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放学,我穿过操场,远远地望见田径场边几道熟悉的背影。是螃蟹军团。
温小花坐在单杠上晃着小腿,五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在合计什么,但看那亢奋的表情,准没好事。我只驻足了一小会儿,温小花就瞄到我了,慌忙从单杠上跳下来,像只兔子样呼哧消失在章隆赵傅等人身后。
温小花个子比他们都高,所以他现在想必是弯着腰驼着背藏在护花使者背后,我想象着一只大兔子钻在长草里盯着我,还不得不扒拉下自己的长耳朵,一阵好笑。呵,你也知道在这里阴谋报复我,没脸见我啊。
我懒得跟他计较,摇摇头离开了操场,走到大门外回头一望,温小花果然又优哉游哉地晃出来,嘣噶跳上了单杠。在穿过校园的风中他披上那件湘北队服,神气活现得不行。
看来以后我不止要防着温小花,还要提防着螃蟹军团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大早,刚走到校门口我就被章隆等人缠上了。
“魏天同学,你坐地铁5号线啊,你家住镇海花园吗?”章隆同学声情并茂地背出了昨天下午合计的台词。
“不,”我回答,“我住海逸大厦。”
四人显然都没料到我会回答得如此干脆,还没等他们把5号线上的所有站点报齐全我就招了。我答完就走,只留给他们一道高深莫测的背影。
海逸大厦在5号线路的起^点站,我才不住那儿呢。这套路他们小学时就用,现在还在用,温小花也是不知长进。
走进教室,就看见温小花拿着一本习题集在我座位旁晃悠。
我知道温小花不可能就这么放过我,但着实没想到他如此积极,为了报复我,连追逐梦想的懒觉都不睡了。
我板着脸走过去,把书包往课桌上重重一放,给了这个下马威后才说:“找我有事吗?”
温小花把手里那本物理奥林匹克竞赛题集锦翻到其中一页,凑我面前:“这道题我算来算去总是和正确答案对不上,你帮我看看哪里出了问题?”
我问:“为什么找我?”
“你不是喜欢给别人做订正吗?”
“……”
居然讽刺我啊!昨天那笔记本上那么多世纪难题都难不住他,这么一道光学题根本不在话下,毫无疑问他就是成心来膈应我的,可能顺便再探探我的底。
我推了推眼镜,往习题集上扫了一眼,哈,这道题刚巧我会。
想了想,我对温小花道:“你等一下。”
我转身开始检查椅子,椅子上没涂胶水,我又蹲下检查了一下椅子腿,椅子腿也好好的。温小花茫然不解地看着我上上下下地折腾,我抬头盯着他演技精湛的脸思忖了片刻,又往课桌抽屉里瞅了瞅——并没有爬行动物埋伏的踪影。
也是,他都这么大一个人了,不可能再玩这些幼稚的把戏,不过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确认一切都妥当安全了,我才在椅子上坐下,招呼温小花:“你坐吧。”
我的本意是让温小花把自己的椅子提过来坐,谁知温小花长腿一迈就在我对面入座了,我前排的哥们提着书包愕然地看着被占去的椅子,温小花扭头飞快地给那哥们使了个威胁的眼色,还努嘴,真是……跟哪个小学的校霸学的呢!他做这些小动作满以为我没看见,其实我在窗玻璃上全看见了,唉,好长时间没看见他露出恶魔脸,还真有点怀念呢。
我把习题本摊开放桌子中间,一抬头就看见温小花的脸,朝阳照着他额头,长睫毛在眼睛下投下两片好看的阴影,他此刻端端正正坐着的样子就像一朵长得特别对称的小花,浑身散发着正能量。
我把他解题思路错误的地方指了出来:“这题设了个套,实际没那么难,你把反射路径想复杂了……”我这人一对着习题就会进入忘我状态,就在我侃侃而谈时,穆老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我头顶,语带困惑地问:“温凡你怎么问魏天这道题啊,上次在办公室不是早做出……”
温小花蹦起来一把捂住穆老的嘴。
呵呵,我把笔往本子上冷冷一拍,我就知道这人动机不纯!他果然就是来羞辱我的,等我把题解出来,保管温小花就会跟总司君一样绷直了后腿,吐着芯子对我大笑:“这题我只要三步就能做出来!”
因为有猪队友帮倒忙,温小花没能成功羞辱到我,又灰溜溜地走了,我躲过一劫,看着讲台上穆老慈祥的脸,给他加了一分的好感度。
穆老开始照本宣科,我回头看温小花,他颓丧地趴在课桌上,穆老说要点人答题,温小花就拿过旁边的习题册,摊开了有气无力地盖在了脑门上。
我心想我是得有多了解他啊,我都能看见那习题册下升起的一团愁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