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_33(1 / 1)

即将攀上顶峰之际,一阵震动把他从梦中人身上生拉硬拽起来。

他满头大汗,在黑暗中喘着粗气,不知今夕何夕,直到被枕边持续震动的手机拉回神志。

贺星原盯着来电显示,像盯着一切罪孽的根源,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羞耻之余,还掺杂了一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的心情。

他接通电话,哑着嗓子“喂”了一声。

“睡了啊?”那头传来林深青压低了的声音。

他翻开手机确认时间,把脸闷进枕头:“凌晨四点……我不睡觉,做神仙?”

林深青“哦”了声;“那现在是继续睡,还是起来做神仙?”

听见上铺翻身的响动,他默了默,轻手轻脚下了床:“等我五分钟,先挂了。”

贺星原套上卫衣和长裤,就着凉水洗了把脸,拉开阳台门,出去给她回电话。

林深青刻意放轻的声音再次响起:“起来了?”

他“嗯”了声:“说话这么小声干什么,你旁边有人?”

“我这不是为了应景么?”

“应什么景?”

“你不觉得现在有种偷情的气氛?”

“……”

贺星原站在阳台,感受着四面八方吹来的,初秋时节的萧瑟凉风,擤了下鼻子:“哦。”

是有点。

电话里没了声音,片刻后,他问:“睡不着么?”

“睡醒了。”

“又做噩梦?”

林深青点点头,记起他看不见,又多应了句。

但她没有说,这次的梦跟以往有点不一样。

她不是一个人漂浮在汪洋大海中。在她快要溺死的时候,有一双手把她从汹涌的波涛里拉了出来。

然后云破日出,阴霾散尽,她看见渔民的船只热闹地往来,海鸟从眼前掠过,飞向高远的天空。

所以她又补充:“也不算噩梦,结局是好的。”

“那怎么不再睡一觉?”

她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不挂了我电话去睡觉?”

贺星原没答。

林深青笑着“嘁”了声:“睡了。”

“你睡。”

“你不睡么?”

贺星原把裤脚往下扯了扯,遮住暴露在冷空气里的脚踝,缩起肩膀趴在栏杆上:“等你睡着了我再挂。”

林深青打了个哈欠,留下一句“有钱真好”就合上了眼,再醒来是早上八点,查了下通话记录,发现贺星原五点多才挂电话。

刚要下床,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傅宵”。

金越那场酒会过后,他就出了个跨国差,今天才回西城。

林深青接通电话,听见那头说:“又叫你闲了一个多礼拜,我这是当老板呢,还是当菩萨呢。”

“有气快放。”

傅宵咳了一声:“那个……后天下午有个局,跟我出去一趟。”

“什么局?”

“赛车。”

林深青质疑:“这也是工作内容?”

“可不是,现在的商业竞争太激烈了,比资本,比人才不够,还要比特技。”

“扯淡,不去。”

“小祖宗,用不着你怎么。你就在俱乐部看台上,做道艳压全场的风景线不行?”

林深青还要说“不”,出口忽然一顿:“哪个俱乐部?”

傅宵报了个地址。

她轻轻“啊”了声,思考片刻改了主意:“我人到就行了是吧?”

“对,到时候我来接你。”

“不要,”她笑起来,“我自己过来。”

后天下午,林深青翘掉瑜伽课,约了贺星原,要他兑现之前说好的,再带她坐一次赛车的承诺。

贺星原开着她的车往俱乐部去,问她:“为什么非要今天?”

他说话带了点鼻音,林深青问:“感冒了啊?”

“有点。”

她叹口气,念起了上次跟宿管阿姨讲过的台词:“你这孩子,不懂照顾自己,真不叫人省心。”说着抬手去摸他脑袋。

贺星原偏头躲开。

林深青不满地觑他:“腹肌都摸了,头不能碰?”

他皱皱眉:“那能一样吗?”

“哪儿不一样?”

贺星原很久没出声,等过了两个路口,才不太爽利地解释:“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又很快转移话题,“瑜伽课只许翘这么一天。”

“知道,特殊情况嘛。”林深青也没打算瞒他,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你看,老板安排的工作不能不上心,可我一个人当花瓶多无趣。”

“所以再找个瓶陪你?”

林深青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嗯,希望这只瓶别灌了满瓶的醋回去。”

贺星原沉默着把车开到俱乐部,第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门口的傅宵。

注意到林深青,他的嘴角刚扯起,又迅速耷拉下。

似乎是因为贺星原。

傅宵上前来,好气又好笑:“死丫头,我叫你来,你带个男人是什么意思?”

林深青手一摊:“你说只要我人到就行了啊。”

他气得差点一巴掌拍碎她车前灯,克制地说:“来,借一步说话。”

林深青过去几步,抱臂看他:“您又有什么厥词要放?”

“厥词是这么用的吗?”傅宵“呸”一声,“我跟你说,这事是这么回事,前天我一出机场,车就被金越那姓赵的孙子追尾了……”

他说的是一年前追求过林深青的那个赵曲风,上次酒会做东的。

林深青点点头:“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啊。”

“缘他娘的分,他这是蓄意挑衅!”

“你们什么时候结了仇么?”

“这得问你,上回在金越,不是你叫我陪你演戏,宝贝儿宝贝儿地叫你?那孙子八成是听见了,以为咱俩来真的,朝我开炮呢。”

“哦,”林深青深表惋惜,“那真是对不住你。”

“所以今天,那孙子又组了个赛车局搞我。”

“那你不来不就完了?”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屁大点事,我当缩头乌龟,传出去像话么?”

“可你一把老骨头又赛不过人家,来了不是更丢面子?”

傅宵冷哼:“老子赛车赢不过他,赛女人不行?”

林深青明白了,叹息一声:“你不早说?”

“对,要是早说,你就不会带个男人来砸我场……”

“我就不会来了。”林深青接上。

傅宵噎住,看了眼她身后,靠着车门抽烟的贺星原:“那现在怎么办?”

林深青呵呵笑着:“我左手挽你,右手挽他,咱们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贺星原掐灭烟头过来:“傅总是没女人了么?”

傅宵一愣:“你都听得到?”

林深青遗憾地拍拍他肩膀:“所以说,借这一步说话有意思吗?”又转头跟贺星原说,“这不,找不着比我更好的了。”

贺星原笑了笑,看向傅宵:“我也找不着更好的了,怎么办?”

林深青嗅了嗅空气里的火|药味,拉开两人:“等会儿,稍安勿躁,我来安排,我来安排……”说着抄起手机就是一通电话,“苏老板,江湖救个急。”

倒不是傅宵真没带得出手的女人了,只是凡事讲个因果,因谁起,自然由谁结果,所以林深青才揽了这事。

苏滟到的时候,林深青正坐在俱乐部的咖啡厅,听一左一右两个瘟神聊天。

两个瘟神没有黑着脸,反而非常友好地杯碰杯,从金融危机聊到贸易战,再说到酒店业的发展趋势。

好像刚才的火|药味,全是林深青的错觉。

她听得昏昏欲睡,奇怪贺星原一个开飞机的,怎么哪句都能接上话,而且一边响应傅宵,一边还能在她准备抿上一口咖啡的紧要关头,及时拨开她的手。

那手势,就像搡开一只来偷食的仓鼠。

第三次,她怒了:“有意思么?叫我听你们讲天书,还不许我提个神了?”

苏滟就是在这节骨眼进来的,人未到声先至:“呀,这是个什么场面?”

“三缺一的场面。”林深青说,“来,要跟哪个庄家,随你挑。”

苏滟看看傅宵,又看看贺星原,最后跟林深青说:“跟你成么?他们聊天,我大概也听不懂。”

要说林深青怎么会找苏滟呢,就因为这女人长得美还会做人,瞧瞧这四两拨千斤的手腕,一句话维护了世界和平。

林深青拍板说好。四人一起进了赛车场,她和苏滟在后,贺星原和傅宵在前。

赵曲风已经在场子里了,跟几个朋友有说有笑,一看傅宵,迎了上来:“哟,我说傅总怎么来迟了,原来拖家带口呢?”

傅宵不接茬,跟他介绍贺星原:“香庭的贺小公子,贺星原。”又跟贺星原讲,“金越的小赵总,赵曲风。”

赵曲风脸色微微一变,又拿笑掩饰了这点不自然:“我当贺小公子不参与咱们商圈俗事呢。”

贺星原淡淡一笑,跟傅宵一样不接这种挑衅的梗。

赵曲风不太舒爽了,非要找他茬,下巴点点他身后的苏滟:“贺小公子抛家弃业,原来是在大陆忙着谈女朋友?”

林深青听见这话记起来了,金越和香庭是业内对家,今天不管她当不当这红颜祸水,赵曲风跟贺星原都得怼上。

没差。

她幽幽叹了口气。贺星原大概也是认识到了这点,所以不再避让:“是,不过小赵总指错人了。”

赵曲风愣了愣,见傅宵没表态,不知想到了哪去,呲着嘴对林深青别有深意地笑。

那眼神,脏得是个男人都瞧得懂。

傅宵和贺星原的脸同时黑了。

傅宵先开口:“小赵总看着挺清闲,挑好车了么?”

“没呢,这不等你吗?”赵曲风说完,看看贺星原,“贺小公子也一起?”

“好。”

三人离开赛道,去换赛车服。林深青跟苏滟坐上看台,摇着头说:“不是我说,我最讨厌这种狗血玛丽苏的剧情。”

“那是因为你是女主角,”苏滟感慨,“我们观众还是挺喜闻乐见的。”

两人侃了会儿,远远看见三个男人回来了,整整齐齐的三身劲装,一个个勾着头盔在底下挑车。

这场面,说内心毫无波动吧,真不能。换了哪个女人都不能。

苏滟热血狂涌,不嫌事大地推推林深青:“猜谁赢?下个注。”

“下什么注?”

“你说呢?”

林深青笑了。

这一笑,刚巧撞上贺星原望过来的眼神。

林深青觉得,大概是这一瞬,金色的艳阳恰好笼罩了整个赛场,舒适的凉风恰好徐徐吹过,空气里恰好飘来了丝丝缕缕,沁人心脾的不知名花香。

一切都是那么恰好,恰好到,如果此刻不做点什么,会有点对不住老天安排的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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