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勃听着在局务会上做汇报的谭纶,眼睛直冒火苗,等谭纶话一停,他就起身:“纪检工作还是以纪委为主,我们主要负责的是干部监督,不要越界。最近纪委那边很有意见,说话阴阳怪气,说咱们某些干部连去党校学习都能揪出贪官,那岂不是在说纪委工作没到位?”
赵勃只差点名道姓指鼻子骂娘,在坐的人都看向谭纶,见他巍然不动,似乎一个字都没听到,倒佩服他城府够深。
秦粮笑呵呵地说:“干部有问题,监督局也有责任嘛,不能把所有的担子都交到纪检那边,虽说咱们主要是配合纪委工作,但也有监督的职责。”
赵勃在监督局工作十几年,威信人脉都比谭纶深得多,除了像周上河、叶小辉那些不多的年轻干部心里向着谭纶,别人不站在赵勃那边,就采取坐山观虎斗的姿势。
但秦粮发话还是管用的,毕竟赵勃跟秦粮比,还差得多了。
“我看主要还是工作方法上的问题,”马晓苏副局长说,“下次注意些就行了。”
马晓苏是除谭纶秦粮外的另一位副局长,年纪虽才40,却在监督局工作了近0年,一步一个脚印升上来的,又是女性干部,打圆场最适合,她开口赵勃倒不好再盯着这个问题。
“好了,关于这个问题就放在一边,”秦粮说,“国资委要提华海油的新任党委书记兼集团董事长,这件事要先抓紧,任前调查和配合部里的谈话都不能掉以轻心。”
华海油年初刚出过事,原来的副董事长兼总经理由于收受贿赂,外逃在新加坡,由于领导责任的问题,华海油的党委书记兼集团董事长被撤消。
国资委那边给了个名额,组织部这边要逐一考察,前进行任前调查。
这事极为重要,秦粮要不亲自抓的话,按理说应该由谭纶负责,他却把任务交给了马晓苏,会后让谭纶跟他进了办公室。
捧着秦粮秘书递来的清茶,嗅着茶香,在氤氲的香气中,谭纶轻抿了口,就连声赞叹。
秦粮听他赞了几句,就笑说:“知道你爱喝茶,这茶叶可是邢副部长给我的,说是顶级的龙井,还叮嘱我说要用什么玉泉山的水来泡,我没那么多讲究,就用纯净水,也不觉得有什么差别。”
谭纶笑笑没说话,知秦粮把他叫到办公室不是为了说茶叶。
“晓苏局长在咱们局也有很长时间了,她丈夫原来是在中石油,对华海油的情况比较清楚。去年你还没来时,她还到华石油做过调查,”秦粮捂着茶杯说,“让她过去,给她加加担子,也是适合的人选。”
谭纶恍然一笑:“我倒没在意这个……”
“留你下来,也不是为了跟你解释这件事,”秦粮吹了下茶气,“你呢,还另有安排,暂时还得等到后两天再说,有比华海油更重要的事等着你。”
谭纶点头说:“听从组织安排。”
“那先这样吧。”秦粮喝光杯里的茶,看谭纶要起身就笑,“你慢慢喝,喝完这壶再走吧。”
从秦粮办公室出来路过赵勃的办公室就听到赵勃在跟他的秘书大声说话,口气很严厉,想来既没能打击谭纶的威信,又让马晓苏占了便宜,赵勃这满腔的怒气没地方发泄,只能拿秘书来出气。
谭纶回办公室让周上河跟他去党校。
两周的培训班在早上结束,下午还要跟高明吃顿饭,就想先接他出来,梢上小古,到镜天观去坐坐,晚饭也准备在那边解决,吃素斋。
道士没和尚那么讲究,荦也吃得,但镜天观的道士是吃素那流派的,素斋更做得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着实有两把刷子。
平常都要预订,谭纶母亲陈霜华年前去过几次,给了10来万的香油钱,镜天观的通玄道长就极为重视,谭纶电话打过去,忙给安排了出来。
要说10万香油钱,跟那些一掷千金,几百万砸下来连眉头都不皱的富商一比,倒是差得远了,但陈霜华的身份摆在那里,通玄道长才不敢不重视。
去镜天观也不是迷信,而是专门去吃素斋的,陈霜华当时也是如此。
高明和小古上车后,谭纶就说:“胡东莲那边的事基本上清楚了,胡范是个傻子倒没什么,王弱惜虽跟他有些私情也没什么,都是道德上的问题,她也不知王奇伟做的那些事,但胡东莲和王奇伟都逃不了。”
高明不胜唏嘘,想来即便跟胡东莲交情不深,谭纶权柄却这般深重,出手也极为狠辣,就不仅对这比他小上10几岁的年轻副厅干部刮目相看。
“云小姐回南方了?”小古等话停的缝隙问道。
高明侧头瞪了他眼,谁都瞧得出那云妮就算不是谭纶的女人,也对谭纶一往情深,就你这小秘书还想打她主意?
“她还在京城。”谭纶微笑说。
云妮赖着不走,云肃云婉打电话来劝,她都不搭理,后来干脆换了号码。谭纶替她在四季酒店订了一月的房,她也不愁没地方住。
小古眼睛一亮,却又想到高明刚才的眼神,心里黯淡下来。
“镜天观不大,在京城里的名气都来源于他们的素斋,”周上河给高明和小古介绍,“想要订素斋的都排到了半年后,也是谭局能随时都订得到。”
高明微微点头,心头倒对谭纶的背景更感兴趣,可也不敢去找人调查。
出了大兴来到一处绿树如荫,遮天蔽日的山脚下,就瞧个灰瓦红砖的道观坐落在这里。香客极少,连那灵台寺都万万比不了。可要留意瞧的话,就能看到道观背后的树林下辟出来了些草棚,这头天还没黑,就坐满了人。还有4处草竹搭成的包厢,倒有些那种农家乐的感觉。
道观对面的地方树木被砍掉做成了停车场,0多辆轿车停在那里,谭纶把车停下,才看到灰袍翩翩的通玄道长在门口等着了。
年前陪陈霜华来过一趟,倒识得这身材宽硕的中年男子就是执掌这镜天观的通玄道长,那好些素菜都是他亲自负责,说来也算得上是一位难得的大厨师了。
冲谭纶打了个稽首,通玄道长就笑呵呵地引着谭纶4人往后头走。
他给谭纶他们安排的是天字包厢,那4间包厢分为天地人道四字,谭纶曾问通玄为何要把道放在人后。
通玄的解释是无人哪里有道,这种打机锋的话,谭纶是没办法跟他辩论的。
到里头就有两个小道童在那里站着,捧上湿手巾擦了把脸,通玄就陪着坐下。
“这是从南方拿来的正宗罗汉果泡的茶,茶味极香,就是我这边是道观,用罗汉果泡茶,好些人都问了我几回了,谭少要再问的话,我也是一样解释。”
“怎么解释?”高明好奇道。
“三清化一昧,道佛本一家。”通玄眨了下眼,说。
谭纶哈哈大笑起来,这通玄道长倒是个妙人,这说法倒不是没人提过,不过原话是佛儒道本是一家。
“先上些冷盘,”谭纶说,“这中午也没吃好,就等着这桌素斋,都快饿得前心贴后背了。”
“好勒。”通玄笑道。
知谭纶不爱有道童站在一旁,就挥手把两个小道童叫出去拿菜,他也转去厨房里了。
“我晚上就要坐飞机回滇西了,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和谭老弟聚一聚了。”高明喝着茶感叹道。
即便知道谭纶权柄熏炽,却还没改称呼,就知高明也实在没啥把柄可言,不担心干部监督局会抓他的痛脚。跟谭纶相处,同学情谊大过级别纠葛。
“滇西、京城一北一南,相隔千里,但在飞机等交通工具都已普及的现代社会,真要想见面,只需要一张飞机票就行了。”谭纶微笑说。
高明心念一动,知谭纶是没把这份情谊给撇了。他那话也就是试探一下,谭纶自是清楚。
“我让小古找了谭老弟当初在南海新克旗的一些政策来瞧,很有触动,”高明轻叹道,“要做官都能像谭老弟一样,那且不说别的,经济发展和吏治这两方面还怕有问题吗?”
谭纶笑着摆手:“都是跟一班同僚同心协力的结果,高大哥要说都是我的功劳,那我可不敢承担。”
“谭老弟过谦了,”高明说,“吏治就算了,不过癣疥之疾,经济发展倒是头疼的事。滇西那边又缺乏资源,对于森林的保护,国家又极为看重,民族又复杂,想要尽力始为,却处处有束手束脚的感觉。”
谭纶敛起笑容,正色道:“高大哥说错了,吏治怎么都不能说是癣疥之疾,随着经济发展,政府权力越来越大,寻租空间也随之上涨,对金钱的欲望也随之膨胀,要不抓好廉政工作,那……”
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谭纶的话,他接起来就听到秦粮的声音。
“本来明天才要跟你说的,滇西那边出事了,你跟国务院调查组连夜赶往春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