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察言观色,总觉得陛下面色有些怪异,像是在极力忍耐着痛苦。
他低头看了眼自个儿碗里方才舀出来的汤,悄悄转过身去尝了一口,在这一瞬间,李福下意识便闭紧了双眸,和陛下一样极力忍耐着嘴里的咸味。
这虞贵人的手艺……着实非同凡响。
魏昀却是面不改色,吃完了那碗长寿面,末了还轻轻摸了摸虞晚的小脑袋瓜:“下次……别做了。”
他顿了顿,许是怕虞晚伤心,立即补充道:“这些交给厨子便是。”
“不打紧。”虞晚双眸灿若星辰,眼底满是跃跃欲试的神情,“嫔妾也可以学着做的,虽说君子远庖厨,可嫔妾觉得,这下厨的乐趣……只有亲身体会了才知道。”
李福手握成拳,捂着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脸部肌肉一时无法控制,在那儿抽搐不止。
“……”魏昀沉默了一会儿,点头道,“你喜欢便好。”
虞晚美眸弯弯,笑得无比开怀。
李福憋着笑意上前,收走了先前盛长寿面的空碗,交给身旁的小宫女。
他还是头一回看到陛下如此吃瘪,还是因为一个女人,当真是新鲜有趣得紧。
魏昀取来一杯茶盏,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大口,随后朝虞晚道:“快用膳吧,待会让许太医来请平安脉。”
宫女很快给虞晚添上一副碗筷。
虞晚从善如流地抬起筷子,刚吃了几口晚膳,突然又觉得不对劲,遂抬眸问道:“许太医?他来给陛下请平安脉么?”
魏昀一言不发,只沉默地望着虞晚。
虞晚怔住,呆呆地放下筷子,不明白新帝这是何意。
半响后,魏昀见虞晚还不肯开口,忍不住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其实你不必瞒着朕。”
虞晚这下愈发不解,她歪了歪头,满脸困惑地看着新帝。
魏昀见她还在装傻充愣,便一字一顿道:“你怀了朕的孩子,这是件喜事。”
后宫不知有多少女人想怀他的孩子,偏偏到了她这里,就仿佛成了一桩见不得人的丑事。
他先前把虞晚放在书桌上,虽是一时情动,但实际上并未冲撞进去,一直都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平坦光洁的小腹。
那里,孕育着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子嗣。
是他自己的孩子。
不料虞晚此刻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解释道:“陛下,您误会了……”
“不必多说。”魏昀却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向来冷淡的面容此刻满是认真笃定,“许复医术高超,他自有论断。”
虞晚听后,不禁睁大了一双美眸,整个人都快石化在原地了。
“这……”
“启禀陛下,许太医来了,正在殿外等候。”养心殿小太监的声音从外室传来。
魏昀眼底闪过一丝罕见的波动,或许是初为人父的喜悦之情,他立即命令道:“宣。”
虞晚咽了咽口水,她当真是不太清楚,新帝究竟从哪得来的她有孕的消息。况且就算她真有孕了,那孩子怕是也留不住吧……
太后娘娘应当不会允许的。
许太医走到殿内,跪地屈膝行礼,态度不卑不亢道:“微臣参见陛下,参见虞贵人。”
“平身。”魏昀轻抬眼帘,随后朝旁边愣着的虞晚道,“你的晚膳先停了,让许太医把过脉再用。”
虞晚:“……”
她好想解释一下,奈何新帝根本不给她机会。
李福在一旁满脸期待地望着许太医,与此同时,许太医接收到殿内三人神色各异的视线,不禁备感压力。
不过许太医仍旧从容不迫地上前,打开药箱,取出器具给虞晚的手腕垫着,再盖上一条丝帕,沉默地给虞晚把了脉。
半响后,李福见许太医一直不吭气,忍不住着急道:“陛下如此关忧此事,虞贵人这脉象究竟如何?许太医且速速说来。”
许太医抿了抿唇,他来之前便提前知道了是虞贵人应当有喜,所以才需要请平安脉。此刻他把了半天的脉都没发现迹象,只能硬着头皮跪下道:“陛下恕罪,微臣实在无能,竟未从虞贵人这儿探出有孕的迹象。”
李福愣住,下意识看了眼陛下,见自家主子和他一样愣神,忍不住轻声斥道:“怎会如此?许太医你赶快再瞧瞧,虞贵人她一定是有孕了,今日在陛下寿宴上还头晕呢!”
不料许太医是个耿直之人,此刻只会低着头道:“微臣无能。”
“你!”李福气得跳脚,他自然能见着陛下在旁边脸色愈发之沉,而虞贵人有孕的猜测,便是因他而起。这下可好!
若是有心之人给他扣一顶大帽子,这定是欺君之罪!
李福还欲再说,冷不防魏昀冷声开口道:“够了。”
这一记声音恍若惊雷,在李福脑海中炸开,他下意识双膝一软,“扑通”两声跪了下来,在地上发抖如鹌鹑道:“……奴才罪该万死!”
这几日的陛下实在太好说话,以致于李福差点都忘了他是怎样的一个人——
那可是二话不说,就能斩下战场回来的将领头颅的人!如今,就怕自个儿晚节不保,被吊在城楼扒皮抽筋,那场景想想都骇人。
魏昀冷眼瞥了眼李福,最终他念在李福劳苦功高的份上,咬着牙道:“李福,去外面领十大板!”
“……奴才遵命。”李福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麻溜地滚出了大殿。
许太医见势不妙,正想一同告退,冷不防听陛下问道:“虞贵人既然并非有孕,为何近日会头晕恶心?”
虞晚从始至终就坐在新帝身旁,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前几日她的小日子刚走,故虞晚知晓自己并未有孕,只是这话她先前不好意思开口,没想到此刻却酿成大祸,还害惨了李福。
此刻听见新帝发问,虞晚难免有些好奇,便静静听许太医如何将缘由道来。
许复想起他之前探得的脉象,强自冷静分析道:“依微臣之见,贵人许是膳食上沾了太多荤腥,平日里也该吃些素菜。万物讲究阴阳调和,所谓物极必反,正是这个道理。”
虞晚听后这才恍然大悟:“近日嫔妾是没吃多少素菜,这万寿宴上的荤菜色香味俱佳,那些果蔬瓜果更是少碰了,难怪如此。”
魏昀得到不想要的答案,他下一瞬便挥手示意许复下去,连带旁边的宫人们一起:“都下去。”
话落,养心殿内的宫人们纷纷鱼贯而出,还关上了门扉。
虞晚许久未进食,她的肚子此刻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在寂静的殿内有些突兀。她不禁小脸微红,抬眸望着新帝道:“那个,嫔妾可以用晚膳了么?”
魏昀沉默了一瞬,最终沉声道:“菜都凉了,朕让他们去热一热。”
虞晚却是尝了一口那银耳羹,笑了笑道:“嫔妾看这菜还有余温,不打紧的。”说罢便小口小口地用了起来。
方才宫人们都在殿内,她知道魏昀面子上过不去,是以不想为难他再去叫养心殿的宫人们回来。
魏昀其实也并未用完晚膳,可他此刻一口都不想吃,便沉默地看着虞晚用膳。
“……”虞晚自是注意到这一幕,一时难免有些尴尬,她快速用完了那碗银耳羹,柔声开口安慰新帝道,“其实,子嗣的事情急不来,嫔妾如今也还小,这万一若怀上了,真该不知如何是好呢……”
魏昀继续沉默,令虞晚产生一种错觉,此刻的陛下仿佛一个得不到糖人,坐着生闷气的孩子。
她想到这个比喻,顿时哭笑不得。
其实虞晚极是庆幸,自己一直未怀有身孕,兴许是太后赏赐的那粒药的缘故吧……
如今她不便喝避子汤,只能靠别的法子来避孕了。
若是她真有了新帝的子嗣,届时……想必会很难做。今日的结果是最好的。
且说徐常在那边,她今日无故冲撞了舒贵妃,虽说见了红,好在许太医医术高超,勉强保住了她的孩子。
然而纵使如此,徐常在心里依旧觉得委屈极了。
她这怀的可是龙嗣!
陛下却不闻不问,还带着虞晚那个女人去了养心殿。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声:“小主,贵妃娘娘来了。”
舒贵妃掀帘走进徐常在所住的偏殿,她蹙眉看了眼这狭小的地方,顿觉晦气。今日舒贵妃不慎惹了一身腥,她为了做足姿态,这才亲自来了徐常在的偏殿,一时没好气道:“恢复的如何了?本宫特来瞧瞧你。”
徐常在不想理会舒贵妃,索性闭上双眼,在床上装死。
舒贵妃见此,难免被徐常在气到,可偏偏她又不好强行把徐常在拉起来,如今这女人表面上怀了陛下的子嗣,贸然出手更是行不通。
然而虽不能动手,动嘴皮子还是行的。
于是舒贵妃好整以暇地站在徐常在床榻前,冷声道:“就在方才,本宫听闻许太医又去了一趟养心殿,说是得知了虞贵人有孕的消息呢。”
这话一落,徐常在便骤然瞪大了双眼,尖声叫道:“不可能!她怎么可能也有孕呢?!”
若是虞晚怀了孕,那势必是真正的龙嗣,跟她肚子里这个冒牌货不同……
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舒贵妃见徐常在眼底充斥着怒火,禁不住淡淡一笑:“不过可惜,这消息是假的。”
徐常在听后顿时嘲讽一笑,心中如同巨石落地:“嫔妾就说了,虞贵人不可能怀有陛下的子嗣,凭她也配?”
“呵。”舒贵妃冷笑一声,她心想,那你就配么?
徐常在正满脸得意地看着舒贵妃,不料下一瞬,外头便传来她的贴身宫女惊慌失措的喊声:“小主,虞贵人她……”
此时乍闻此言,徐常在的心不禁又吊了起来,她不耐烦道:“她怎么了?有话赶紧说清楚!”
“虞贵人她……刚刚被陛下册封,升为虞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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