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纶沉默的瞧着匆忙从香港赶回庆县的牛继,还有收到信从家里赶到县委的武中谷的爱人。四个小时过去,这两人才前后脚来到办公室。天都黑了,十一月多,外头半寒天,吹着冷风,两人进来吹了暧气才暖和些,却是一点都不舒服。
“谭书记,您可要救救我家老武啊。”武中谷的爱人秦玉莲看谭纶不说话,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你这是在做什么?要挟政府?”谭纶给李响使个眼色,让他把秦玉莲给拉起。
秦玉莲却像是赖在地上了,往下用劲,死活都不起身,谭纶的脸一下就沉下来。
“中谷县长在澳门赌输了一千万被人扣住,这跟县里有什么关系?”谭纶冷声道,“难道还要县里拿一千万帮他赎身?开了这个先例,那往后出国的官员,不是尽可能放心去赌?赢了便归自己,输了就该国家帮还?”
秦玉莲听得呆愣,哇地一下纵声大哭,拍着地板就喊:“老武啊,你这是回不来了,要死在澳门了啊。老武啊……”
牛继脸色惨白,瞧谭纶这架势是打算不管不顾了?
“谭书记,咱剖开心说话,要是你输了钱,武县长肯定……”
“你在说什么?”谭纶厉声道。
牛继打了个寒颤,大着胆子大声说:“我知道武县长在和你斗,你这是想要公报私仇,借着这次的事,把武县长拉下马……”
“把吴缚给我叫过来,还有纪委书记徐涛!”谭纶喝道。
牛继和秦玉莲同时收声,恐惧的看着谭纶。
政法委书记和纪委书记过来,那意味着什么?只怕不用谭纶说明,两人都清楚。
“把这两个人给我带到侯客室去,看着碍眼。”谭纶厌恶地说。
李响叫上隔壁县委办的人拉着牛继和死活都不肯动弹的秦玉莲离开了办公室。
谭纶思考一阵才拿起电话给顾淑桐打过去。
“什么?!”好不容易有瑕休息,才爬上床的顾淑桐立刻被惊醒,“武中谷这个混蛋!”
蒙北这头去澳门旅游或是公干上赌桌玩玩的不是没有,但胆子大到跟场子里借高利贷,还拿县长身份做抵押,一气输掉上千万的却是半个都没有。还被人给扣住了,竟然还敢打电话回来求救,嫌丢人还不够吗?
“我给驻澳办打电话问问看,”顾淑桐说,“你先安抚好武中谷家属的情绪。”
吴缚和徐涛极快就赶了过来,听到消息,几乎是马不停蹄就往这头跑。好在住处离县委行政楼不远,却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县委和县政府的争斗看似武中谷占了上风,至少许多事,谭纶都放开让武中谷去做了,保持着一种超然的姿态,或是能说回归本位。
可谁知烂泥扶不上墙,这都说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谁知这武中谷不单是骡子,还是头蠢骡子。
瞧着低头抽烟的谭纶,徐涛清咳声问:“谭书记,武县长这次的事,您看怎么处置?”
“党有党纪,国有国法,怎么处置,还要我说吗?”谭纶瞥他眼说,“不单是牛继,跟着武中谷去的那些招商局的人也回来了,全给我抓起来。”说着一顿,“那些家伙倒是厉害,只抓武中谷一人。”
便是县委书记高县长一些,可直斥其名,那也是少见的事,除非是资历年纪都高出一大截,谭纶显然不是。
这就等于是谭纶已不把武中谷当成是庆县的县长看了。
思忖到这点,吴缚和徐涛都暗自一惊。
“还有,把事情反应到市纪委,我已经给顾市长打过电话,市纪委那边想必也会马上派人过来。”谭纶狠抽了口烟说。
便是谭纶对武中谷再低看,也想不到他会倒在赌桌上。
“是。”徐涛答应声就出门去给市纪委汇报。
吴缚打电话安排警员控制住招商局的人,听谭纶的意思,是要当即将他们的职务给撤消。
“招商,招商,跑到香港去招商,哼,说是要工业强县,也不看看庆县的实际情况,这脑子是被门夹了?”谭纶自言自语地说了句,就抬眼看转头看来的吴缚,“找几名女警控制好秦玉莲,别让她胡来。”
那家里男人出事了,跑到市里胡说八道,瞎咧咧乱叫乱跳的女人也不是少数。
这头县里千头万绪的,紧跟着下周就要接待国家体委自剑中心马术协会下来的人,闹出这种大笑话,稳定倒是第一紧要的事。
“是。”吴缚忙应道。
谭纶将烟一扔,就又从烟盒里拿出一根,想想才将烟扔回去。
前生就被喻妙莲说这烟瘾的事,这重来一回,不能戒掉,却也要尽量少抽。
那边徐涛汇报完后就回来说:“市纪委组建了调查组,已经往县里这边赶了。”
“嗯,你要全力配合市纪委工作。”
话音刚落,常存孝就赶到了。一进来,就装出一副震惊痛心的模样。
“武县长出事了?怎么可能会出事的?”
谭纶狠厉地扫他一眼,这个常存孝,武中谷出事,下马是铁定无疑,无论是谁接任县长,在这段时间内,县里事务都会由他这个常务副县长主持。
而他又通过王循跟王震林扯上了关系,多半会由他接任县长。那他这副神情是什么意思?不是在取笑武中谷吗?
这原来还跟武中谷靠得那么近,墙倒众人推,也没你那么快的吧?
亏得我之前还以为你是可造之材,谭纶心下一冷,冷着脸说:“自身修养不到家,控制不住,出事也不是稀奇的事。”
说着倒想起李耀明跟武中谷一道去香港,转道澳门,却能即时抽身,昨夜就回旗里了,是他早就瞧出武中谷要出事?便早早赶回克纶罗,好撇个干净?
便在等着市纪委来人时,吴缚跑进来说:“秦玉莲没看好,她用头撞墙,把头撞破了,现在送进县人民医院去了。”
“怎么搞的?连个女人都看不住?”谭纶震怒道,“给我安排人,把病房守好,再要闹出事来,我唯你是问。”
“是。”吴缚满头大汗地说。
常存孝瞧了这房间里的人一眼,问:“谭书记,那武县长还救不救?”
“一千万的赌债,你替他出?”谭纶狠瞪他眼,就接起刚响起的电话。
顾淑桐打来的:“驻澳办那边在协调,但那边咬定不给钱就不放人。武中谷借的钱是一千万,拿到手是八百万……”
直接放的时候就抽二成,利息算是极高了,也不知武中谷是怎样被猪油蒙了心,招商不成就想在赌桌上逞英雄?
“协调怕是很难成功,”谭纶叹道,“我试试关系吧,看把人能弄回来不。”
顾淑桐倒清楚谭纶鬼门道多,嗯了声结束通话。
谭纶瞟了吴缚徐涛眼,两人走出办公室,常存孝倒没离开,他就说:“存孝县长,我要打电话,请你回避一下。”
常存孝这才不甘的走出去。
“常县长,”徐涛喊住他说,“武县长出事,县里的事务就要由你来主持了。”
常存孝笑着点头:“也只能跟着武县长的步子走了。”
说着,他就走到远处去抽烟,吴缚瞟他眼,就说:“老徐,怕是未必他能上来啊。”
“啊?他是常务副县长,武县长一下来,不是他上是谁上,你是说……”徐涛握烟的手一抖,朝谭纶办公室那头瞥了眼,“这事还有悬念?”
“哼,常存孝平常跟武县长走得近,亦步亦趋的,谭书记看着像是不大管事了,但这几个月县里什么情况你也知道,武县长的能力也就那样,”反正武中谷下来是铁定的了,吴缚也敞开了说,“咱们县里能有今天还不都是托了谭书记的福,他能让常存孝上来?”
“难说。”徐涛琢磨阵后,也是摇头。
瞧那常存孝一副幸灾乐祸,小人得志的模样,若让他坐上县长的位子,还不知搞出什么事来。
封清铸接到谭纶电话,听到武中谷的事,啧啧凉笑:“你就跟这样的人搭班子?”
“现在说风凉话也无计于事,澳门那边的法律对高利贷怎么看?”谭纶问。
“高利贷是不允许的,但是对于在赌场里借钱不还的人,是要送进去坐牢的,”封清铸笑说,“那些放贷的个个精明得很,想必手头上还有借条,上法庭武中谷都没地方说理。”
“那人是弄不回来了?”谭纶皱眉道。
“倒有些渠道能把人弄回去,怕是近期是难了,他在澳门蹲几个月都是跑不掉的事。”封清铸笑道,“让他在澳门的牢房里冷静一下吧。”
谭纶摇头一叹,这武中谷真是痰迷了心窍,做什么不好,借高利贷赌钱,这下完蛋了吧?传出去,对庆县的名声也不好。
正要再跟封清铸聊些赛马会的事,就听徐涛进来说:“市纪委的人到了。”
来得好快。谭纶把电话放下,就亲自走出去,看到从楼下走上来几个精干的中年人,走在最前头的是个脸色冷峻穿着西装的中年女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