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是什么呢?
世界的维度由时间和空间交替组成,它们难以捉摸,却又无处不在。
空间可以无穷大,也能无限小;小的组成大的,大的可以分离出小的,留下无数个空间节点……
她眼里出现了无数个均匀的光点,悬浮在空中。
露西塔伸手去摘,放在左手心里细细端详,接着展开右手,上面出现了一颗一模一样的光点。
那是她用念力凝成的仿制品。
她把眼前的空间节点拂开,用八个光点拉出一个方形的小空间,一直拉到空间壁无限稀薄,空间体积也只有巴掌那么大。
思考片刻,她又在六个壁的中心各自补充了一颗空间节点。
空间壁陡然厚了一倍,看起来结实了许多。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阵明显的挤压感传来,小空间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随即崩散在了空气里。
露西塔有些愣了。
此方世界的空间是完整的,强行清理出一片真空区,用人造的初级小空间填上,根本承担不了世界自我修复造成的挤压。
何况,空间嵌套空间是不符合规则的。
她看着面前的光点重新恢复了完整均匀的排列,想了想,摘下自己的木制睡衣袖扣,试图在实心的载体内部拉伸出一个空间出来。
清空重塑不可行,就试试增强扩张。
袖口内部的空间节点小而密,她将自己创造出来的节点压进去,与原有的节点合二为一,补充了空间节点的能量,就可以用这些节点在袖口内部拉出更大的空间。
最后,她做出了一个半升左右大小的三角锥形空间。
在实心的物体内部建立空间极费心神,她把精力都花费在了扩容上,无力去进行稳固,索性做了个最稳定的结构,使之不易崩解。
做完这些,露西塔的精神已经几近枯竭,脑袋里时不时一阵刺痛。她在袖扣空间里装满了湖水,才算是松了口气。
看一眼加西娅,还没有离开的迹象。
此时已经夜半了。
解决了容器的事,露西塔有了闲心,转而观察了一下这片湖。
湖边花草葱茏,靠近水岸的潮湿地表生长着一簇簇黄水仙、紫罗兰和香根鸢尾,细长的叶子之间伸出鲜白的花苞。不知是不是长年累月湖水浸润的结果,这片花木逸散着一阵阵冷香,吸入体内似乎有特殊的醒神作用。
露西塔动了动鼻子。
香气?
除了“死亡”和“生命”,她已经好几天都闻不到气味了,骤然闻到这阵隐约的香气,心中惊疑不定。
失去嗅觉后,她每次闻到气味的结果都挺玄的。
等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变化,加西娅倒是已经转身要走了。
她连忙跟上,徘徊片刻,又不甘心地折回来,掐了一枝不知名的白色花苞放在身前的口袋里。
低头闻一闻,真的是花香,带着一种微苦的涩味,清气怡人。
鲜花易败,她本想再取一枚扣子开辟出一片空间来,但实在是无力为继,只得暂时放在身上。
回去的路上,露西塔又渐次闻到了一些别的气味。
树木腐败的气味、鸟羽的气味、花坛里蓝铃草的甜香,甚至鳇目灯的腥气和特蕾莎面包店里的麦香。一切隐藏或不隐藏的气味交杂在一起涌进她的鼻腔,万物生长着,这个春夜登时生动可爱起来。
她的嗅觉恢复了。
但——这是怎么恢复的?而且,她以前的鼻子有这么灵吗?
不对,正常人的鼻子有这么灵吗?
露西塔绝望地发现,自从自己醒来到达这个地界,身体就没正常过。
她打开自己的袖口空间,嗅了嗅装着的湖水,还是熟悉的青草味。这种只有她能闻到的特别气息,此时此刻竟带给她一丝安全感。
加西娅回到自己的卧室继续睡觉了,没再发生什么奇异的事,露西塔躺在床上一时却睡不着。
从那片湖边回来之后,她就一直有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仿佛整个世界揭开了一点似有还无的帷幔,在她面前整个地真实了起来。
过于灵敏的嗅觉让她前所未有地沉浸在这个世界里,仿佛身体也与各种气味交缠在了一起。
咚、咚、咚。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血液从心脏里泵出,在血管里静静地流淌。埋在皮肤下的血管是青紫色的,皮肤是温热柔软的,昨天洗过的头发上散发着皂荚的气味。
我活着,她莫名地想。
视线里渐次出现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彩色光点,与空间节点不同的是,它们并不是稳定不动的,而是在空气里四处游弋。她想像触碰空间节点一样触碰它们,却总是隔着一层,触不到实体,仿佛是幻觉一般。
自从她发现了自己的几种天赋能力后,看世界就仿佛多了几双眼睛。在用治疗术的时候,能看到每个人的身体上的点点生机;用催眠术的时候,连接到的精神世界空旷而浩渺;试图开辟空间时,能看到整个世界的空间本质,即一切都由空间节点支撑起来。
所有这些,她都不仅能感知,还能通过精神施加影响,从而表现出特殊的能力。
但现在眼前这个世界,她仅仅能进行微弱恍惚的感知,却产生不了丝毫影响。
何况,她身上有三个异族的血脉,已经全部发现了对应的天赋,现在多感知到的这个世界,漂浮着的是什么力量呢?
她从睡衣口袋里取出那支花苞。这支花很娇弱,刚摘下不久,花瓣边就有了一些卷曲和伤痕。
花苞里蕴含着一团隐约的彩色光点,和空气里那些光点似乎同出一源。
试着通过精神去感知,依然未果。
这时候,她的精神力已经使用到干涸了。这个尝试过后,脑海中又传来一阵刺痛,被兴奋感压下的疲惫再次席卷而来。
她压下疑惑,将花苞放在一边,拉紧了棉被。
次日,她是被窗外孩子们的玩闹声和邻居们的寒暄吵醒的,想来已经日上三竿了。
好在推开门时,正遇见同样刚起床的加西娅。
两人默契地忽略了这点尴尬。
她简单和加西娅说明了一下她梦游的情况,取了她的一只圆烧瓶把湖水倒了一大半进去,就匆匆离开鸢尾街,敲响了梅维斯的家门。
梅维斯没有进山打猎,她这阵子都在家陪伴索菲亚,眼看着憔悴了许多。听到她的来意,眼里顿时迸出强烈的光,接过烧瓶连连道谢。
“索菲亚最近似乎不太认得我了。”梅维斯引着露西塔进屋,叹了口气:“她睡得越来越久,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陌生了,甚至越来越像一只普通的夜莺。”
索菲亚躺在梅维斯为她特别订制的小木床上,放在她的卧室床铺旁边,两人进来的时候她还在睡。
梅维斯把她捧起来,揉了揉脑袋,索菲亚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露西塔和她一个对视,就知道梅维斯说得一点也不夸张。比起初见时她人性化的探究目光,现在的索菲亚眼神清澈而懵懂,和森林里那些普通的鸟几乎看不出区别。
好在把装好的水拿出来给她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了本能的渴望。
鸟儿喝水很慢,两人耐心地举着杯子,直到完全喝干。
索菲亚似乎迷茫了一会儿,身子摇摆了两下,展开翅膀扑到床上,竟钻到了梅维斯的被子里。
“索菲亚!”梅维斯着急地喊了一声。
却见被子里就渐渐鼓出一个人形,唬得梅维斯掀被子的手顿时停住。
这时,从被子边上探出个金发的脑袋。
索菲亚绿色的眼眸仿佛盛满了烟雾,长发散乱蜿蜒,莹白的皮肤仿佛没经受过任何时间的摧折。似乎茫然地看了周遭一会儿,才把视线转过来看着梅维斯。
她面容柔和地对着梅维斯笑了笑:“别哭。”
梅维斯一惊,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脸上早已是一片冰凉的水迹。
即使索菲亚先机灵地钻到了被子里,露西塔此刻面对裹在被子里未着寸缕的她,仍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尴尬。她识趣地出去带上门,把空间留给这对多灾多难的朋友。
她在外面坐了好一会儿,打开袖扣空间,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袖扣空间已经崩碎了。
现在它只是一颗普通的木纽扣。
这也在情理之中,她的空间能力还很不熟练,第一次构筑空间能维持这么久的稳定,让她成功把湖水带了回来,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又有一会儿,卧室门才被推开,梅维斯肿着眼睛走了出来。
见着露西塔,她又背过身去吸了口气,一开口嗓子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知道那瓶让她变回来的水是怎么弄到的了,想跟你谈谈,你方便吗?”
露西塔刚好也有问题想问,顺势起身拍了拍梅维斯的肩膀,进了卧室。
索菲亚已经换上了梅维斯的衣服,一套浅褐色格纹的猫咪睡衣,一头金色长发拿梅维斯的棉绳扎了个低辫甩到胸前,随意地坐在床边。她的身量还是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梅维斯的衣服有些空荡,袖口和裤腿处翻折了好几下。
索菲亚见她进来,就起身迎了上来,眼睛一弯:“你好,露西塔。我听梅维斯说,那瓶湖水是你在森林里带回来的,对吗?真的很谢谢你。”
她的说话风格和她看起来一样天真幼稚,不太像梅维斯口中那个一路杀出城的索菲亚,倒是像梅维斯描述初见时那个用天真的谎话吓唬人的孩子。
这也在情理之中,这孩子在精灵族本就还未成年。
露西塔不由自主地柔下了语气:“别客气,索菲亚。事实上,关于那片湖,我还有很多难解的困惑,能问问你吗?”
“关于那片湖的事,我想我也许知道一点。”索菲亚很干脆地回答:“这在精灵族算是一个半公开的秘密,每个精灵都知道,只是不好拿到外面传。你随便问个精灵都会有答案的,只是我听说因为我,我的族人十年来都没踏足这里,所以你问不到而已。”
“五百多年前,精灵族还繁盛的时候,那是给每个出生的族人施加祝福的圣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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