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嘴里骂骂咧咧,说的全是些不堪入耳的难听话。
“你个赔钱货！你倒是有胆子，还敢撺掇你大姐离婚？”
“我是做了什么孽，养了你们这几个孽障玩意儿,你要不要点脸？”
“你自己不结婚，还去搅和你姐的日子。”
“现在好了，你姐回来还带个拖油瓶，咱们家的脸都叫你给丢尽了！”
……
妇女边骂边哭,钱晴听了一会儿就知道这就是吴盼娣的亲妈。
吴母那头还在吵嚷不休,话里话外都是指责吴盼娣。吴盼娣眼睛通红,被自己亲妈打也不躲，就那么僵着。
钱晴皱起眉头,就听见周围的人窃窃私语。
“吴家那个大女儿啊，说是听了盼娣的话,跟自己男人离了婚回来了。”
“她姐叫招娣吧,挺好一个姑娘,听她妈说嫁到外省去了，夫家不是说对她也好？这咋还要离婚啊？”
“还能是啥,肯定是盼娣撺掇的呗。她现在挣点小钱,也不知道在外面见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现在撑着非叫家里几个妹妹考大学。喏，现在把她大姐也给弄回来了,不知道想什么呢。”
“啧啧,也不怪她妈生气，离了婚回家还带着孩子，又不是那边对她不好，干啥非要离婚呢，孩子多遭罪啊。”
“就是,她姐也不知道吃了她什么**药，把男娃留那边了，带着个女娃回来。你说说，她姐带个拖油瓶，二婚也不好找，到时候过的不好，还不埋怨她？也不知道她哪根筋搭错了，净往自己身上揽事。”
……
这些围着的人三三两两，有些人在前面还拉一把吴母，但大多数人还是觉得吴盼娣做的不对。
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
人家好好的一家四口，过的和和美美，要她一个还没嫁出去的小姨子插什么嘴？就算两口子吵嘴，那也是劝和不劝离，哪有直接撺掇着亲姐姐离婚的？
中间还有人撇了撇嘴，说出来的话带着酸气。
“哼，瞧着吧，她这样破坏人家家庭的，她老板要是知道了，肯定要开除她！”
“就是，她也是个二十多的大姑娘了，干这种事，也不怕坏了自己，丧良心啊，钱晴上回连那个谁都给开除了，这回指定也不会要她了。”
……
钱晴在一旁听着，心里翻个白眼。
说起来这也是没多久之前的事，大概就是去年下半年，她开除了一个店里的人。这个人就是最开始她扩张门店时候招来的那两个看店面的老员工的其中一个。
其实从前年公司走上正轨之后，钱晴对待跟着自己一道走过来的老员工都很宽容。
毕竟初始时期，只有她，丁杰，吴盼娣，杨花，花婶，另外就是那两个招来的老员工。另外就是负责卫生巾的徐阿花和方如。那时候为了赶展会，几个人都忙忙活活辛苦了近一个月，后来更是随着公司一起成长。
到现在，吴盼娣跟着闻兰长了不少见识，还去考了一个会计证，眼见着就能独当一面。杨花也一日比一日精神，钱晴把她提成了直营部的经理，负责所有的营业员培训和管理。
丁杰就不说了，他的成长是最快速的，已经在南方组建了自己的销售团队，每个月的成绩都在看涨。
徐阿花现在是卫生巾的代理厂长，已经有了些女厂长的风范。方如做了副厂长，两个人之前培养的默契也延续到了厂子里，最近卫生巾的销量虽然受限于市场，但依旧在稳步上涨中。
……
更不要说，钱晴前年还给这第一批的老员工都分了股份，其中丁杰闻兰占了大头，但是其他的几个员工虽然少，但比起在国营厂子里按部就班的论资排辈，每年上千的分红还是很可观的。
但是有的人，总是不看别人的付出，只看自己的得到。
钱晴给的待遇是好，但是比起现在已经做了经理的杨花和受到钱晴重用的吴盼娣，其他两个最早一批的员工就有点不乐意了。
丁杰是钱晴的亲戚，她们自然不会拿自己跟丁杰比。
但是杨花和吴盼娣又比她们强到哪里去了？凭什么杨花做了经理？凭什么钱晴又那么看重吴盼娣？
牛角尖一钻，人就出不来。连着自己的本职工作都不大愿意做了，总觉得自己是满心的委屈。
钱晴去年上半年还在怀着孩子，下半年又忙着卫生巾建厂的事。
等到中间歇下来，她就听到大院里有人抱怨，说是晴月现在牌子大了，牛气了，不稀得招呼她们这些老顾客……
听得钱晴紧皱眉头。
于是她就悄悄去了一趟店里，想看下是什么情况。
这一看，就看出事情来了。
别的店面还好说，就小百货的店里。
一个老员工看摊时候磕着瓜子，百无聊赖跟人聊天，瞅见是认识的人来卖，就给人家打九折。看见不认识的人来，就敷衍的很，随便一指就完事。
钱晴眼睁睁看着，不到一个小时，被她气走的顾客就有三个！
钱晴深刻反思了自己。
她没有学过什么系统的管理课程，只能是凭着直觉做事。这会儿她也发现了，晴月在往前奔跑的同时，也忽略了一些内部的管理问题。
老员工的这种工作态度，跟以前供销社的营业员有什么区别？
钱晴动了大气。
供销社这两年的下坡路走的有多明显，人只要长了眼睛就能看出来。
以前物资短缺，顾客们不得不上门去吃那个闲气。现在物资充盈，人家顾客干嘛要来受你的委屈？
供销社多大的体量？她现在的规模还就是一个普通的服饰公司，能在省内有点名气，但是出了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呢。
这就开始店大欺客，公司还有什么发展！
现在眼看着就只有这一个老员工，谁知道她没看到的地方还有多少呢？
门店一家一家开，现在晴月的门店已经有十几家了，分布在省内的各个市里。她没看到的地方，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最终，钱晴还是开除了这位老员工，不管对方怎样生气辱骂，钱晴都没有妥协。
这件事也成了大院里一段时间的谈资，毕竟钱晴开除人开除的雷厉风行，毫不留情。被开除的老员工自然是满肚子的委屈。
……
这会儿听到围观的人说她开除员工的事情，钱晴也懒得辩解。
她从去年开始就不怎么招人了，或者说是不怎么从大院里招人了。
这才是这些人别扭的原因。
周皓现在还在厂里做事，她最开始起步也是从厂里做起来的，这些年钱晴也跟大院里的人关系不错。
按理说，钱晴的生意做的那么大，不少人都等着分一杯羹。别的不说，钱晴要是把厂子开到y市来，那肯定要招工的呀。要招工，肯定会跟第一次那样，从大院里招。
怀揣着这样的期盼，钱晴怀孕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上门拉关系。
结果他们等来等去，最后等来的是钱晴已经跟一个华侨商人合作的消息，厂子也全都放在了省城。
省城也好啊，有的人不死心，不停地上门来。
钱晴最后也只能放话说现在没有人员缺口，这才堵住了这些人的口。
眼见着吴盼娣现在的工资越拿越高，听说现在她一个人挣的钱就抵上家里她爸妈合起来的工资，这些人自然是眼红不忿。
这边钱晴偷偷听着小话，另一边吴母还揪着吴盼娣不丢手。
“你现在给我请假！订车票！赶紧去给你姐夫道歉，把你姐还有那个小赔钱货送回去！”
“听见没有？！”
……
吴盼娣僵着身子，刚才还是不躲不藏任由吴母捶打的人，现在却涨红了脸，梗着脖子跟吴母对着干。
“我不！”
“你没听我姐说吗？那个男人打她啊！还打小丫！”
“我都说了，我来养我姐！不要你管！”
吴母一听这话，简直要气死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贯听话的二女儿会顶嘴。这会儿怒气上头，跺着脚左右看，抄起旁边店铺里的鸡毛掸子就劈头盖脸要往吴盼娣身上打。
“你还顶嘴！两口子动手算个屁的事！肯定是你姐有不对的地方，你姐夫才动了两下手的！还有那丫头片子，打几下能打坏？她是个丫头，本来就活该挨打！”
钱晴站在人群中，看向吴盼娣。
吴盼娣这会儿像是被吴母的话给刺激到了，再不像刚才那样躲都不躲，她一个箭步冲上去，夺了吴母手里的鸡毛掸子。手虽然有点抖，但话说的掷地有声。
“我不！”
“我就要让我姐离婚！”
“你早前光顾着收彩礼，看谁家彩礼多就同意，你根本就是卖闺女！”
“我有钱，我就乐意叫我姐回来！”
吴母这会儿已经气得快站不住了，干脆往地上一坐就开始嚎，一边嚎哭一边威胁。
“我找你老板！我叫她开除你！你个死妮子，年纪到了也不结婚，还撺掇你姐……你给我等着！你不就是仗着这两年挣了点钱，所以才跟你老子娘跳得高吗？我找你老板说你坏你姐的家事，我看谁还用你！”
吴盼娣咬着下唇，她在晴月工作了这两年，情知钱晴应该不会开除她。
但是她还是怕。
钱晴跟周皓夫妻和睦，是大院里难得的模范夫妻。
她会不会也觉得自己坏了亲姐的家庭和美？
那头吴母看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拿住了把柄。也是，钱晴给的工资高，真把她工作闹没了，她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差事？
“你现在就回去！我去给你请假！你要是不走，我就去找你老板，问问她要不要你这样的员工！”
吴母没真想让吴盼娣丢工作，毕竟现在吴盼娣涨了工资，一个月能拿回家五十块呢！
比起把人嫁出去换来的那几百块的彩礼，还是每个月旱涝保收的五十块更稳当。
不过大女儿是不能留在家里的，这年头哪儿能离婚呢。女的离了婚，那不就跟破鞋一样吗？别人都要指着她的脊梁骨说她的啊。
吴母作势要去拉吴盼娣，却见吴盼娣甩开她的手，大声说道：“我不去！就算是被开除，我也不！”
她大姐这辈子过的困难，在家的时候就是她们下面几个妹妹的天，她现在能把姐姐救出来过好日子，哪怕丢了工作也在所不惜。再说了，钱晴那里，还有她这两年存的一半工资和奖金，足够她给姐姐母女俩安顿下来。
吴母这下子真是气蒙了，手哆嗦着：“你等着！我现在就去找钱晴！我问问她要不要你这种狼心狗肺没人伦的玩意儿！”
吴母这会儿完全不想什么五十块了，一门心思就是这个女儿不服管教，连她这个妈的话都不听了。
正待要走，人群中传出一个声音。
“我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