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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风乱舞,飞雪猎猎,霞光烂漫,人间白头。
武陵郡与江南郡的接壤之地,山叠着山,水挨着水,驿道被雪堵塞,山道崎岖难行。
赵政骑着高头大马,眯眼瞧着眼前这一幕壮阔风景,轻轻呼出口气,对身后那辆马车喊道,“此处距江南郡不过四百里,今夜在这岩壁间寻处洞穴歇歇脚,明日雪融化水,行的也能快些。”
倒不是他耽搁时日,只是他怕车子里坐着的那位老人家身子扛不住,而更让他记挂的,还是始终昏厥不醒的王二十。
驾车的是一位面色黝黑的缺牙大汉。
此人名为屈良,是赵政在江湖上结识的一位好友,有着一品巅峰之境,一品巅峰的刀客,在这江湖上位列江湖侠客榜第五十六,也算是实力强横。
屈良能与赵政结识,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七个月前,这厮提着一柄阔刀,前来与赵政比试,却被赵政按在地上,拳脚相加打了整整五个日夜,直到奄奄一息,才大声喊——服了,服了!
那柄连山岳都能拍碎的阔刀,已然被赵政一剑挑碎。
赵政说,去到了轮回,再送他一柄更好的刀,于是......这厮便寻到了个好台阶,索性拜入赵政麾下。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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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凉跃下马车,指了指天上的猎猎风雪,缓声道:“政公子,咱们人是能动弹,马车却是动弹不得。你带着老神医与这王小子先去寻歇脚的地方,我去探查一番地形,待摸清楚左右方位后,便扛着马车与你们汇合,如何啊?”
赵政微微颔首,“也好。”
马车里,王十九听着两人的对话,觉着有些意思。
有意思的地方,并不在于他们谈话的内容,而在于他们说话时,面上的凝重神色。
约莫在一个时辰前,赵政这小子便不知不觉的走入了一处大阵之中,在入阵的那一刻,方圆数百里的天地之力,有极为轻微的晃动,若是赵政的江湖经验能够在多些,或许他当时便能察觉到不对,很可惜,在这个阵法一道凋敝的人间,很少人了解阵法效用。
王十九很早便发觉了端倪,却始终没有吱声——懒得说话。
他一眼便瞧出,这座脚下的大阵,是天地之力极为精纯的守拙大阵,名为——困龙。
这困龙大阵,覆盖着方圆百余里的范围,可以改移地貌、填平沧海,却......杀不了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场众人除了昏厥过去的王二十之外,最弱小的便是一品巅峰高手,单凭守拙大阵的效用,自然是杀不死他们。
王十九本以为,赵政这小子要再过去四五个时辰才能察觉异样,没想到,这才过了一个时辰,不仅赵政瞧出不对,连这驾车的憨厚汉子也是心思细腻之人。
屈良对赵政说的那句话,真正的意思是——你护着老神医和王小子,我去摸摸敌人的虚实。
这厮有着一品巅峰的实力,被赵政打了几天几夜都没打死,皮可不是一般的厚,即便遇见数倍于己的战力,也不会轻易落败。
而这段时间,该是赵政以儒门秘法,先将老神医与王二十藏起来。这个秘法倒也简单,诵一声‘隐秘’就成。
可这一切,都要做得小心翼翼,毕竟......敌暗我明,不知虚实。
屈良与赵政互换了个眼神,暗暗点头。
赵政缓步走向车厢,先是搀扶着王十九走下马车,又将王二十背了下来。
王十九打了个哈欠,看了眼赵政,漫不经心道:“老朽夜观天象,瞧见金星偏转,凌上半弦,此星蕴含阴寒凶煞之气,如此失德,怕是会导致兵戈诛伐,天降劫法,无论星象合谁,都是响雷摧木,闻者变色。我这话,你可听懂了?”
赵政愣了一下,茫然摇头。
王十九神秘莫测一笑,“天命,不可说也!”
那可是,老子胡编乱造的话你都能听懂,我也不用混江湖了。
王十九很好的拿捏住了赵政的心思,越是说一半话,旁人的心里便越是着急。
那么,一、二
“先生教我!”
赵政朝王十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在旁人眼里,王十九或许是个大骗子,但在赵政眼里,那可是妥妥的半仙儿啊。
不说别的,就王二十患得那什么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天崩地灭的狠厉伤势,都能医好,能不是半仙嘛!
王十九见气氛酝酿的差不多了,便故作苦思之状,墨迹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寒煞之气,不伤君子。‘
赵政似懂非懂,觉着自个儿像是抓到了些什么,却始终没有头绪,正要再请教之时,耳畔便传来窸窸窣窣的细微响声。
不一会儿,一连九位蒙着斗笠的道士,提着桃木剑列成一排,九子连星的气势,竟将天上的绯红霞光拉下数十丈。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屈良猛然提起阔刀,将赵政等人护在身后,缓声道:“公子先走。”
赵政将王二十放在一处树下,微微摇头,“无路可走。”
方圆百丈,皆被大阵封锁,他们一时半会儿走不出去,自然是无路可走。
王十九抚了抚白须,扫了眼这九位道士,一眼便瞧了出来,这群人......不正是当年在皇宫围杀他,然后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观星阁弟子嘛,老熟人啊这是!
若是记得不错,这群青袍人里,领头的那小子,名唤吴修,被大黄狗追着咬的那叫一个鲜血淋漓,若不是大黄狗口下留情,这小子就要被活活咬死了。
立于吴修左边那位瘦竹竿儿,好像是叫做......郭佳?
应是没记错。
这郭佳小子,当初被吓得战战兢兢就差屁滚尿流了,怎么这过了几年,胆子又大了起来,竟敢到这儿逞威风?
王十九来了兴趣,拿王二十当成被褥,一屁股骑坐在王二十身上,目光不断在这群蒙面道士的身上打量着,心头一阵乐呵,摆明了是要看好戏。
天地良心,咱们看戏就是看戏,可得忍住,千万别出手。
他若是出了手,即便是轻轻一掌落下,莫说这九位牛气冲天的观星阁弟了,就连这高耸数百丈的山峰都得崩毁,什么狗屁困龙大阵,也是一巴掌的事儿。
王十九属于是凑热闹不嫌事儿大,赵政与屈良的心中,却是极为沉重。
眼下,可是足足九位一品巅峰的高手,又是列阵而来,实力想必还要再高一筹,若是真的厮杀起来,赵政与屈良合力,估摸着也只有四成胜算。
而在观星阁的九位弟子眼里,赵政不仅身负问心剑意,又从李三思那里,承继了儒家数千年气韵,是真正深不可测的高手。
他们没有七成把握,也不敢轻易动手。
双方皆枕戈待旦,将气势提到最顶峰,仔细寻找着对方的破绽。
局势一时之间,竟然陷入僵持。
可是,他们似乎忘了,这旁边还有个看戏的人啊。
王十九猛一锤地,指着赵政和屈良,恼道:
“你们俩一人提着刀,一人握着剑,怂个蛋蛋,摆他娘的啥造型呢,就这叫做高手风范?赶紧冲上去干他们啊,往他们头上、屁股上使劲招呼,楞啥子呢!这他娘的眼看着月亮都要出来了,老子都要睡着了,还打不打这是?”
这座江湖,可真是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