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羊毛平铺在桌面上,映衬着那数十枚整齐排列着的铜币逾发的紫光金灿。
这是十枚形制大异于普通铜钱的制钱,不仅直径比普通的铜钱大了一号,厚度也厚了一毫,最大的差异是没有方孔。
钱币的正面浮雕着一个人像,头戴冲天冠,唇上留有如刀短髭。
反面则是“大周世宗”四字,除此外,便只有两圈均匀的芝麻点饰边。
与会的曾梧与吕端几个,包括李谷和王著,对这钱币无不啧啧称奇,把专程来献宝的安国言傲娇的屁股上安了弹簧一般,坐下又站起,站起又坐下,满脸得意。
韩徽与皱衍两人各取一块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久,最后把问题抛了出来:“九郎,这钱怎么用?又没方孔,串绳都串不了。”
“不串绳,就这样用。”
“那面值几何?”
“暂时不定面值。”
秦越见所有人都疑惑的看过来,笑道:“这是记念币,记念伟大的世宗皇帝,限产百万枚,二十万枚用于军中奖赏,八十万枚用于出售。”
“出售?”
“对,出售。”
秦越拈起一块,举托在手,对大家道:“这是钱,也不是钱,眼下暂定义为商品,起价五十文一枚。”
甲寅讶道:“这么贵?”
秦越没好气的道:“那你倒是也造一枚出来,给你一千两。”
甲寅就不言语了,把下巴搭在桌子上,凑近了研究那铜钱,这枚在秦越看来做工还相当粗糙的钱币,甲寅其实稀罕的很。
王著皱眉:“你造这钱币,想的是用来卖了赚钱?”
“赚这明面的钱,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意思。”
秦越指指钱币上的郭荣圣像,“虽然技术受限,不能完全刻模出先帝的英姿,但多少有了三分像,我一直觉着,以先帝之圣明,不该就这样被世人所遗忘,我想了好久,才觉着只有钱是人人所爱,希望通过这个方法,能让百姓时常记起,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心怀天下,情系百姓的好皇帝。”
李谷取一块在手,轻抚着,一言不发,花白的胡须却微微颤动着。
王著却是真情流露,眼眶都红了,直接将一块铜币贴心藏在怀里,又大大的饮下一口烈酒,这才哈着酒气对秦越道:“算你有点良心。”
秦越继续道:“这钱,蜀中发行二五万枚,其它的都贩到中原去。”
“宋九重怎可让你这钱币出现在中原市面上。”
“巴不得。”
秦越笑道:“他越是控制,越是会激发百姓的好奇心,搞不好百文一枚都能卖的出去。”
“我们人手有限。”
“不用我们自己出面,我们只需将这钱币运出去即可,运到山东去,批发价十文,五倍之利,比贩什么私盐都暴利,那些私盐贩子盐都能走私,售卖这钱就更小儿科了。对了,为了长久有效的执行这一方略,益州本地的价格必须统一稳定,不涨不溢。”
韩徽想了想道:“统一定价可能有点难,除非官卖。”
“就是官卖。”
秦越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邹衍,“南门大街上的门面已经找好,十二开间,苏湘出任掌柜。”
邹衍一怔,旋即乐的眉毛都歪了。
曾梧讶然:“这么大的排面,就只卖这钱币?”
“不,卖钱币只是其中的一个小项,那铺子的作用,叫银行。”
“银行?”
“嗯,有别于各家钱庄,就叫银行,李相,还得麻烦您老帮着题个字。”
李谷点点头,“题字小事,你这所谓银行,究竟怎么回事,还得说道说道,老夫就一个态度,对民生有益的,就支持,对民生无益的,就反对。”
秦越大笑:“当然是民生工程,而且是最利民生的工程,庄生,请我们的第一任银行行长苏湘,来给大家上上课。”
湘儿早在外面候着,听到传唤,羞红着脸进来,先给大家曲膝万福,再起身,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实在是周容恶作剧,非要给她整一套工作服,窄袖窄腿的,还是个大翻领,走哪都被人盯着看,万分不自然。
李谷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斥道:“奇装异服,成何体统,回去换一套衣服再来。”
湘儿松一口气,忙行礼退出,不一会再回来,却是换上了一套男式士子长袍,这就顺眼多了,举止也自然多了,虽然开始还有些小紧张,但一涉正题,立马忘我,说起银行的架构,流程,侃侃而谈。
众人这才明白,眼前这所谓的记念币,还有个重要的引子作用,作用堪比刀枪。
结果就连甲寅这一见数字就头大的家伙,也渐渐的听入了迷。
邹衍则仿佛醉了酒,满面绯红,眼神迷离,眉梢儿也荡漾了起来,就差手舞足蹈了。
首任银行行长,我的女人!
……
“你应该是我的女人。”
花枪霸道的揽过顾心颜的腰肢,心贴着心,彼此都能感应到对方的激烈心跳。
四目对视,良久。
花枪将脸伏下去,想再进一步,却被顾心颜给逼开了。
“不合适的。”
“为什么?”
“我接过了师父的剑,便接过了师门的担子,我身已许师门。”
“见鬼的师门规矩,明天,我便去掀翻了。”
顾心颜用力的推开他,深吸一口气,却觉着空气中全是他的味道。
“我走了。”
“你伤还没好。”
“好了。”
“没好。”
“……”
顾心颜那天翻出皇宫,但并没有甩脱追兵,而是受到了百十名侍卫的围追殂击,搏斗追逃中,后背再中一记铁锏,小腹又中一记暗弩。
生死存亡际,倏的有几十名蒙面剑客冲出,其中一柄细剑更是犀利,一连刺杀多名侍卫,又留下十几人断后,这才将顾心颜救出了生天。
那位名叫曹沐的剑客,以前曾被花枪介绍认识过,没想到危机时竟然冒死相救。
直到她坚持带伤要回蜀中,才知道川中道上久负盛名的“鬼手剑”竟然是秦越的人。
接下来,她便只负责养伤,曹沐安排的路线颇为曲折,先乘舟东向,再经运河南下,又取道南唐境内,七折八绕的方才回到川中。
耗时三月之久。
而她,弩伤易愈,内伤难好。
眼前这位霸道的家伙竟然就扣着自己不放了。
自己就不该信他的鬼扯,说什么他的内劲乃纯阳之力,可以更快的帮着疗伤,哪知……
师父说的没错,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得寸便想进尺。
“我真的要走,离开师门都一年了。”
“……”
“走了。”
“我送你。”
“不用。”
她扭过头来嫣然一笑,“你的眼光,可真够差的。”
花枪摸摸鼻子,跟着出门,牵过黑鬃马,将缰绳塞进她的手里,强笑道:“想我了,就骑着它回来。”
“……”
顾心颜没有说话,低着头,牵着马匹出巷而去。
幽静的小巷中,马蹄声脆,青衫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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