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叶绪去到紫宸殿的时候,汪印和叶居谯已经离开了。
她自然不知道刚才紫宸殿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她趁着请安抬头的动作,朝永昭帝身后的裘恩看了一眼。
裘恩低眉顺眼,依然是那副恭敬听从的样子,但原本搭在左手上的拂尘却垂了下来。
这个信号,是在提醒叶绪:事不妙!
叶绪心中一凛,本来忐忑不安的心绪瞬间平静下来。
不妙又如何,事已至此,她所能做的应对,也没有什么选择。
待听得永昭帝问起九旒冕,叶绪眼眶一红,哽咽道:“皇上,臣妾真的不知道祖父为何会这么说,臣妾连九旒冕是什么样的都没有见过……”
她泪水簌簌落下,这样子说道:“皇上,自臣妾进宫以来,除了父母弟妹,从未与其他叶家人往来过。特别是臣妾的祖父和大伯,这臣妾已经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皇上想必也清楚,祖父他一直不待见三房,还曾想过将父亲除族!”
“皇上,您知道我一向与父亲弟妹之间亲近。就算臣妾胆大包天,要缝制九旒冕,也一定会通过父亲弟妹之手,怎么可能会通过祖父呢?还留下书信和印鉴?”
“皇上,臣妾不知道为何会出现这些事情,但臣妾的确是冤枉的!”
永昭帝听着这些哭诉,看着素来沉静的叶绪哭得梨花带雨,心中却不为所动。
这些年来,宫中出现太多事情了。淑妃、熙平公主、贤妃……
这些人,每一个都在他面前哭得楚楚可怜,仿佛受尽了无尽的委屈,他也的确起了恻隐之心,对他们无比信任,可到头来呢?
他得到的是什么?全部都是谎言和背叛!
眼前的纯妃,尽管她过去没有出过什么差错,但是现在……
可谓一朝被蛇咬,永昭帝真的是怕了,他压根不知道这些嫔妃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见到永昭帝一言不发,叶绪便知道裘恩的提醒没有错,皇上越是沉默,证明事态越是严重。
但是有些话语,她在来的路上都已经想好了。
不管永昭帝是什么样的反应,她都会说出来。
于是,叶绪这样:“皇上,从云儿刚生下来的时候,臣妾看到他手上的胎记,臣妾就在担心这个是不是不好的兆头,所以臣妾从来没有想过云儿会被册立为太子。臣妾所求的,就是云儿能够得到皇上的庇佑,能够平平安安的度过,此生再也没有遗憾。”
“皇上,倘若您不相信臣妾,可以这个胎记来昭告天下,说云儿有胎记为不祥,如此云儿就没有了成为太子的资格,臣妾就不会遇到这种种诬陷了。”
说罢,叶绪便跪了下来,间或发出一两声抽泣,在等待着永昭帝的回答。
叶绪才说到郑云回手臂上的胎记,永昭帝的眼神便动了动,待她说完全部的话语之后,永昭帝的神色已带着一丝哀恸了。
想到郑云回手臂上的胎记,他便想起了在他怀中死去的云氏女。
那是他永远都弥补不了的遗憾,也正是因为这样的遗憾,所以他才会最疼爱郑云回。
那个胎记,绝不是不详的预兆,这个胎记乃是冥冥中的玄妙,他觉得这是他和云氏女的约定,他定要好好守护有着这个胎记的人。
云儿有这个胎记,那就是他要保护的人。怎么可能因为这个胎记而来昭告天下不祥?
永昭帝久久看着在殿中哭泣的纯妃,最后叹了一口气道:“爱妃,你先起来吧。朕一定会查清楚九旒冕之事。”
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忍。
与此同时,在城西的汪府,王晦正在向汪印汇报缇骑调查所得。
“厂公,属下已经将近日去过叶家三房都查问过了,有一个原先伺候过叶绅的婢女失了踪,与那些绣娘是同一天。”
“那些绣娘是接到了天衣阁的急令才匆匆离开的,只是在出了叶家之后就被一辆马车接走了,然后尸体出现在护城河。——天衣阁其实并没有给她们送过书信。”
这些是王晦在叶家所查到的事情,时间太短,他只能查到这些。
目前缇骑已经顺着叶绅那个婢女追查下去,具体是不是与叶绅有关,还待继续查探。
虽然九旒冕到底是怎样出现在叶家三房,现在还不清楚,但有一点,王晦是查出来了。
“厂公,两位叶大人在出宫的时候,遇到了吏部尚书崔大人,他们交谈了一会。”王晦继续道。
言下之意,就是叶居谯之所以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与崔沅脱不了干系。
汪印很想知道,究竟崔沅对叶居谯说了什么,让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在紫宸殿的时候,他面对着皇上的质问,只淡淡说了一句:“臣什么都不知道,更没有威胁之事。再说了,若是臣真的要威胁叶大人,难道非要借着九旒冕?”
他这一句话,让永昭帝和叶居谯都无话可说。
这的确是实情,对付叶居谯而已,为何要通过九旒冕?
这一点,皇上也知道,所以只说了一句“朕会让人前去查探”,就令他们离开了。
从头到尾,汪印都看不出皇上召他们前去紫宸殿有什么意义。只有叶居谯……则是哆嗦着离开的。
在九旒冕出现之后,汪印没有去威胁叶家,没有逼迫叶居谯改口,一则是因为叶家还有左翊卫在守着,二来是因为叶居谯既已开口自辩,若改口只会让人更加怀疑纯妃和缇事厂。
所以汪印没有动,他得仔细想想,该怎么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