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马车,回到属于他的那块天地。
这马车分为三部分,他夹在中央。
江沐随后上车,赶了一天的路,这时辰上车就是睡觉,蜡烛没熄,手指粗细的红烛散发着微弱的光,连这马车都不足以完全照亮。
马车地方本来就不大,没有空间不说,他们也没换衣服的闲工夫,往往是外袍一脱就直接睡了,所以惟公卿身上穿着的还是逝修的衣衫。
见他抱着毯子要睡了,两个男人同时抬头,他们没有留意到对方,不过在江沐沉吟的时候逝修先开口了,“过来。”
昏暗的光线下,逝修的脸被阴影遮蔽,他只能看到他抿着的嘴,那唇线都是紧绷着的。
惟公卿挪了过去,把怀里的毯子盖到了逝修身上,后者压根就没管这东西,勾着人肩膀直接把他带到了怀里。
逝修的心跳就在耳畔,这个姿势过去他们经常有,不过感觉完全不同。
逝修的身体也不是这么硬邦邦的。
眼睛闭上,里面的光芒被遮去,与此同时,他将手放到了逝修胸前。
那男人只是动了下,也没说什么。
俩人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安静了。
江沐收回视线,眼睑慢慢阖上了。
……
这几晚一直维持着这个状态,逝修除了抱他睡觉之外,俩人没有其他交集,白天还是不说话,睡觉也只是靠在一起而已。
江沐对此一直沉默以对,几天之后他们到了另外一座城。
虽然是坐着马车,但这车也是快马加鞭,几乎没有放慢速度的时候,他们这马到下一个地方一定要换,不然走不了多久就会累死。
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相当快,在惟公卿没有发觉的时候,这路已经赶了一多半。
靠近南边就不那么冷了,空气的湿度上来了,惟公卿有种春天将至的感觉。
‘秦大哥,我和逝修住一间房。’
感慨完气温的变化,惟公卿一进门就听到秦云杉在订房间,他这一句话让所有人都顿住了。
掌柜的话说了一半,就没人跟着他搭茬了,他莫名其妙的伸了下头,刚刚发生什么事情了么……
江沐的忍耐到达极限。
秦云杉不安的看向江沐,惟公卿倒是从容的走到他面前,嘴唇轻动,他说了几个字。
“按他的意思办。”
谁也没看到惟公卿说什么,可江沐看罢,突然如此吩咐。
秦云杉不敢多问,连忙按照江沐的意思订了房间。
逝修哼了声,没做任何表示,既没反对也没同意,他让小二带路,再一次先所有人回了房。
与之前不同,这客栈有很多空房,秦云杉选的这几间房都是挨着的。
惟公卿在去找逝修之前,先进了江沐的屋。
他关好门一回头,就看到先他一步的江沐站在距离门口不远的位置。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上次的……客栈。”
江沐一下子转了过来。
惟公卿刚才说的是,闻彻来了。
没想到,竟是那么久之前的事情,他一直瞒着他……
“你最近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江沐向他走来,带着莫大的压力,他背后就是门,要么无处可躲,要么落荒而逃,可惟公卿没动,直到那男人站到他面前,单手捏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提了起来,脚尖点地,下巴抬的很高。
垂着的眼睛对着男人那张阴冷的脸,江沐这次真火了。
“是本王对你太纵容了,还是你已经蠢到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敢当着他的面儿和逝修夜夜相拥,还敢主动要求和他一起过夜,不止如此,连闻彻来了,他都瞒着他直到现在才说。
江沐的手指又收紧了些,气息不畅的惟公卿张着嘴巴,虽然表情没有太多变化,但是那脸已经通红一片。
‘我很清楚我的位置。’惟公卿说,‘我是王爷的人,是王爷的东西,我的一切,都掌握在王爷手里,包括命。’
就算江沐现在给他自由,他也还在江沐的掌控之中。
‘正因为如此,我才这么做。’
他一说完,江沐又恶狠狠的捏了一把,他的脚彻底离开地面,身体悬空了。
他被钉在了门上,惟公卿抓着那男人的手腕,窒息让他的表情变得扭曲。
‘王爷觉得,闻彻找我,会有什么事情……’
这话他是对着天棚说的,可江沐的动作却是跟着一顿,手下的力道也没有刚才重。
‘王爷一定很想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从逝修的房里出来。’
勒在脖子上的手指慢慢放松了,惟公卿终于又能吸到新鲜的空气。
他没有贪婪的吸上几口,而是垂着眼睛,努力的看向江沐……
‘闻彻玩够了,就走了,我害怕,没办法,我只能去找逝修,王爷知道我一直很没用,是的,我要寻求保护,逝修能给我保护。我不想一个人再留在房间里,我不想睡到一半有人上了我的床榻,我更不想让人随便玩-弄,连青楼的女人都不如……’
江沐松手了,惟公卿滑了下来,他没坐到地上,而是靠着门抬头看他。
他这脖子,真的经不起任何粗鲁对待,可是他连揉都没揉上一下。
‘旁边有个人,心里还能踏实点,王爷,我害怕闻彻,你无法想象的害怕,我别无选择,我只能这么做。我没说,我也不敢说,难道王爷要我去找你哭诉,说我被闻彻又玩了一次?’
他不去找逝修,又能找谁?
去秦云杉的房里过夜,还是去找他江沐?
他们都知道,闻彻能轻松的封住江沐的力量,除了逝修能与他抗衡,这里谁还敢对抗闻彻?
吃了亏,他也只能忍着。
以他和江沐的夫妻关系,他被人这么碰了,感到羞辱的应该是江沐才是。
这话,江沐让他怎么说?
‘我无意惹王爷生气,惟九也知道,这条贱命捏在王爷手中,王爷不高兴,不如直接取了我的命,这么久的担心受怕我也够了,死过一次后我惜命了,我怕死了,可是比起对闻彻的恐惧,王爷你杀了我让我解脱吧。’
提到闻彻,惟公卿都会抑制不住的颤抖,这不是第一次,他的恐惧他们三个都知道。
这不是假装出来的,江沐能感觉的到。
惟公卿垂下眼睛,那表情说不上是哭是笑……
‘我还是王爷的人,归属权还在王爷手中,只是这晚上,我想找个能让我安心的地儿罢了。’
江沐看着他,愤怒与冷漠不见,那肃然的模样,看不出感情。
第一三五章真不容易
惟公卿这是在和他玩心计。
劫后余生以来,不能说惟公卿真的变乖了,只能说他更懂得分清形式和轻重,人也圆滑多了。
他小心翼翼的处理着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也曾试探过他的底线,但惟公卿从不会忤逆他。
现在,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抗。
不同于之前的逃跑,他敢在他江沐面前说不,他不止是在拒绝他,还在威胁。
虽然惟公卿做的滴水不漏,这些话说的有理有据,可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但江沐还是察觉到了。
惟公卿的小心思,逃不过江沐的眼睛。
惟公卿给出了理由,也做了保证,他甚至连最可怕的后果都想到了。
因为闻彻,所以他选择寻求逝修的保护,他又不着痕迹的向他表态,他不过是去避难,他的一切都还是他江沐的。
若江沐执意反对,惟公卿不介意他杀了自己。
至于其他的,惟公卿也不担心。
他有无数种方法让惟公卿生不如死,可眼下大敌当前,江沐没那个闲情逸致,就算是简单的警告,有逝修在他也做不得什么。
惟公卿做的这些,足够他发火了,但是江沐没有。
因为惟公卿每件事都做的妥妥当当,连细节都让他挑不出毛病,惹恼他的同时又能自圆其说,除非江沐真的要撕破脸皮,否则他真找不到拒绝他的理由。
“惟九,你真让本王刮目相看。”
冗长的沉默后,江沐这句话让惟公卿在心中吐了口长气。
江沐默许了。
不过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动摇,那眼神也如之前一样坚定。
惟公卿扶着门慢慢站了起来,他对江沐颔首,并再次表示他只是想得到安全。
他还是江沐的,江沐想做什么,他都会配合也支持。
话说到这里就已经很直白了,江沐挥挥袖子没再做任何警告,惟公卿恭敬的退下,那门关上之后,江沐慢悠悠的踱进屋中。
惟公卿永远握在他的手中,逃不掉也躲不开,可是,江沐突然有种感觉,那棱角分明的人,这会儿正渐渐风化,变成细沙……
……
威胁江沐,说实话惟公卿的把握不大。
他一向不打没把握的仗,这次他算是铤而走险。
他不是因为闻彻给了他变强的希望,就按耐不住想要反抗,而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推开门,逝修正躺在榻上。
惟公卿刚想脱-下外袍,就看到桌上摆着个巴掌大的小香炉。
再看逝修,他表情祥和,带着餍足,仔细看去,他身上有一层浅浅的光。
那是逝修的灵。
惟公卿没有打扰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差不多快过了一个时辰,逝修才睁开了眼睛,惟公卿这会儿已经站的小腿发麻,快没知觉了。
“你站在那干什么?”逝修也没想到,这一睁眼就看到惟公卿大气而不敢喘的站在那里,他不知道他站了多久,但看他微微摇晃的样儿,估计从进门就没坐下。
逝修有些不高兴。
‘我怕打扰到你。’见他结束了,惟公卿这才得以休息。
对他的好心,只换来逝修一声冷嗤,若是连个凡人都能打扰到他,那他逝修真是可笑至极。
惟公卿也发现自己多虑了,但站都站了,这会儿懊恼也没用,他揉着自己发胀的小腿,抬眼看着逝修,‘我能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吗?’
他只是随口一问,至于逝修是否会回答,他没抱太大希望。
逝修一翻身坐了起来,他看看自己的手掌,一团黑气打火一般的窜了起来,又迅速消失。
逝修那表情也不知是满意还是失望,他皱着眉道,“在淬炼。”
逝修被重华打伤,他需要通过寒铁炉恢复力量,还要找到他丢失的武器。
惟公卿几次听他提到淬炼,他不懂那两个字的意思,‘什么是淬炼?’
逝修的视线转向了桌上的小香炉,惟公卿跟着他看了过去……
“利用它,恢复力量。”那小小的香炉其貌不扬,黑乎乎的连个花纹都没有,这种东西扔在地上都不会有人捡,可就是这么个并不惹眼的玩意儿,偏偏就是那遍寻不得的灵器,“这个就是寒铁炉。”
惟公卿揉按的动作一顿,又很快低下头继续动作。
这个,就是寒铁炉。
闻彻说,对他会有帮助的东西。
惟公卿揉了两下,又不紧不慢的随口问了句,‘看起来,没什么特殊的……这寒铁炉到底有什么用?’
那所谓的淬炼,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看似随意,却直接涉及到了寒铁炉的秘密。
这东西要如何使用……
连闻彻都不知道的事情。
逝修的视线再次落在那香炉模样的东西上,他拿起寒铁炉起身就走惟公卿一点疑义没有,哪怕逝修警告他不要多问都是理所应当,可没想到,逝修连顿都没顿,直接道,“在我没受伤的情况下,可以直接吸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