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孑宇见江辻烈没反应,挡在他与冯思勉中间:“她哭,她是要哭,自己舅舅、舅妈丢下她不管,怎么,现在人高考出息了,这时候回来还记得你们有个外甥女?”
冯思勉浓眉皱在一起,争辩道:“我们怎么会丢下她不管,她舅妈这两年身体不好,一直住院,我女儿在读大学,厂里效益不好,我差点下岗,还要在外头找第二分工,但我们从来没有放下过以汀。她是个懂事的孩子,不想给我们添麻烦,提议住学校宿舍,她个性要强,我们也没勉强,从来没有断了来往。可我就发现去年开始,她有点不对劲了,跟家里联系少了,每次电话都不开心,我想想真的是后悔啊,那时候我自己忙得焦头烂额,没有及时察觉,那时候,她就被你带走了吧。”
不要说江辻烈,就连杜孑宇都完全懵了,什么情况,这跟周以汀说的完全不一样啊,她分明说舅舅一家明面上替她争来了赔偿金,不愿意把她接到家里照顾,最多给她点生活费,其他的一概不管。那时候的她敏感、阴沉、易怒,确实像一个因为父母双亡,被亲戚抛弃的孤独少女,她动不动就要找江辻烈的茬,天天想着法子要江辻烈对她的生活负责,不肯叫江辻烈哥,非要叫叔叔加以讽刺。她为了活下去,本能的把一种求生的希望转化为对另一个人和自己的折磨,通过从中获得的快感,让自己不至于在地狱之门里溺毙。
杜孑宇看了眼江辻烈,他虽然没说话,但面沉如水,整个人的气场起了变化,他太了解了,这种暴风雨前的压迫感。
然而,出乎杜孑宇的意料,江辻烈并没有暴怒,而是极为冷静地开口问道:“这里面有误会。”
冯思勉大手一挥,态度坚决:“不用说误会,我已经报了警,警察马上就会到你家。”
江辻烈除了在周以汀这,从来没受过这么憋屈的气,可他忍下了,他现在脑子里也是一团乱,周以汀回家后,确实心情不佳,他也猜测过原因,明明一切都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他不是非常信任冯思勉,总觉得他们对周娇娇做了什么,打算利用她来针对他。
江辻烈冷声道:“没有关系,那就去家里说清楚。”
他这副坦荡的模样,在冯思勉眼里却另有一番意味,再次肯定这个年轻人城府很深,极其善于伪装。
车队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上去老大的脸色很可怕,小吴被杜孑宇拉到一边交待了一番,随后跟上江辻烈也走了。
他妈的,都什么事啊,明天就要飞昆城比赛了。
三人来到江辻烈的家,这地方他已经给周以汀了,后来他就搬到了杜孑宇家。
他们到的时候,有一个民警已经在楼下等着,看到他们的时候,神情有点古怪。
“我们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人涉嫌猥亵未成年人?”
说完,目光在三人之间流连。
“是的,警察同志,我报的,就是这个人。”
警察同志看了眼江辻烈,哎呦,稀奇,嫌疑人还乖乖主动跟着来了。他们原本做好了“请人”的准备。
“什么情况?”他拿出个小本子,开始公事公办。
冯思勉抢先开口,把情况说了一通,重点是他外甥女被这个男人骗回了家,为了满足他怪异的癖好,被威胁天天喊他叔叔,跟坐牢一样,每天要跟他视频报备行踪,这男人对她经常动手动脚,差点把她逼疯,她甚至动了自杀的念头进了医院,这个男人后来甚至都不让她回家,天知道他在这个处所对女孩子做了什么。
而这个男人,就是他指着的江辻烈。
这一番话,简直叫人窒息。
然而,这些事,江辻烈能辩驳吗,他竟发现自己有口难言,他确实自称叔叔,但并非有什么怪癖,他也确实要求她报备行踪,那是因为他时常在外比赛,需要确认她的安全,她确实进了医院,但那是她自作孽,非要吃鸡蛋气他,至于他把她骗回家,他为了不跟她共处一室,把她送到江辻梦那,她喜欢这套房子,他无非是向想她高兴,就把房子送给她了。
原来同样的事,换个角度,竟硬是生出变态的解释。
警察同志拿着笔在小本子上戳了戳,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江辻烈,刚才他就在观察,这人虽然脸色不好,但神情并不猥琐狡诈,也没急于狡辩,想来这件事,可能不能听一面之词,搞不好是个乌龙。
“那么,你有什么话说?”警察同志问江辻烈。
江辻烈正要开口,冯思勉打断他:“我们应该先到家里看看,我家外甥女一提起家里就哭,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家里一定有证据。”
“等一下。”
“怎么,你怕了?”
杜孑宇在一旁忍耐,周以汀这个舅舅,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两年前他们谈判的时候,他领教过,眼下这人站在道德至高顶,满脸愤恨的模样,看得杜孑宇恨不能上去扇一巴掌。
江辻烈面无表情地说:“我没钥匙。”
“呵呵,我就知道。”冯思勉从裤兜里摸出钥匙。
“你家你没钥匙?”警察同志也抓牢这一点。
江辻烈闭口,没有解释,怎么解释,说他把房子送给周以汀了,然后为了避嫌,他后来没给自己留钥匙,就连门锁的指纹识别都删除了。
那么,他为什么要把房子送给一个,被他“害死”父母的女孩呢?
“故意的,还好我带上了,这是他给我外甥女的钥匙。”
钥匙在他手上,也就意味着,要么是周以汀给的,要么是他抢来的,可是,周以汀不说,他不可能知道房子的事。
江辻烈缓缓握拳。
但警察同志说:“这不符合规矩。”
必须得有搜查证。
然而,江辻烈却说:“可以。”
说完,第一个带头走进楼里。
杜孑宇焦急地拉住江辻烈:“你干嘛,警察都说查不了。”
江辻烈阴着脸:“我想看看,能查出什么。”
“有这功夫,不如赶紧给小作精打电话,问问她怎么回事。”
江辻烈摇头,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变化太快,他现在什么话都不想说。
四人进到江辻烈家,其实这里并没有什么好看,周以汀压根没来住过,她也就是接到钥匙的时候高兴了一会,后来没真住过来,还是在江辻梦那。
冯思勉带头进去,开始翻找,他动作十分粗暴,见到什么就乱撸一把,杜孑宇忙喊了一声:“你别乱来,家里东西弄坏了,我告你损坏物品,要赔的。”
连警察同志也说:“这位同志,你先住手。”
可冯思勉压根听不进去,客厅里翻了一遍,没东西,他环顾一圈,这房子是个大开间,一眼能看到面上所有东西,他便把目光朝向关上的几扇门。
他跨过茶几,直接冲向最近的一扇门,但很快出来,那里头是书房,他又跑到另一扇门里,那是主卧,江辻烈没什么表情,跟着走进去,一旁的小警察见了,内心直感叹,这心理素质真好啊。
江辻烈没有阻止冯思勉的粗暴,冷眼旁观,看着他打开衣柜,胡乱扒拉着里头的衣柜,外面一层挂的全是他的衣服,一眼就能看清,然而,冯思勉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们还以为他放弃了,谁知紧接着,他从里头甩出了三件女式连衣裙,这还不够,他又拉开抽屉,从里头找到了两套女生内衣。
江辻烈虚眯了下眼睛。
冯思勉还没停下,他又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身形一顿,随后愤然地转过身,冲着江辻烈丢过去一样东西。
那东西砸在江辻烈脸上,他没躲,只是下意识闭了闭眼,东西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地上看去,江辻烈低下头,看到了那个刚才弄痛他的东西。
一盒避孕套。
杜孑宇再次感到一阵窒息。
他不清楚他们俩关系到哪一步,但想着江辻烈这人向来很骄傲,也很聪明,不至于在男女之事上犯糊涂,可眼下的东西似乎昭示着什么,冯思勉都不用说话,任何一个人都会往某些不好的方向联想。
杜孑宇看到江辻烈单腿屈膝蹲下,伸手拣起那盒避孕套,翻开口子看了眼。
还是开过封的,里头明显少了几个。
“警察同志,很明白了吧。”
警察同志其实并不是很明白,这一切并不能说明什么,只能说有很大程度,眼前这名江姓男子与这位焦急大叔的外甥女有亲密关系,乃至xing行为,但要说一定是猥亵,或是更严重的罪行,并不能因此下定论。
万一人家你情我愿呢?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内心活动,并没有表露。
江辻烈蹲在地上,他的左手手指骨节发白,避孕套的纸盒子在他手里慢慢被捏到变形。
如果说,他刚才在办公室还能说一句,这里头有误会。
那么现在,这里头可能根本没有什么误会。
他决定上来看一看,就是想要看看冯思勉究竟要做什么,他为什么坚持要搜他家。
眼前这盒避孕套,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家除了他,没人进来过,而他把钥匙给了周以汀。
忽然,他们看到蹲在地上的人的肩膀轻微地抖动,一下一下,一开始不明显,幅度逐渐变大,他竟然笑了起来。警察同志和冯思勉面面相觑,只有杜孑宇,心下五味杂陈,眼下的情形,他忽然有些害怕江辻烈现在的状态。
江辻烈低着头,别人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只感到这笑声冰冷,不知是怒还是痛,只是被江辻烈极力克制着。
杜孑宇提醒了他无数次,不要被小作精骗了,小心被她套进去,他都一笑了之。
小姑娘就是有点小性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若真的是她一环套一环,一步接一步,他无疑已经入套。
他依然无法相信这一切,很快冷静下来,在没有见到周以汀之前,不可以轻易相信他人的一面之词,以及这些所谓的证据。
江辻烈重新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冯思勉连忙拉住他:“你别想走啊,证据都在这了。”
江辻烈回头,冯思勉看到他的脸色,莫名感到后背一凉,抖了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松开手。
他面沉如水:“周以汀在哪?”
冯思勉警惕道:“做什么,我们不会让你再见她,再伤害她。”
“她说的,我伤害她?”
“没错。”
江辻烈手里的避孕套纸盒快要被捏烂。
“我不信你。”
“我还不信你呢。”
“你这么闹,是想毁了周以汀?”江辻烈突然反问。
“什么?”冯思勉没跟上他的思路。
“你打算昭告天下,她跟一个男人回家,被这个男人□□,没了父母之后,还丢了尊严和清白吗?”江辻烈声音沉冷,一字一句砸向冯思勉,“再说,这两样东西能说明什么?干净的内衣,能确定是她的吗,还有避孕套,在一个男人家里发现避孕套,是一件不可饶恕的事吗?”
冯思勉被他怼得说不上话来,警察同志觉得江辻烈说的不全错,这些东西结合报案人说的情况,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意思,可细想一下,里头还是有不少漏洞,一般而言,这种案子最难处理的地方就是取证,若没有当事人身体留有的痕迹,得到医学鉴定,很难给嫌疑人定性。
而且,依他对江辻烈的观察,这男人面对质问和证据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但他并没有回避和推卸,感觉胁迫一说,有待商榷。
警察同志提议:“我看这个事,还是需要当事人出面确认,如果她不方便来警局,没关系,我们可以上门,保护隐私。”
冯思勉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不情愿道:“我回去问问。”
“嗯,好,那么江先生,”警察同志面向江辻烈,“我有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江辻烈压下烦躁:“你问。”
“你和周以汀,是自由恋爱关系吗?”
杜孑宇心都提到嗓子眼。
江辻烈毫不畏惧地接受警察探究的目光,嘲讽一笑:“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再看一遍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