闻言也挤出笑脸。“让我们林龙堂哥堂妹在龙城好好转转。”林龙就是徐丽萍和林庆堂的儿子，林之允的龙凤胎亲哥哥。
“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徐丽萍最后一个话音落地，林老太太的呵斥就紧接着响起。
“是。”被婆婆教训得徐丽萍立刻行礼认错，收了声。
视线与自家大哥对视，林之筱期盼这顿饭赶紧吃完。幸好他们院子里也有厨房，林公馆的大厨也跟着他们来了龙城。否则要是天天在这种氛围下吃饭，她非得胃病不可。
“咳咳”，惜字如金的林老太爷直到林老太太呵斥完大儿媳妇，这才假意咳嗽，一副故意打断林老太太刻薄儿媳妇的样子。
一群戏精。
已经冷掉的鸡汤油乎乎的，林之筱的勺子在里面随意舀了一下，就又放下了。
“难得回来就带着孩子多住些日子。”相比于林老太太的尖酸刻薄，林老太爷似乎要和善许多。没有冷言冷语，林老太爷面带笑得看坐在林庆石身边的几个孩子。“怎么不见你们大姐儿？她和她丈夫没与你们一同回来吗？”
“之然家中有些事情，可能要等母亲寿诞那天才能赶回来了。”林庆石恭敬地回答。
“有什么事情连这几天都腾不开？”闻言，林老太太脸上带出不满。“当年她母亲是我身边的丫鬟，最是会伺候人。我这才让她去伺候老二。没想到却生下个不知感恩的女儿，连祖母过寿都不知道回来一趟。我当真是白抬举了她娘！”
大小姐林之然与丈夫李奇安离婚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只怕这时候正在郦城闹得鸡飞狗跳呢，哪里有时间提前那么多天来给李老太太贺寿？
面上不显，但林之筱心中对这位林老太太的印象更是差了几分。死者为大，就算林之然的母亲生前地位再低，好歹也已经过世多年。林老太太骂孙女就骂了，把人家过世多年的生母翻出来折辱是什么心理？
“母亲喝杯茶，之然会按时来给母亲贺寿的。还请母亲不要动怒。”听见林庆石接话，林之筱好奇地越过自家大哥去看林父的表情。在郦城时，林庆石从未提起过与林家祖父母或者大伯一家有恩怨。但从刚刚在院子里简短的对话看来，显然林庆石对林家老夫妻以及林大伯一家不满已久。
“哼。”林老太太不满地哼了哼，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林老太爷一个眼神扫过，她立刻抿抿嘴唇收了声。
“堂哥，国外是什么样子的？你给我们讲讲好不好？”
这种压抑的用餐氛围是林庆石家里的几个孩子都完全不适应的。由二姨太所出的年纪最小的四小姐林之英由着保姆喂饭，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林之灵和林哲姐弟俩原本打着讨好林家祖父母的主意，可现在也被林老太太的刻薄样子吓得不敢轻举妄动。林之筱和自家大哥当然不会随意开口，所以此时出声的是林大伯的儿子林龙——至于林龙的同胞妹妹林之允，此时正因为之前的事惊魂未定，连视线都不敢与林之筱等人对视。
“你堂哥是在外头喝过洋墨水的，林龙，你要多和你堂哥学。”林老太太对媳妇、孙女都很刻薄，但却喜欢孙子。听见林龙这样问，林老太太脸上也终于有了个笑脸。“林禹啊，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
“是的，祖母。我已经在郦城找好了工作，暂时打算留在国内。”被问到头顶上，林禹撑起笑脸回答。“父亲也同意我的决定。”
“留下好，留下好。”连声嘟囔，林老太太又一副想起了什么的样子。“你今年已经23了吧？哎，你母亲去得早，也没来得及给你相看一个媳妇。这要是再不娶亲，可就太晚了。正好这次你回来，祖母一定帮你定下个好姑娘！”
眼瞧着自家大哥被林老太太盯上，林之筱没心没肺地给了大哥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
“母亲，林禹的婚事就不由您操心了。”等林老太太说完，林庆石毫不留情面得就开了口。“他是男人，先立业再成家也来得及。”说完也不给林老太太反驳的机会，林庆石接着说。“还有之筱，您看中的那门婚事与我们林家门不当户不对，我不会让之筱嫁过去的。您就不要再提了。”
单刀直入，林庆石直挺挺撂下这句话。半分商量的余地也没留。
“老二，你怎么与你母亲说话呢？！”眼见二儿子对妻子不敬，林老太爷也冷下了脸。“你母亲也是怜惜孙女生母早逝，无人帮忙张罗婚事。这才想着给你写信，想让之筱嫁到你母亲娘家去，好歹知根知底。日后也不会亏待了孙女。你怎么能如此辜负你母亲一片好心呢？”
说完，林老太爷的视线盯在了林之筱身上。“之筱，你也与你父亲一样？觉得你祖母相看的婚事是辱没了你吗？”林老太爷虽说年逾80，但身子骨硬朗。此刻对方满脸严肃、声音暗含责备。林之筱清楚得感觉到坐在自己对面的林之允被吓得身体都是一抖。
林老太太尖酸刻薄，这位林老太爷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之筱母亲早逝，自然一切都听父亲安排。”林老太爷能用孝道压住其他人，但却压不住从21世纪来的她。所谓尊老，尊重得是老人应有得符合其年纪的学识与人品，但绝不是单纯得任谁老了，都能有资格以年纪和辈分堂而皇之得压迫年轻人顺从。
林父林庆石很少回龙城的原因恐怕就在于此。
面上一副恭敬祖父的样子，林之筱心中这样想。
“父亲母亲不用多说，这门亲事我绝对不同意。”见到女儿不卑不亢地回答了，林庆石立刻接上。“母亲，如果您娘家外甥的儿子着急娶亲，我们作为亲戚可以帮他张罗相看。只是家中的女儿实在没必要嫁过去。”
“二弟，母亲也是为侄女未来着想，你别说得这么决绝。”餐桌上的气氛越发紧张，林庆堂见状开始打圆场。“父亲、母亲，二弟在郦城公事繁忙，家中又没有女人照顾。侄子侄女的婚事他难免有些顾不上。您们慢慢与他说，别动怒啊。”
“就是啊母亲，您别动怒。”夫唱妇随。见林庆堂开口，徐丽萍接话，“弟妹不在了。小叔心疼侄女，当然不愿意让之筱太早嫁出去。母亲您消消火。”
“哼！”听着林庆堂夫妻不知是劝架还是在火上浇油的话，林老太太气焰更胜。“老二媳妇刚嫁过来我就知道不是个好的！果然生得女儿也是个嫌贫爱富的小……”
“母亲慎言！”
“祖母！”
林庆石与林禹，父子俩一同站起身。不同得是林庆石还拍下了桌子。
“母亲今日身体不适，我就带孩子们先回去了。”
冷着脸，林庆石硬梆梆扔下这句。林之筱被自家大哥拉着胳膊，跟在林父身后一同往外走。林家老太太的怒骂声和林庆堂全家劝慰的声音也随之在背后响起。
林庆石在前，林大哥拉着妹妹在后。吓得不敢出声的林之灵、林哲和林之英面色发白得跟在后面。一行人直到出了林家二老的院子，这才站住。
“之筱？之筱。”回头看到眼神有些发愣的妹妹，林大哥叫了两声都没得到回应，有些担心。闻声，林庆石也担忧得看过来。
“你们不需要在意你祖母的言论。”似乎以为女儿愣住是因为被林老太太辱骂而心中难过，林庆石低声安慰。“为父不会让你嫁去那种人家。你母亲生前为人宽和善良，林家上下皆知。”
但林庆石想错了，林之筱之所以发愣，不是因为林老太太的话。
而是她忽然发觉，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一个问题。
原主母亲林太太被人下毒害死，她一直以为凶手就在二姨太和三姨太之间。或者是这两人中的哪一个；或者是这两人合谋，一起害死了林太太。毕竟作为合法的小三，这两个人最有杀人的动机。
但如果她的嫌疑人名单从最开始就错了呢？
林老太太如此刻薄，又痴迷于搓摩儿媳妇。瞧瞧林庆堂的妻子，五十岁的人了，在林老太太面前还跟个丫鬟一样被肆意驱使辱骂。
如果当初是林老太太对原主母亲不满呢？家中的老太太，林庆石的母亲，岂不是最有权力使唤佣人下毒的吗？
她细心留意查了这么久，可关于林太太中毒一事，她在林公馆里居然半点线索都找不到。
若主谋是林老太太的话……
林庆石充满关心的脸映入眼帘，林之筱却觉得心里发冷。
若是林老太太杀了原主母亲，那林庆石无论为了什么，都必定会保守真相、绝不会让人知道妻子的真正死因。林太太确实是在郦城病逝没错，但对方生病之初，却在龙城住过一段时日。
林公馆的佣人中，一部分是被雇佣来的郦城本地人——这部分人员流动性很大。
余下的那部分都是从父辈起就在林家服务的，老家都是龙城人。但她详细询问过，这部分佣人中其实绝大多数都是在林太太过世后陆续被从龙城老宅调过来的，以前那批老佣人很多都走了——或是因为想家回了龙城老宅这里，或者因为年纪大过世了，还有一部分在外面找到了新工作离开了。
至今而至，郦城林公馆中经历过林太太过世一事的佣人只有林之筱的丫鬟映竹、厨房的陈妈、还有门房陈叔。
原本，林之筱对这样的人员流动并没怀疑过——在林家做佣人也就是份工作而已，有人选择离开很正常。而且郦城发达，人们可选的职业就更多。她询问过新朋友江诗晗，对方家中帮佣的人除了几个世代都在的，也常会更换。
但如果这样的人员流动并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刻意为之呢？
若是林老太太指使人下毒杀了原主母亲，然后林庆石帮忙隐瞒真相……
也不是没可能。
林之筱觉得浑身发冷。
“之筱？”林庆石关心地呼唤。
“没有，我只是……想起母亲了。”
笑笑，把思绪全部收回来。
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扯了扯自家大哥的袖子，林之筱表示自己无事。
她有种感觉。
原主母亲的死亡真相，她似乎能在这栋老宅里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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