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皇上当日离开都城的那种狂热局面来看，袁华有理由相信这场战争还得拉锯一段时间。
原本太子妃吕小小对袁华是相当不爽的，但凡有个机会都想怼一怼袁华，可自从皇上决定御驾亲征以来，吕小小像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又开始跟袁华玩起了姐妹情深，时不时地邀请袁华过去叙叙旧。
比如今日，非要让袁华带着宝婵做的冷锅串串过去。
宝婵对她防备得很，宁可跟随袁华一同前往太子府也不肯让袁华带了冷锅串串过去，她贵为太子妃，若是不适合吃这冷锅串串，出了什么问题不得怪到自家公主身上啊。
还不如自己过去，在他们自家厨房里现做好了。
吕小小对袁华有一种复杂的情感，大概是浓烈的恨意里又夹杂了些佩服。
自从入主东宫以来，她就再没能在都城到处闲逛了，当然这个是出嫁女子的常态，基本上没有袁华这种成了亲还没事在都城四处溜达的女子。
也许是皇上亲自执掌政事还御驾亲征了，这事对太子殿下有不小的打击，连带着吕小小表面上都亲善了不少。
“姐姐，今日可有什么新鲜的事说一说？”吕小小将袁华当成了外界的一扇窗户，每次袁华来，她眼中都神采奕奕，哪里像对情敌的做法。
“清月给太子妃请安。”也只有吕小小大婚后第一次见面她针对了袁华，后来再见，吕小小也不太在乎这些礼节了。不过袁华不想让她有别的想法，基本每次都还是问安的，只是再不行跪拜之礼了。
“姐姐，你可是怪我当日口不择言？妹妹已经给你陪过不是了，你大人大量，还不能原谅妹妹吗？”吕小小偏了头看着袁华，看起来真是天真无邪的。
“太子妃言重了。”
“那姐姐且坐过来，好好跟妹妹说一说这些日子可有什么新鲜事的？”
袁华将《大越吃瓜报》放在吕小小的手边，“太子妃可要先看看《大越吃瓜报》？这上面有不少新鲜事呢。”
吕小小十分清楚《大越吃瓜报》的标题党作风，仔细看看也根本没什么让人“震惊”、“崩溃”、“男默女泪”的，何况她其实已经先看过了。
皇上御驾亲征以来，太子殿下虽然又着手处理政事了，可到底被百官质疑得狠了些，他只肯在府中办公，处理些应急事务。
太子殿下都不出门，吕小小更不可能得到其他外界消息了。
说起来，虽然现在唤作太子妃，待遇还不如以前当侍郎府千金的时候呢。
袁华跟着她东拉西扯了些都城发生的鸡毛蒜皮小事，比如高家小姐最近跟徐家公子相谈甚欢，比如陈家小姐已经跟严家公子定了亲。
可这些事，吕小小早已知道了的，她想要听的新鲜事，是侍郎府不愿意告诉她的两国战事。
如今她已是太子妃，苏清墨已成驸马爷，两个人再不可能有任何交集。
侍郎府上下谁不知道太子妃当初对驸马爷有过情意，哪里还敢让她知道半分驸马爷的消息呢。
吕小小摇摇头，“姐姐，这些我都知道的，你说点我不知道的吧。”
袁华低头琢磨起来，我怎么知道你想听什么啊，你侍郎府情报系统遍布大越，哪儿会有你不知道的事呢？
除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事你肯定都知道啊。
看袁华点都点不醒的样子，吕小小开始敲边鼓，“姐姐，如今父皇御驾亲征，咱们大越一定会扭转局势的。”
袁华胡乱地点点头，“那是，人人都说父皇乃九五至尊，必定马到成功的。”
“不知道......唉，姐姐你别多心，妹妹的意思是，陆公子到底算得上咱们大越的人才，也不知道巴尔提王子知道父皇御驾亲征后，会不会将陆公子交还回来。”
这是袁华最担心的地方，从苏清墨正面应战开始，袁华再没得到过陆思禹的半分消息。
不过她知道，当日武安城屠杀，倪天恩并没有伤害陆思禹，只是将他囚了起来。
如今大越半壁江山已失，再没接到陆思禹任何消息，袁华忍不住担心倪天恩会不会暗中处决了他。
吕小小的猜测给了袁华一种无望的心理安慰，“不知道，清月已经许久未得到前方的消息了。”
“不会吧，苏......驸马都不给公主报平安的吗？”
拐弯抹角地终于说到苏清墨身上了，还心不甘情不愿地用了“驸马”二字。
其实袁华还是有些同情吕小小的，她现在肯定后悔嫁给太子殿下了，可这种事，就算后悔了，也得忍很多很多年，非得苏清墨建立大梁才行。
“太子妃......”
“姐姐，这里左右无人，你还叫我小小吧，就像......就像从前一样。”吕小小的眼中全是期盼，可怜巴巴地看着袁华。
袁华叹了口气，“小小......驸......苏公子确实给我报了平安的。”
吕小小敏锐地察觉到袁华说的是“苏公子”，脑中已经将二人的关系都脑补了一圈。
脸上的期盼变得有几分后悔，“姐姐，苏公子给你报平安，就没说到陆公子如何了？”
袁华摇摇头，“小小你也知道的，他二人其实交情不错的，若是能寻到陆公子的消息，苏公子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他营救下来的。”
“苏......苏公子向你报平安的时候，有没有说巴尔提王子对大越到底怀了什么心思啊？”
这个还真没说，苏清墨自从离开公主府后也恢复了正常，报平安的家书也真是报平安，其他事也是一概不说的。
看袁华缓缓摇头，吕小小咬了咬牙，终于问出口了，“姐姐，苏公子到底有没有......有没有把握跟父皇汇合，协助父皇将于支铁蹄赶出大越啊？”
看她忽然转弯的样子，袁华猜测她的问题不该是这个。
看吧，这就是男主女主相互误会了吧。
其实吕小小如果肯待字闺中坚持到底，最后苏清墨一定会娶她的，而且这个时间很快了。
“可能会吧，苏公子有大才、父皇又有上天庇护，若能汇合在一起，自然是无坚不摧了。”
吕小小脸上显出很怪异的神色，“姐姐......妹妹有些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袁华一听这话头不好，赶紧滑过去，“小小，你说想尝尝宝婵做的冷锅串串，这会儿他们也该做好了吧，不然我去厨房看看去？”
“姐姐......”吕小小似有些激动。
袁华想不明白她激动什么，“小小，你......”
“姐姐，妹妹想问问你......”
“唉，小小，其实我也跟你一样，很多事情都不是很清楚的。毕竟巴尔提王子来势汹汹，咱们的消息其实并不及时。”
“不是，妹妹想问的是......”
看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袁华都替她难受，“小小想问的若是跟前方战事有关，只怕姐姐......”其实就是拒绝回答她苏清墨的问题了，这话题就不适合继续往下说。
吕小小赶紧摇头，“不是不是，妹妹不是想问姐姐前方战事。妹妹也知道大越女子不得干政，便是妹妹再担心，也不至于追根究底的。”
袁华松了口气，“妹妹想问什么呢？可是冷锅串串如何制作？”她特意将话题往吃食上转，摆明了告诉吕小小，暂时不要问我这些问题了，我真的回答不上来。
吕小小略微欠了欠身，“姐姐，有件事妹妹须得向你赔个不是。”
这话吓着袁华了，你跟我赔不是，是不是你要收拾我啊。
月卫就在附近，她若要动手，哪怕是太子府，估计也不会有好结果的，反而闹出大事来。
“妹妹这话说得，咱们一直都好好的，哪里需要赔不是啊。”
吕小小叹了口气，“姐姐，实话跟你说，当初我对姐姐......心中是有些不快的。”
她这么坦荡荡地说出来，袁华反而不好意思了，“那指定是姐姐哪里做得不对，惹妹妹心中不快了。”
吕小小摇头，“姐姐没做什么，其实......其实这都是命，只是我心中不快，将这事怪到姐姐头上。”
袁华知道她说皇上赐婚一事，这事袁华也没得辩解，“这事......若妹妹心中有什么不快，怪到姐姐头上也没什么的，只要能让妹妹心里开心些就好了。”
“姐姐，当日你我同日大婚，妹妹还着人拦你......着实不该。”
她到底说出口了，当日确实是她故意找人羞辱袁华的。
不过宝婵也算狠狠还击了，袁华并不算吃亏的，“这有什么，想来妹妹是想看看姐姐大婚的模样吧。若咱们不是同一日大婚，其实妹妹倒是能见着那时的模样。姐姐没能见着妹妹大婚的情形，也挺遗憾的。”
“姐姐，听说......听说姐姐大婚那日......苏公子颇为......颇为......”
好吧，我还以为你真心想给我道歉呢，拐弯抹角地还是问到苏清墨这里来了。
唉，吕小小啊，你说你怎么这么拎不清呢？明明自己心中只有苏清墨，明明你一直都扛过来了，为什么最后关头要松口同意嫁作太子妃呢？
这便是女主的待遇，连太子殿下都能戴一顶颜色有些绿的帽子。
“哦，妹妹要说这事啊，不过是一件小事，苏公子哪里会放在心上呢。妹妹放心好了，当日苏公子还是挺开心的，饮了许多酒呢。”
吕小小飞快地接话，“苏公子一向都不饮酒的......那日他......他高兴吗？”
袁华听出她问话的意思，心中十分为难，我该怎么告诉她呢？
她俩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莫名其妙地变成这样。
难道她跟太子殿下也没圆房？像我跟苏清墨一样？
说不定这是女主的计划？男主有不讲道理的天赋，女主说不定也有不讲道理的际遇呢？
如果不是这样，太子殿下应该会介意娶一个心中有其他男人的女子吧，再大度也不能大度到自个儿媳妇头上啊。
当然，如果这是她二人的计谋或者交易，那就说得通了。
对了，她也没叫苏清墨“驸马”，而是叫的“苏公子”，她也在试探自己？
袁华眼中抛出一个“你是不是”的眼神询问吕小小，“妹妹难道也是......”
这话问得够清楚明白了吧？
吕小小愣了一下，“大婚当日，妹妹不曾饮酒，妹妹听说，苏公子醉得......醉得有些厉害？”
咦，你怎么忽然笨了呢？我是问你这个吗？
“嗯，当日他醉得十分厉害。”
吕小小眼中光芒大盛，“当真醉得十分厉害？”
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他是喝醉了啊，“嗯。”
“姐姐......”吕小小声音有些颤抖了，“苏公子他......”
你到底想问什么直接问吧，这话我不好告诉你，难道我说苏清墨酒醉十分严重，其实我跟他清清白白？
这话能这么说吗？
“我们都知道大婚过后，苏公子就该开拔前线的，该养精蓄锐好生修养着。”
行了，这话我说得够明白了吧，你若是还听不出来，那我可不管了。
吕小小脸上表情有些古怪，袁华看不出这是什么意思。
可也不好意思再继续谈论苏清墨，生硬地将话题转到冷锅串串上，“妹妹，我似乎听到......我似乎听到他们已在外面了？要不，咱们先吃点东西？”
吕小小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奇怪了，木然地点点头，“好。”
可眼神却飘忽着，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袁华想了想，将殿门拉开，果然一群群奴婢都在外面候着呢，端了好几个托盘的冷锅串串。
别说，太子府中装东西看起来就是高大上，哪怕冷锅串串，两三根两三根地放一个翡翠盘里浸着红油，无端端地觉得就是高端食物了。
袁华看了一眼宝婵，后者对她点点头，那就是安全的。
“太子妃且尝尝，这便是公主府上做的小食，冷锅串串。”
吕小小眼神空洞飘浮，不知道想什么去了。
不过奴婢将冷锅串串端到她面前时，她无意识地吃了起来。
她胃口不错啊，一串一串又一串的，冷锅串串果然人人爱啊。
“哐嘡”一声，吕小小一把将面前的翡翠盘推翻了，捂住肚子，“啊......有毒......”
袁华大吃一惊，开什么玩笑啊，我们家宝婵是在你们太子府的厨房里做出来的，跟着你手下这么多人一起做的。
若是我自己带进来的，你还能赖赖我碰碰瓷，明明我已经防到这一点了，你还赖我头上，太不地道了啊。
那翡翠盘里的红油溅得满地都是，好些红油都溅到吕小小玉色的衣裙上，看起来像血滴一样瘆人。
吕小小满头大汗，看起来确实有些痛苦，可也许是她不擅长吃辣呢？
这得证明自己的清白啊，袁华喊得比谁都大声，嗓子都快破了，“太医，太医，宣太医，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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