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都站不住。
短短的向步路,他摔的人仰马翻,他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重华在面前走,他就听后面扑通扑通的,每次声音响起他都回头看,然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惟公卿爬起过程,等他稍微起来了就回过头去,可这脑袋才一转过去,后面又是一响……
这个过程是重复的,后来重华干脆不动了,就在那看他摔跤。
惟公卿这辈子都没这么尴尬过。
重华那平静的眼神比嘲笑更让他受伤,他猛的吸了口气,孤注一掷终于成功的站了起来,重华的视线跟着他上移,可还没等摆出个好看的造型,脚下一滑就又摔了下去……
重华的脑袋跟着他低下。
重华的举动彻底惹恼了惟公卿,他第一次没办法维持自己的形象,他激动的吼道,‘看什么?!没见过人摔跤啊!’
重华的表情没变,反倒是吼完之后的惟公卿觉得更加尴尬,他有种把脸埋到雪里的感觉。
这时他听到了吱嘎吱嘎的声音,那是雪被压实所发出的,他面前,多了双靴子。
和这衣袍是同款的,靴口带着毛皮滚边的。
惟公卿没好意思抬头看他。
重华一伸手,把人提了起来,他拽的是惟公卿后面的领子,这一下有种提狗崽子的感觉,惟公卿尴尬无比,可他要是挣扎,那四肢摆动的样儿更像是不屈服的狗崽子了。
再说他又站不稳。
他只能低着头,祈祷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重华,或者他有本事把他杀掉,直接来个杀人灭口什么的。
他正想着,重华就松手了,没有了支撑惟公卿又要倒,他条件反射的抱住重华,后者顿了下,然后默默的环住了惟公卿的腰。
重华还是看着前方,似乎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走他的路。
惟公卿往腰间看了眼,可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牵走了,地面还是很滑,他的脚像摆设一下乱蹬着,不过每次他要跌倒,腰间的手臂都会收紧,把他牢牢抱住,直到逝府,惟公卿再也没摔一次。
……
站在逝府门前,惟公卿算是松了口气,他道了谢,逃也一般的往里走去,今儿丢人丢的够多了,他实在不想再和重华多说一句,不管那家伙是谁,是什么人,他知道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惟公卿都不想再看到他。
可是走了一会儿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这一回头,发现重华也跟了上来……
他有些莫名其妙,不得不停下,‘有事?’
“我要住在你这里。”重华简单扼要的宣布。
这根本不是征询他的意见,这已经是做出的决定,他这里又不是客栈,说住就住,这家伙这笃定的语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他这是打算讹人么?
他以为重华不会回答,可后者的眼珠往后一错,又很快的转了过来,“因为我的宅子还没盖好。”
顺着他眼珠看向的方向,惟公卿看到了逝府外正在施工的地方。
难不成,这家伙就是他们未来的邻居……
‘感谢你今日出手相救,但很抱歉,我不能收留你,你还是另寻他处吧。’
“我住这里。”惟公卿婉转的赶人,可他这客套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重华的态度很明确,他要住这儿。
惟公卿不懂了,他这是什么风水宝地吗?
‘为什么偏偏要住我这儿?’
他问完,重华突然向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
然后他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你需要我。”
第六十三章客人重华
多么感性的台词,多么煽情的动作,即便是这种平静的眼神,被他注视也会让人心头悸动,当然,前提是惟公卿得是个怀春的少女。
他早就过了思春的年纪,所以对着近乎肉-麻的话没什么感觉,惟公卿刚想说他不要浪费力气用什么美男计了,那手腕又是一疼……
仍旧像是浑身的神经都被扯了下,他甚至听到神经崩断的声音。
他疼的呲牙咧嘴。
重华放手了。
“你需要我。”
惟公卿捂着手腕,视线从重华的背影转到下方,这是被江沐扭断的右手,虽然伤已经好了,但是直到现在这手也不敢用力,他写字写久了胳膊都会疼,手更是直哆嗦。
这是只有他才知道的事情,连逝修都不清楚,为什么重华会知道……
视线重新回到重华脸上,他看到的还是平静似水的模样,这一刻惟公卿突然明白,重华所说的需要,和他想象的有些出入……
对视片刻,重华的目光转向惟公卿的脖子。
惟公卿早就养成了习惯,只要穿上衣服就把领子拉高,他的衣服也全都是高领的,包括内衫,因为这里面,有一道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的伤疤。
重华在看他,惟公卿下意识的捂住脖子,重华的眼珠慢慢上移,对上惟公卿的眼睛。
“我可以帮你。”
重华说的模棱两可,惟公卿却是明白了他所要表达的意思,看着重华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他突然拍了下手……
接连摔了几次,掌心火辣辣的疼,这一拍痛感更为强烈,让他也更加清醒。
惟公卿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声音落下,梅管家从暗处现身。
这阵子养成的习惯,惟公卿只要一击掌,梅管家就知道他是在喊他。
“主子……”
‘给他安排客房,他是我的客人。’惟公卿打断了梅管家要说的话,吩咐完了扭头就走。
梅管家迟疑的对着他的背影说了声是,然后那视线转向突然冒出的重华。
惟公卿失踪了。
梅管家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今儿他和往常一样在惟公卿门外等着蹭饭,可时辰都过了他还没出来,惟公卿从不迟到,他很准时的。
梅管家怕他身体再出什么意外,连忙冲了进去,可是房间里并没有人。
问过府里的下人,谁也没见惟公卿出去,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门前的雪地是干净的,没有一个脚印,那就证明在下雪之前惟公卿就走了。
梅管家很担心,当然他是担心自己把人搞丢了逝修回来和他拼命,他发动府里的下人出去寻找,自己打算到官府报案,可才一到门口,就遇到了惟公卿。
他身边,还多了个男人。
他们刚才说的话他全听到了,什么你需要我,什么我可以帮你……
这大庭广众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惟公卿就不怕逝修知道?
梅管家知道他喜欢男人,也知道他和逝修的关系,他经历了无数思想斗争和心里准备终于接受了这个可怕的现实,反正那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和他梅管家又没关系,可是!
逝修前脚一走后脚他竟然就领了个野男人回府!
大半夜的不知所踪,大白天的卿卿我我!
他是喜欢男人,他是离不开男人,他都不挑嘴的!
所以说以后自己还是要加强防范,对惟公卿他不敢掉以轻心!
梅管家脑中,有个小人此刻正严丝合缝的把胸口捂住。
他怕惟公卿觊觎自己。
纵是心中翻江倒海,梅管家也没一点变化,他是很有职业操守的管家。
他冲着重华微微颔首,十分专业的说了声,“您这边请。”
……
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
坐在温暖的浴桶中,身上的寒意逐渐被热水驱逐,惟公卿若有所思的摸着自己的脖子,指尖顺着那细长的疤痕来回游移着,水珠不时落下,发出幼小的滴答声。
他的喉咙不疼了,就连因气候而复发的病症也不见了。
这不是错觉,重华身上有一种奇异的力量。
他就像一台空气净化器,他周围的空气都是干净清新的,是他从未嗅到过的气息,无法形容的美妙,每一个细胞都在膨胀,贪婪的吸收那些气体。
重华的身份不明,他的目的也有待商榷,他知道的太多,包括他惟公卿的事情。
重华不简单。
他不该把他留下,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在秦云杉已经宣布他再也没办法说话后,有一个人能给他康复的机会,不管那人是谁,甚至不管府出任何代价,惟公卿都不会放弃。
他想恢复,他想说话,这种无声的日子他够了。
还有他的手。
摊开的手掌举到半空,这右手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但只有他才知道,这手已经是废了,要是上一世,被上面知道这事情,他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废人是没有用的。
手在空中握成拳头,惟公卿看到它在微微的颤抖着,他一拳砸在水中,水花直接溅到木桶之外。
这个身体太没用了,除了年轻,一无是处。
任何一个人都能给他带来伤害,他几次险些丧命,可能是没用的人运气都会好一些,在关键时刻他总会把命保住。
他不想再这样,窝囊,废物。
他想变强,至少变回过去的自己。
可是,用这样的身子,他能做到么?
他突然想起了那变成干尸的花匠。
花匠要他的力量。
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在江沐眼中他也只是个寻常人而已,需要人保护,脆弱到可以轻易捏死。
可是……
低下头,他抚-摸着自己光滑的胸膛。
他记得花匠的手插进去了,可别说伤痕,连道红印都没有。
这有那些黑色的烟雾是怎么回事儿,到最后他清楚的感觉到有什么注入了他的身体,飕飕的,但在结束之后,他感觉到了舒适和满足。
他看看自己的手,突然冲着前方甩了下,他记得江沐就是这样做的,可是他面前除了溅起的水花什么都没有,没有黑乎乎的灵体,也没有劲风利刃什么的……
果然他还是老样子,没什么变化么?
惟公卿面无表情的放下手,他还以为,他能像江沐一样使用那些奇怪的力量。
靠旁门左道不行,他还是得靠自己。
上一世,他擅长的东西有很多,最拿手的就是使枪,所有枪支他都会用,他闭着眼睛也能打中眉心,可是,他偏偏来到了古代……
想在这里造出一杆枪是不可能的任务,不过他的准头还在,这点是否可以利用?
惟公卿思量着,但除了枪,这里的远程武器就是弓箭,可他总不能在枕头下面或是出门的时候带着把弓箭,遇到危险的时候他还没动就让人弄死了。
不过,这也不失是一个思考的方向。
水有些冷了,惟公卿慢慢的站了起来,湿透的头发贴在背上,他将它们拢起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逝修。
逝修的头发很长,每次沐浴他都在抱怨,可是他死活都不肯剪掉,野兽对毛发果然有特殊的情怀。
一个月了,逝修还没回来。
他不知道,这家伙回府之后看到重华会是怎样的画面,他若是知道重华的治疗方式,恐怕会鸡犬不宁吧……
……
第二天,惟公卿意外的没有看到梅管家来蹭饭。
且不说闻香而来,在他起床前梅管家就会在门口守着,直到饭菜上桌,今儿都已经摆了这么久,梅管家还不见踪影,这算是破开荒的头一遭了。
惟公卿问了下人,听说梅管家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惟公卿想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然天塌下来都不会耽误梅管家吃饭的。
一向热闹的饭厅就剩自己,反倒有些不习惯。他今儿蒸了些玉米糕,还熬了八宝粥,这两道主食都是偏甜,所以他配了一些酱黄瓜和卤牛肉,早饭相当丰盛,足够三四个人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