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宁不凡这般随意作态,让龙空的心底越发凝重。
柔和的凉寒月影,恰似人心,好不寂寥。
闲话少叙片刻,三人继续朝洛安城的方向行进。
两个时辰后。
星潜月隐,日出破晓,山雾渐起,越发潮寒。
此地距洛安城已然不足十里,山道也自崎岖蜿蜒变得平坦起来。
沿着洛河绝涧眺望远处,隐隐可见,隐于山雾之下的那座城池。
‘踏踏......’
地面缓缓颤动,砂砾微晃。
龙空持弓横于二人身前,微微眯眼遥望远处,闭目静听,“这是......虎贲骑!”
虎贲骑乃重骑,主战阵冲杀,兵马皆披重甲,踏地之声沉闷厚实,从军之人,极易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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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不凡深深呼吸了口凉寒薄雾,凝视着眼前渐渐显露踪迹的骑兵,领头那人,极为熟悉,正是当初孟河朗派去蜀郡守卫诏狱的洛河。
洛河身后跟随着约莫一两百名红甲将士,皆是甲胄覆身,气势凛冽。
“末将前来迎宁公子入城!”
洛河轻轻挥手,战阵中驶出一辆双驾马车,两名甲胄将士握缰,细细瞧去,身上的气势皆是不俗,估摸着也都是入了品级的高手。
王安琪俯身至宁不凡耳畔,轻声道:“驾车那两人,皆是二品上。”
二品上,再进一步便是二品巅峰高手,即便是在江湖上也配留名。
宁不凡面色未变,心底却在暗暗思索。
已然莅临城下,开城迎人便是,为何要让数百人前来迎接?
只怕,这不是迎接,而是护卫。
洛安城,或有险情?
连孟河朗都无法保证他的安危?
“有点儿意思啊。”宁不凡低声笑笑,旋又看向洛河,朗声道:“洛河将军,多日不见,越发神奕。”
洛河微笑抱拳道:“宁公子风采依旧,敢请公子上车,随末将入城。”
宁不凡瞥了眼停在几步外的马车,笑道:“不急,我且问你,孟河朗是否不在洛安城?”
孟河朗若在洛安城,怎会连宁不凡的安危都无法保证。
此番情景,唯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孟河朗不在,而洛安城内也有许多对宁不凡心怀杀意之人,这才派洛河、龙空二人,依次相迎。
闻及此言,洛河面色微变,沉吟片刻,歉意道:“宁公子容禀,孟河将军交代过,人多眼杂,入城再议。”
人多眼杂?
宁不凡面上含笑,静静扫了眼前方数百名将士,似有所悟。
“王姑娘,上车。”
王安琪微微颔首,推着四轮车走至车厢后,掀开帘幕,再将四轮车放入车厢。
就在此时,‘嗖!’一道利箭破空声传来,直刺四轮车上的宁不凡。
数百将士尽皆哗然。
洛河怒喝道:“放肆!”
龙空瞪大双眼,瞳孔收缩,一步跃出。
宁不凡转头,眯眼瞧着迎面而来的利箭,懒得理会。
‘咔!’一声脆响。
王安琪一手以蛮力抬着四轮车停滞半空,另一手持箫猛然上划,似玄铁交加,轻易便砸断这道利箭。
箭矢断裂,失力跌落,箭头仍泛着微微寒芒。
这一箭,出自虎贲骑中,一位瘦削的红甲骑兵。
洛河怒而抽刀,“捉活的!”
周旁将士闻声而动,十数人飞身直扑那位瘦削红甲骑兵。
只见,此人冷冷一笑,狠狠咬牙,嘴角便溢出鲜血。
十数人扑下将他按在地上,却发现,他已断了气息。
战马受惊,嘶声嘹亮。
“回禀将军,此人已死!”
有将士拖着那位刺客的尸体走来,在洛河冷然的眸光下,拱手道:“此人名为南树,乃天风国江南郡人士,从军七年,现任虎贲骑佰长,司掌旗......”
洛河猛然一甩马缰,呵斥道:“此人是谁的部下!”
片刻寂静后,有一面有刀疤的红甲将士翻马而下,快步走至洛河身前,单膝跪地,高声道:“回禀将军,末将魏羡,此人乃末将麾下将士!”
“魏羡,你这个佰长参将当的好啊......”洛河冷声道:“即日起,贬为步卒,卸甲!”
魏羡高声回道:“末将遵命!”
话音落下,便老老实实伸手卸下甲胄、佩刀,交给身旁将士。
洛河余怒未消,狠狠一鞭便抽在魏羡身上,“杖责八十,回城自领!”
天风国军中虽未有株连之罪,但伍长犯下罪过,什长同罪。
什长犯下罪过,佰长难辞其咎。
若是连佰长都出了问题,洛河这位虎贲骑校尉,便要同受责罚。
这番波澜过后,众人皆是心底沉重。
尤其是龙空,他昨夜护送宁不凡来洛安城时,曾亲眼见过数十名鹰隼骑刺客,今日已然临近城下,却又见了虎贲骑刺客。
“宁公子,此事......”龙空话到一半,却被宁不凡幽深的眸光看的心底发毛。
宁不凡面上云淡风轻,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眸光淡漠,将目光自龙空身上移开,缓缓扫向赔笑抱拳的洛河,以及百余名虎贲骑红甲将士。
“入城。”
轻飘飘的说出几句话后,便看向王安琪。
王安琪领会其意,将四轮车推入车厢,再步入其内,拉下幕帘。
车厢内的人,懒得理会车厢外的众人。
这才过了多久,便又迎来一次刺杀,仍是雪龙营麾下的将士。
车厢内,宁不凡缓缓呼出口气,隐于狐裘之下的两只手,轻轻摩挲碎星、清池两剑,若有所思,看了眼王安琪,带着一丝疲惫,缓声道:“有些麻烦,开战了。”
“什么开战?”王安琪神色一怔,疑虑丛生。
宁不凡沉默半晌,“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东荒国和天风国,应是开战了。”
半个时辰后。
虎贲骑数百人列着战阵,终于抵达洛安城下。
与此同时,数百里外。
凉州城下。
足有十万雪龙营将士,驻守凉州城外二十里处,营帐重叠,连绵开来。
中军大帐之内。
一面巨大的地形方阵,山脉、城池、溪流、道路等,尽在方阵之内。
身着淡金蛟龙明光甲的孟河朗坐在首位,凝视着方阵内的地形,沉默良久,面色肃穆。
十余位屯军校尉侧立两旁,手按剑柄,屏息静待。
“这一战......”孟河朗轻轻一拳砸在方阵之上,泥土四溅,缓声道:“许败,不许胜。”
一言出,众人皆惊。
征西大将军孟河朗,领军数十年,从无败绩,周遭列国闻其名,便要胆寒。
许败,不许胜......岂非自坠威名?
在众人惊诧的眸光下,孟河朗微微抬眉,不怒自威,“你等,可听的明白?”
虽有疑虑,但军规在上。
无人敢质疑征西大将军孟河朗的决议,忙拱手道:“末将遵命!”
陛下有令——征西大将军孟河朗,率二十万大军,灭凉州!
孟河将军有意败于此处,莫不是要违抗皇帝陛下?
那位奉旨监军、手持督察院密令的兵部侍郎童大人,如今可就在军营外静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