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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不凡走下台阶,轻轻拍向春夏秋的肩膀,问道:“南荣良才已死,青州城已然收复,下一步该当如何?”
青州城外,仍有九郡环伺。
不将这九郡尽皆夺下,算不上拿下整个青州。
春夏秋微微垂首,回道:“宁先生,在下生擒南荣良才之时,已然派出人手,将消息传到了九郡。我西荆楼安插在九郡之内的官员,皆会轮番劝谏郡守归降。在下若无料错,三日之内,这九郡太守皆会来降。”
九郡兵马不精,若与青州开战,料无胜果。
他们唯一能够依靠的,便是四王之一的梅竹娘。
但梅竹娘,也是西荆楼的人。
因而九郡必须降,必须在三日之内降,若是不降......
宁不凡问道:“若是不降?”
春夏秋温声道:“不降者,便杀尽其族,不留鸡犬。”
宁不凡神色微怔,心头颇为错愕,又问道:“那他们若是降了,你又该如何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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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秋想了会儿,说道:“对这九郡太守,我会说——保下他们的性命,依然让他们官复原职,承一郡重任。对宁先生,我会说——在他们前来归降之后,仍是死无全尸......不过,在下不会对他们族系动手,只是削其爵,夺其位,贬为庶民,驱逐偏僻蛮荒之地。”
骗降后杀,当真狠厉。
不过细细想之,也是必然。
无论是青州刺史,还是青州各郡太守,皆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诺大的东海,竟找不出一个好官。
当然,也是东海风气使然。
不过,无论如何,做错了事,都要承担代价。
宁不凡高看了春夏秋一眼,“司徒景呢?”
呼延长峰咳嗽一声,颇为尴尬道:“回宁先生,司徒景方才已被春夏秋......一刀砍了。”
一刀砍了?
宁不凡旋又抬眉看向春夏秋,“你......真是读书人?”
这读书人,不都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嘛,怎的......比他还要狠厉?
春夏秋点了点头,“在下自幼苦读圣贤书,学会了不少道理,十三年前,被一群从海上来的贼寇占了田产、杀了爹娘,在下也被捅了一刀,幸而捡回一条命。自那以后便觉着,书中的道理没什么用,还是刀顺手些。”
乱世之中,没有人会在欺辱你的时候,听你讲什么狗屁大道理。
春夏秋沉默半晌,又继续道:“自那以后,在下依然读书,但也常提刀杀人,司徒景不会是最后一个。”
瞧瞧,这东海四州,将一个好好的读书人,给逼成了什么样子。
宁不凡听了这话,缓缓点头,“你会成为一个极好的刺史,青州......便交给你了。”
叶辰曾言,五年后入东海,彻底解决四州动荡。
青州之动荡,解。
晌午过后。
南荣良才的头颅被挂在碎裂的青州城楼。
青州城的百姓们得知了一个消息——新任青州刺史春夏秋有言,青州禁贼,不禁剑。
东海四州内,凡胆敢妄言禁剑者,杀!
青州城外,茶坊。
“宁先生啊,咱们东海的动荡,瞧着像是官府引发,实则真正引发动荡的,还是在海上。”
王庆之一边说着,一边乐呵呵的给宁不凡添茶。
与宁不凡对坐的,是一袭红裙的王安琪。
王姑娘将杯中茶水饮尽,脆声道:“王掌柜,再添些。”
王庆之叹了口气,给王安琪添上新茶后,苦着脸道:“姑奶奶,这是茶,不是水,喝多了也伤身。您都喝了十几壶了,歇会儿吧。”
半个时辰前,宁不凡在刺史府与春夏秋洽谈之时。
王安琪心中忧虑尽消,便先一步来了茶馆,足足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宁不凡。
要知道,王安琪向来不爱饮茶,但初饮西荆茶,却是眸子微亮。
这茶啊,入口虽微涩,却有甘甜反口,让人拍案叫绝。
这小半个时辰内,她饮下不少西荆茶,还意犹未尽。
王庆之心疼之余,却也无可奈何,谁让这是贵客呢。
遥想一年前,在天风国时,宁不凡曾受邀入江家与江家父子会面。
江家少主许洋拿出招待客人的,便是这西荆子。
宁不凡问价值如何。
许洋侃侃而谈道,饮一口,便能买下一座大宅子。
大宅子啊......
王姑娘这小半个时辰,可是足足饮下半条街,难怪这王庆之心疼的的滴血。
“王掌柜,”宁不凡小口饮茶,抬眉问道:“东海上的情况,西荆楼可摸清楚了?”
王庆之笑道:“回宁先生,我在这青州城下开了八年茶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对这海上的事情知道的也是不少。不过......在下知道的大多都是旁人知道的事情,宁先生若是要问些海上的隐秘之事,最好还是入一趟东海,见一见青州王。”
青州王——梅竹娘。
宁不凡点了点头,“我记着,安琪曾说过......扬州王是刀三爷?”
王安琪恬静点头,然后一把将王庆之手中茶壶夺了过来,自己往杯子里添茶。
王庆之被夺了茶壶,也乐得清闲,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嘿嘿笑道:
“其实啊,这刀三爷本名为刀子昂,人称刀爷......也就是这些月里,那江湖上不是出了个什么荒刀张火华嘛,入天风国时,灭了三万大军,听说是一刀斩天、一刀裂地、一刀破万法。咱们那位扬州刀爷,也就是憧憬敬佩这位荒刀,这才将名字改成了刀三,刀三爷这名声啊,才慢慢的传了出来。”
世间但凡修刀之人,皆对江湖侠客榜首荒刀敬佩的五体投地。
先是一步入一品,后又一步入不惑,真正是一个人扛着整个刀道往前踏步。
宁不凡听了这话,轻叹一声,心头有些复杂。
或许,没有几个人知晓,这名满江湖的张火华,与叶麟一战过后,境界一跌再跌,真正隐了江湖。
王庆之眉飞色舞,两手不断比划,笑道:
“咱们那位刀三爷,整日里拖着一口破烂长刀,要学那张火华练什么斩天、裂地、破万法,近些日子......不,也不是近些日子了,两三个月前吧,这傻了吧唧的刀三爷,也不知是喝多了假酒还是怎么的,偏要练什么斩天刀法。”
“好家伙,这厮是真猛啊,在狂风暴雨雷霆肆虐之时,一步踏天,猛然一刀砍向天上雷霆,硬是被这漫天雷霆给劈了个外焦里嫩,若非这厮是一品入脉高手,只怕当场就要一命呜呼。不过,即便这厮是一品,也受了极重的伤势,据说啊,至今没缓过来神,还在塌上躺着呢!”
王庆之摆了摆手,耸肩道:“你说这傻缺玩意儿,没事儿逆什么天啊,这老天爷,也没招惹他啊。我要是这老天爷啊,非得一天劈他狗日的一百八十次。”
“哈哈......”王安琪忍俊不禁,轻笑道:“这刀三爷可真傻啊!”
宁不凡听了这话,默默看了王安琪一眼。
有些话,还真得藏在心里,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