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但笑不语,他也没有想到,在万映楼那一刻心有所悟会带来如此变化。
他难以描述这些,他所能感到的变化比阿宁把脉所诊断出来的要大。
不仅仅是伤完全好了,还有他武功的境界似乎提升了……但是他还没有完全肯定,还须得试验才是。
武力境界的提升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没有这样的机遇,他已无比幸运。
这会儿汪印仔细回想,才稍稍明白了原因。
在彭城的时候他经历了生死之战,后又有了封伯等人逝去的悲伤,他的身体和内力都遭受了巨大的冲击,楼前一悟所带来的日月风雨不但抚平了这种冲击,还充盈了他的内力。
暗伤消失、境界提升就是水到渠成了。
他前去万映楼原是为了沈肃被杀一事,不想竟有这意外惊喜。如此一来,他接下来准备去做的事情就更有把握了。
多一分自保本事,就能让阿宁放心一点。
至于其他的……汪印拥着叶绥,看向了皇宫的方向。
朝局暗流涌动,接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皇上想必感到头痛吧?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作为臣子的他本应为皇上分忧解难,可是眼下这样的情势,他做不到。
——他得首先将泼在身上的污水清洗掉。
正如汪印所料,面对接二连三发生的情况,永昭帝寝食难安。
他从长时间的昏迷中苏醒过来,最迫切要做的就是休养生息,最忌讳的便是忧虑多思,但朝中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他怎么静得下来。
由彭城之战发端,出现了南库重器,死了两位大将军,有太子专权,现在还多了五皇子杀人灭口……
就算是任意一件事都会引起朝堂动荡,更何况是这些事情接连发生?
可惜,就连裴鼎臣邵世善这些重臣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能说尚需时间继续查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太子他都没有想到如何处置,又扯进来五皇子!
永昭帝合上眼,只觉得疲惫不堪,再也不去看急报上的内容。
“皇上,纯妃娘娘和二十一殿下求见!”裘恩这样禀道,打断了永昭帝的思索。
纯妃将皇儿接回了宫中,这一点永昭帝是知道的,先前韩珠节已来禀告了。
但是朝事纷杂,他也没有空召见纯妃母子。如今纯妃主动求见……
他忽然想起了,当初是他准许皇儿跟随汪印前去江南道,还吩咐其必须要去见云溪,这会儿他也想知道究竟皇儿去了没有,还会不会继续梦见云溪浣纱情景?
于是,他这样吩咐道:“宣进来吧。”
永昭帝的注意力落在了郑云回身上,他阅人无数,甫一眼,就发现了郑云回和过去不一样了。
看起来当然还是七岁孩子的样子,但眉目间比过去多了一丝坚韧,倒有一种年少老成的感觉。
“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身体现在可好些了?儿臣在江南道的时候就想立刻回到宫中,直到现在才见到父皇,还请父皇见谅!”郑云回恭敬地说道,腰身深深弯了下来。
“不必多礼,且抬起头让父皇看看。皇儿看着倒清瘦许多,可是在江南道水土不服?”永昭帝回道,上下打量着郑云回。
郑云回乖巧地抬起头,从容地任由永昭帝打量,说起了江南道的细况。
其中着重说的,当然是云溪那里的情况。——他很清楚自己为何能够出宫南下。
他说到了云溪那里的淙淙溪水,说到了溪边的青山隐隐,说到了溪边的云家村,说到了云家村福地的传说……
最后,他这样说道:“父皇,儿臣去到云溪之后,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和亲近。儿臣想着,说不定云溪福地的传说是真的。”
“哦?皇儿为何这样觉得?”永昭帝好奇地问道。
从郑云回说到云溪开始,永昭帝的神色便有所舒展,眼神也焕发出一种奇异的亮光。
那是遗憾和怀念交织在一起的追忆亮光。
从郑云回的描述中,他仿佛见到了当年的云溪,仿佛听到了云氏那清脆的笑声,这都是已经逝去了永远无法看见听到了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极力补偿。
云溪福地,如有神助,只是因为他这个天子施恩罢了。
不过,皇儿听起来深有感触,为何会这样说?
“父皇,儿臣准备返回京兆的时候,恰好雨水稍歇;儿臣又顺利避开了彭城之战安然无损,就好像冥冥中有福气在护着一样。儿臣越是想,便越这样觉得。”郑云回说道,还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他既然感到庆幸,又感到一阵阵后怕,眼神明显流露出惊恐来。
他看向了永昭帝,仿佛在寻求庇护一样,喃喃说道:“父皇,若儿臣没有提前离开,是不是会见不到父皇了?”
永昭帝尚未从听到云溪的怀念中回过神来,冷不防听到这句话,脸色沉了沉。
他早就听说过宫中的传言,说彭城之战明面上看来是对付汪印,但实际上是为了设局杀皇嗣。
他也想过这种可能,觉得为了杀皇嗣而兴兵,耗费着实太大了,这个动机不成立。
现在见到郑云回露出难以抑制的惊恐,他才真切感受到那一战的危急。
会不会真有一丝为了杀皇嗣的可能?
他终于看向了一旁静默的叶绪,眼神带着考究:纯妃带着皇儿求见,只是为了见一见?
他没有回答郑云回的话语,而是吩咐裘恩将郑云回带了下去,才看向叶绪道:“爱妃,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