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初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儿跌倒地上,“小姐?”
“我无事。”宋狠心不再回头,像是踏在一条铺满荆棘的道路,扎得她满身是血。
周煜若有所思得回头,只见人头挤着人头,什么也没有。暗道自己被宋初吓得真是越来越多疑了。
人群中,那道思念悲伤的视线隔了老远都没有减弱,宇文乾捧着一张满是浓墨的药单,依稀还能分辨出雕花小楷,赫然就是宋初匆忙写下的东西。
德全瞧了瞧那面目全非的纸,看了看已经不见人影的夫人,好奇心蹦到嘴边,夫人到底说了什么,居然止住了主子抢人的欲望。
宋初为了安全,自己在院子里弄了个熬药处,她亲自盯着,不假人手,熬好了等着闫山雨的光临。
已经到了每日喝药的点儿,闫山雨今日却没有出现在院子里,宋初不禁急了,主动和周煜问话,“周先生,可否请你看看思清,这要饭前喝了才好。”
“不如夫人让在下送过去便是。”顺便查一查是否有毒。
宋初对周煜更是不信任,“不了,我要亲眼见思清喝了才放心,他呀,虽然从小就喝药,却是最怕那个味道了。”
好不容易给自家楼主弄了那么多事儿,可不能让这个机会废掉了,周煜见软的不行,便来硬的,“楼主喝药前是要人先试药的。”这只是例行公事,周煜早已做好了打算,就算到时候没有,楼主也怪不了他。
宋初脸色微微一变,又恢复平静,“的确该的,我居然忘了思清现在的身份了。”每一句都透漏着对闫山雨的亲密和关心,“那赶紧把思清叫来啊,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周煜见宋初软硬不吃,气急,刚想开口说什么,门外一道阴鸷中更偏柔和的声音传来,“就知道初儿你会唠叨,没想到我还没来就开始了。”
两人齐齐抬头,赫然是两人口中的宋思清。
他今日似真的有要是相忙,一身玄色外衫边角处镶了金线,更显脸色苍白,气质神秘阴沉,如今带着几分笑意,脸上颇为俊朗。
宋初赶紧端着碗上前,嗔怪道,“还以为你长大了便不怕这味道了呢?”
闫山雨果然脸一苦,端起碗就要喝。
宋初一把把人拦住,“我都忘了你如今的身份了,还是我先试一口。”不待其余三人反映过来,宋初一口漆黑药汁已经下肚,为了还瘪了瘪嘴,“果然苦。”
闫山雨那杀人的视线在周煜身上扫了一圈,周煜低头,暗道果然被听到了。
宋初像是没看到闫山雨和周煜的动作,把碗举在了闫山雨嘴边,
“初儿,你不必如此。”生怕自己伤到她了。
宋初摇摇头,语重心长的叮嘱,“周公子说得对,思清,你如今身份不同,任何人都不能随意相信,”她指了指自己,“包括我。”
周煜听了意有所指的话心里一凉,又不敢看闫山雨的表情,只能把耳朵竖起来。
闫山雨不知晓周煜的千百回肠,喝药的手一顿,反驳道,“初儿,若这世上连你也骗我,我便不活了罢。”
宋初心里如暖流流过,忍不住吐露心肠,嘴里有些哽咽和愧疚,“思清,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始终不会害你的。”
俩人经此坦诚,距离更是近了一步。周煜悔不当初,居然给人做了嫁衣,对宋初更是戒备。
闫山雨毕竟事务繁忙,喝了药,用了饭,便回去了,和他随行的还有周煜。
大门一关,闫山雨的掌风便甩过来,周煜膝盖一软,跪在地上。
“在你今日去之前,我说过什么?”
“唯夫人之命是从。”
闫山雨怒极反笑,踱了两步,“那你倒是说说你刚刚做了什么?”
“属下是例行公事。”周煜死不承认。
“好好好,那你现在记住,宋初是我的人,我信任她,这种事儿以后绝不能再发生。”
周煜心头一松,果然自己在楼主心中还是有位置的。接着又听他道,“既然伺候人的活儿你做不来,你还是先回归云楼吧!”
周煜急了,要是他走了,宋初不知要翻出什么花浪来。他跪着不说话,闫山雨可没有半点儿疼惜,留下一句“明日出发”便自行办公去了。
宋初甩开绣了一半的荷包,没了闫山雨和周煜的存在,脑子空出来,满满得都是宇文乾那个复杂的眼神,心痛的无以复加。不过月余,这个人怎么就瘦了那么多,身边的人都干嘛去了,怎么就不好好伺候着呢?
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呢,宋初恨恨的打了自己一下,兀自伤心,有些后悔今日的举动。多不是怕引起周煜怀疑,她怎会连一句话都和宇文乾说不上,对周煜的感官更是差了几分。
银桃呆呆得瞧着在家小姐兀自纠结,从闻到熟悉的香味就知道谁来了,依她对主子的了解,见了小姐不立刻把人带回去就奇了,想来都是自己和暗卫的人打斗时塞进去的那封信。
银桃摇摇头,对主子不敢置喙,也忍不住嘀咕,自作孽不可活。
正失神间,门外一个讨厌的身影出现。
“小姐,周煜求见。”
宋初眼神一挑,从自己的臆想中回过神来,“哦?”
今日直到戌时,闫山雨才匆匆再次踏入。
周煜是闫山雨最信任的人,自己不能陪,便叫了文武双全的周煜陪,料想以周煜八面玲珑的性子,定会让宋初开心,似乎聪明人总是很小心眼,见不得比自己聪慧的人,自俩人今日见面,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初儿,今日那周煜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不放心,闫山雨又提了一遍。
宋初早已用了膳,听闻闫山雨还未用,让银桃端了上来,一边给人布菜一边道,“我真不介意。再说,他也是为了思清你好。你呀,真应该感谢有这么个忠心的属下。”
闫山雨似有所感,连忙点头,“周煜的确忠心,人也聪慧,归云楼好多事儿若没有他帮着处理,我还真没这么好过。”
宋初见状,连忙追问,“思清怎么如何肯定?”那人可不见是个没野心的。
闫山雨放了筷子,少见宋初对自己的事儿感兴趣,细细讲了,“周煜比我晚几年入归云楼,那时候他长得瘦小,虽精怪,却打不过人,也是有缘,见他便想起了自己,救了他几次,等到能收属下的时候,便要了他在身边。”
宋初隐隐听过归云楼的残忍,以过代过,以命代命,若真有此恩情,忠心倒也过得过去。
“他倒是不容易,学得一身文学武艺,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可不是。”或许想到自己,闫山雨有几分落寞,又有几分自豪。
“他怎的进了归云楼?”
“为了复仇。”闫山雨对周煜的信任不无理由,那些黑暗凄惨的日子,他们相互靠着心中的信念活着,“他与我们一样,是宇文人氏,据说当年他父亲曾为一方大员,却被朝中奸臣陷害,帝王亲自降职抄家,幼时调皮,他偷偷跑出去晚,回来时就见一家人惨死在院中。”
宋初有些悟了,怪不得长在贼窝,一身的书生气。怪不得闫山雨如今对宇文恨之入骨,想来没少受到周煜的影响。
“若是无那事,他可就……”宋初颇为可惜,相处不久,却可以感觉到那人的极端,宋初拧眉,难道归云楼都是些性格扭曲的疯子?
“他倒是谈吐不凡,听你说他棋艺甚好,我还没讨教过呢,方便的话,明日让他陪我杀几招。”
闫山雨担心周煜再次惹了宋初不愉快,没有立刻应诺。
宋初如幼时撒娇一般,“思清,你就答应了吧,我才不想和你下棋呢,就知道悔棋。”
闫山雨摸摸鼻子,苦恼的“嗯”了一声。
天色已晚,宋初贴心得让闫山雨早些歇息,自己想着周煜能屈能伸的样子,不由赞叹,“真是可惜了。”
“小姐,你也快睡吧!”银桃也在一边催。
宋初摆摆手,自己坐在窗台下,看着天上夜幕,期待有个神秘人忽然降临,银桃懂她心思,烦忧低声道,“这里守卫森严,也不知主子他们能不能进来。”
自己等是一回事被人说中心事是一回事。宋初瞪了银桃一眼,“自己睡去,我哪里有等,不过见夜色好多看两眼而已。”
银桃嘻嘻笑,伸出头,瞧了眼天幕上挂着的珍珠,的确,夜色很好。
离宋初不足两里远的城墙外面,几个身着黑衣的人仿若和夜色融合,围着墙面转了几圈,四人朝中间那人拱手低语,“主子,这院子守卫极严,不止明中有侍卫,暗里还有暗哨,为不打草惊蛇,我等不敢强硬上前,并未查到夫人的住处。”
亲眼跟着见人进了此处,偏偏不能进入,宇文乾又急又后悔,唯一能安心的是今日看到的宋初没有掉一丝肉,精神看上去也不错,应该真的日她所说过得很好。
“宋思清?”宇文乾念着宋初心里提到的亲人,不置可否,“给我查。”
幽幽一夜,一人靠墙独立,一人临窗仰望,殊不知那人就在那一道城墙之外。
第二日,宋初醒来,发现自己是在床上的,揉揉眼睛。昨日好像在窗户前睡着了,难道是银桃把自己弄在床上的?
“小姐,晚上露深夜重,请爱护身子。”银桃端着水,缓缓而来。
宋初的猜测实现,老脸一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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