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与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他看着宋谙,嘴唇微微颤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很乱，装在脑子里的东西太多了。
而宋谙太过认真,仿佛把整个未来许诺给他。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受得起。
当太阳开始落山的时候，夜就来得很快,蒙蒙的蓝一直蚕食着为数不多的日光,直至吞没。这时候摩天轮已经越过最高点,开始缓缓下降。
宋谙依旧好脾气地等他回应,什么也没说。
一种难堪的焦灼开始蔓延,宴与眉心不自觉蹙着,眼帘低垂。
他脸上依旧浮着薄红,像是被谁逼问着。
宋谙看他这样,心里猛然一疼,替他转移话题。
“我明天要走了。”
“你给我一点时间。”
两个人同时开口,同时怔愣着看向对方。
宴与仿佛用了极大的勇气，看着宋谙,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笨拙：“我，我没想过,就是就是有点突然。”
宋谙无奈地看着他：“我以为我一直表现得都很明显。”
甚至明显到宴与在躲他。
宴与目光稍微移了：“张辰阳总说我直男脑,可能确实有一点吧。抱歉。”
这声“抱歉”又让宋谙心口一窒。
“你没有什么好抱歉的,是我自作主张喜欢你,和你没关系。”宋谙努力控制住情绪，语气依旧温柔，像在哄小孩，“所以我是,被拒绝了吗？”
宴与听着这人近乎诱哄的温柔语气，感觉事情的走向越来越乱了,不是这样的。他心里涌上了些细微的焦躁，话就在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他眉心依旧蹙着，嘴唇紧抿，下定决心般摇了摇头。
“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一下。”宴与抬眼看宋谙，说得很缓慢，很认真，“我不想给你一个草率的回答。”
宋谙神色怔忪了一瞬，软了下来：“好，我等你。”
这个回答比想象中好太多。
可能确实是太突然了，吓到他了。
宴与这才舒了口气，又问：“你说你明天要走？”
“嗯。”宋谙回，“出国，家里公司有些事情，归期未定。”
宴与闷闷地应：“一路平安。”
归期未定……
摩天轮还差四分之一的时程，渐渐接近地面。宋谙看宴与脸上的热度还没消，感觉自己确实是把人逼狠了。
他喉结滚了滚，说：“你别太有压力，如果考虑得不太好，嗯，可以给我发个消息，我就不回来了。”
这话说得宴与心里压力更重了，他忍不住说：“你好狗啊。”
然后又迅速低下了头，仿佛被现场抓住了罪行。
宋谙被这人的反应逗笑了：“所以你别放在心上，毕竟我这么狗。”
他说完这句话，自己就反悔了，低声喃喃：“不行，你还是得放在心上。”
“你怎么还耍起赖了。”宴与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个弧度，“那我要是不放呢？”
宋谙叹了口气：“那我追你就要多花点力气了。”
“……”草。
宴与，宴与不想说话了。
但是这么一插科打诨，两人间的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接下来宋谙很自然带过话题，聊了聊最近看的一些题，没有提这件事情。
·
摩天轮的一周终于转完了，宴与从吊舱里出来的时候，神色都有些恍惚。
世界变得太快他还太小反应不过来。
李子他们已经在下面等着了，接下来就一起去吃个晚饭，庆祝他的十八岁生日。宴与下来的时候走在前面，就顺其自然到了贺绍楠旁边：“少男，玩怎么样。”
宋谙想了片刻，走到了贺绍楠的另一边，两人跟蛋黄派一样挤着贺绍楠。
蛋黄夹心贺绍楠被二位大佬拥着，一瞬间心里有些慌张，他脖子缩了缩，老老实实回答：“一直在帮铃兰拍照。”
他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宴哥宋哥，我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宴与听到这句问话，手指不自觉蜷缩了一下，又舒展：“……你不知道当不当讲可以选择不讲。”
宋谙跟他告白这事，应该没跟别人说吧。
而宋谙不动如山稳得很：“说吧。”
“就是那个。”贺绍楠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关心一下你们的学习进度，比如作业做完了没有。”
“。”好清新脱俗的抄作业说法。
宴与觉得自己真是多心了，随口回道：“没做，刷别的题呢。”
贺绍楠表示失落，然后把希望放到了另一个人身上，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就听宋哥跟宴哥双胞胎似的：“嗯，我也没做，不打算做。”
贺绍楠：我好难。
果然学神是不需要刷题的，就算刷题也和他们刷的不一样。
他眉眼中带了丝忧郁：“我还是再去想办法抱抱铃兰大腿吧。”
……
一路上到吃饭，宴与都有意无意的，尽量避免和宋谙直接交流。几个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贺绍楠这个脑筋转不过弯的也渐渐回过味了。
但是不好问什么，而且虽然觉得气氛怪怪的，又不像是吵架了。
宋谙倒不生气，其实宴与没有直接拒绝他，已经是比预想要好了。
是应该给他留一点空间。
这次也是被宋明山喊得没办法了，考虑到他和宴与以后的事情，不去不行。
不过这也就是些小问题，没影响什么，今天主要是李子过生日，大家还是开开心心的。段铃兰还提议喝点酒，宴与心里一抖，表示婉拒了。
不是他怂，是真的，喝酒害人。
聚完餐，夜已经深了，几个人的家不在一个地方，就站在饭馆门口各自搭车，一个一个送。
很快车来了，两个女孩子就先上车了，接着李子也走了。宴与本来还一直拉着贺绍楠扯东扯西，又一辆出租车来了。
贺绍楠冒着被谴责的风险，饱含歉意地说：“那个，我妈刚一直在催我回家，我就先走了哈。”
然后直接先一步拉开门上了车，行云流水般，仿佛不想再多停留一秒。
大佬的世界他还是不掺和了。
宴与：“……？”
宋谙也被这一通操作弄得有些失笑：“这次真不是我有意的。”
宴与声音闷闷：“所以摩天轮你就是有意的了。”
“是啊。”宋谙自从说出口后就一路打直球，“不知道还要多久回来，就想自私一点，先把你套住，可惜失败了。”
宴与觉得自己以前对宋男神浪劲的认知还不够。
看来以前宋谙还收着了。
他抿了抿唇，转移视线，看着在昏黄路灯下乱晃的飞蛾：“那你明天什么时候走啊。”
“明早五点。”宋谙说。
“啊？”宴与收回视线看他，眉心紧了，“这么赶？”
“嗯，今晚不打算睡了。”宋谙神色很平静。
但宴与不知道为何，竟从中品出了一丝可怜巴巴的意味。
他狠了狠心：“有人送你吗？”
宋谙侧眸看他，心情微妙地好了：“不用你送，我自己开车就行。让宴哥起那么早，太罪过了。”
这是直接帮宴与自动补全下半句话了，周全。
虽然但是，宴与脑海里想到的还是宋谙一人独坐到天明，然后拉着个行李箱，孤零零开车去机场的样子。
草。
而宋老狗依旧没停下他恶魔的低语，继续说：“所以我宴哥能帮我一个忙吗？”
虽然宴与经常被别人这么叫，但还是被宋谙一口一个‘宴哥’喊得心里怪怪的：“什么忙？还有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了……”
以前也没听他喊这么勤，就偶尔说两次。
宋谙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继续哄着：“不叫了，我就是想要一个离别的拥抱。”
！！！
宴与猛地抬头看他：“啊。”
完了，他真觉得自己段位太低了，他记得宋谙和他一样一直是母胎solo啊？
宋谙见他这样，眉眼垂了垂，说得很缓慢：“我这次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而且还是在异国他乡，谁也不认识。只是单纯作为朋友，也不行吗？”
作为朋友……
宴与的内心一下子又充满歉疚，他犹豫半天，迟疑地点了点头。
真好哄，宋谙想。
宴与只要是自己说好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下一刻，他就咬了咬牙往前走了一步，张开双臂，给了宋谙一个很轻的拥抱。
他在宋谙耳边，重新很认真地说了一遍：“一路平安。”
宋谙感觉自己心尖都烫热起来。
他的宴宴太乖了，太好骗了，怎么办。
他张开手，回拥住自己心爱的人，心满意足，喉结动了动：“刚才没说，其实想换你下场还有一个原因。”
“你休息的时候，露了半截腰，邱宇看见了。”
他声音中有毫不掩饰的占有欲：“宴宴，我吃醋了。”
他没喊宴哥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