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堤边柳下这种情景说这样的话,如果对方不是李姐,我真的会不知道想到哪方面去。
李姐见我发愣,突地一笑:“海洋,听你说过,你儿子叫昊昊吧,小家伙挺可爱吧,怎么还没上幼儿园啊,哦,是了,听你说过,是这段时间你正在想办法吧,没事,要姐帮下忙吗,我刚好认识个幼儿园的朋友,当然,也是你连山哥的朋友,找她去,没事的,不用先交钱,而且是有钱了再给也成。”
李姐的跳跃性真大,一下子从刚才暧昧的场景转到了现实之中。
说到昊昊,我来了劲。说真话,这小家伙,惹人怜人,当然,我爱昊昊,一多半还是因为江怡莲,我因为江怡莲,而不得不接受昊昊还要喜欢这个小家伙,这是我真心底里的话。
我笑着说:“李姐,你真会说话,唉,要我怎么感谢你好呢,总是给你添麻烦,你交我这个朋友算是倒了霉了,总是有麻烦事。”
李姐一笑说:“只要你嫌我就成,只要你愿意一直当我是朋友就成,只怕是你知道我的事后,你也会离我远远的。”
我一惊:“李姐,什么事啊,说得这么严重。”
李姐沉默。我一下子醒过来,唉唉唉,我这是怎么啦,话赶话的,这不是打听人家隐私吗,这怎么成。
我立马转移话题:“李姐,你和连山哥的孩子多大了,肯定也是特别可爱吧,真的羡慕那小家伙,生在你们这么有安全感的家庭。”
可李姐越发沉默了。这是怎么回事,是我刚才的唐突吗。我这转了话题也不成啊。我也只能是暂时沉默了,都怪我。
“我们没有孩子!”良久,李姐突地崩出这么一句。“是你连山哥的问题,没办法要孩子。”李姐又是一句,这下子,让我蒙了,天,这怎么回事,少有人这么透彻地说这事的,还直言说出是男方的问题。
“不会的,李姐,连山哥身体那么棒,看得出,连山哥还是练家子,那强壮的,没话说呀,是没找对医生吧,或许是没有找对路药吧,你们去看了吗,不会的,姐,相信科学,你们肯定是没找准的。”
我一迭声地说着,自己都觉得自己语无伦次的,心里悔死了,这情景,适合谈个情呀说个爱呀什么的,怎么扯上这些,唉,把个李姐的伤心事勾起来了。
“没这么麻烦,这事我知道,全是因为我,所以我跟了他,一直到现在,我把自己坐成了死牢,我欠他的,这是我应该还他的,只是一辈子太长。”
李姐望着河面,幽幽地说着。
老天,这么平静,这么清晰,这么有条理。
看来,这事儿在李姐心里是沉得太久了,早就是掰开了揉碎了,成了现在的干货,所以说起来,就象是说别人的事一样,倒是让我这个第一次听的人,心里一愣一愣的。
“想听一个故事吗,海洋?”李姐突地转头对我一笑。
我心里格愣一下。李姐没理会,继续说:“一直没对人说,心里憋得慌,你权当陪姐解闷呢。”
我没有做声,此时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这是一个女人,此时最无助的一种自救吧。
而李姐却是慢慢地开了口,而这一段叙说,我却是对李姐真的有了另一种认识,这还是我平时看到的嘻嘻哈哈的李姐吗,这还是对我一直热心肠快的李姐吗,天,世事弄人,看来,世界上被命运捉弄的人,还真的不止我一个啊。
我和你连山哥,是同村,也是同学,那个时侯,我就是你连山哥身后一条尾巴。或许是从一次放学路上,你连山哥把我护在身后,当路一声吼吓退了那些捉弄我的小子开始,我就认定,你连山哥,就是象一座山一样靠得住的人。
你连山哥总叫我小丫头,我也很乐意,梳着两个小辫,摇摇摆摆跟在你连山哥身后,完全不理会那些小子们起哄说我是你连山哥的媳妇。
你连山哥其实是个苦命人,他之所以这么照顾我,看不得欺负我的人,她也曾说最恨有人要欺负人,这与他的家庭有关。
他母亲死得早,是白血病去的。他是父亲带大,野惯了,所以最敏感,也受尽了白眼,没娘的孩子,可想而知,那份日子并不怎么样。
所以,你连山哥的心最细腻,这与他的形象不象吧,其实他是最有这份感觉的人。那个时侯,他乐于照顾我,当我有保护人,我也乐于享受之份关爱,或许,这就是最初的喜欢的开始,而且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牢不可破。
我那个时侯,最喜欢花,这与我的母亲有关。我母亲最爱花,房前屋后,别人载葱种蒜的地方,她总要弄出一点地儿,搞些花草,所以,我极喜欢花,碰到好看的,还挖回去,栽到屋后。妈妈总是夸奖我,还说爱花的女孩子最漂亮。这或许是这个最朴素的女人教育孩子成人的最朴素的道理,爱花,最不是坏事。
可我一生的命运,没想到,居然就和爱花,因花而连在一起,而最终,因花而成了这样。
那时,因我喜欢花,你连山哥总是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到处去给我摘花,我把你连山哥摘来的各种各样的花,换着花样,别在头上,系在书包上,所以,我一直认为,那段上学的时光,是我最欢乐的时光,应该也是我最美丽的时光。
这些事,就发生在初中。
家村的孩子,那个时侯,能坚持着读到初中,义务教育受完,是挺了不起的事。初中毕业后,我去上职高,父母想让我早点谋个饭碗。
而你连山哥,那个时侯,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反正他自己说的,他父亲说的,包括所有的人说的,都是一个原因,他痴迷上了武术,简过迷得不得了。
所以所有人说,都是男孩子的天性过了头,所以喜欢武术。
直接的结果,就是他一个人居然到了河南,去武校,在那儿专心练起了武。
而我,却在内心里底里认为有一个原因,我宁愿这么相信,那就是,你连山哥是因为我一直在他身边,他知道保护女人的重要性,那个时侯在他的脑子能想到的,就是让自己足够强大,而那个时侯他认为的要想足够强大的唯一途径,只能是去练武。
他父亲也没有再坚持,你连山哥走得很坦然,而且还很高兴。
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去武校,而我要去读职高的那前一个星期里,你连山哥专门约我去爬了一次山,当然,这也是为我,因为我爱花。
你连山哥那天努力地笑着,做着各种飞腾的动作,我知道,他这是拼命掩饰要和我分开的相思,我也极力地配合着,笑着,跳着,我采了许多花,我的书包装满了,我的头上也插满了。
开心地回家,就在回家的路上,走在山下的路上,我一抬头,发现半山腰上,一朵花开得好漂亮,虽高,风姿绰约,太漂亮了,我几乎是仰着头,欢叫起来。
你连山哥拍拍我的脑袋说:“小丫头,跳什么跳,叫什么叫,等着,我给你摘下来。”
我刚想说算了,太危险了,我们回去吧,花够多了的。可我话还未说完,你连山哥早一跳一跃,象猴子一样灵巧地攀了上去,还不忘了一路攀上去,一路转头对我做着鬼脸。
我被他逗得哈哈大笑,但还是大声说你要注意安全。
你连山哥也大声回答说不要紧,这算什么,三年后,我可是江湖大侠,人称无影大侠,我又被逗得哈哈大笑。
你连山哥灵巧地攀了上去,还好,一路顺利,接近了花。你连山哥小心地将那朵我视为最漂亮的花摘下来,小心地放入怀里,在上面对我做着鬼脸。
我在下面大叫着连山哥好棒,好帅。你连山哥那份得意劲,至今想起来,都让我觉得骄傲。
就在我的欢呼声中,你连山哥又是连攀带跃地下来。
上去比下来难,所以下来我还不怎么担心,开心地在下面转着圈,等着最美的花到我的手里。
可就在我三圈未转完时,你连山哥突地一脚踏在了虚着的石块上,一个惊呼,整个人直扑而下。天啦,我被吓呆了,连惊叫也忘了,你连山哥象一只鸟一样,直扑而下,我心里轰地一下,脑子一片空白。
是半山腰一根伸出的大树杈救了你连山哥,他一下子骑在了树杆上,我终于醒过神来,惊呼声里,发现你连山哥也是一声惊叫,但瞬间止住。
你连山哥看来很痛,五官都挪了位,额上豆大的汗珠滴落下,我以为那是吓的。你连山哥见我惊呼,竟然还能拼命挤出一个笑脸,对我喊着说没事,就下来。
你连山哥再下来时,极小心,一点点挪,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看得出,你连山哥很痛苦的样子,一直流汗不止,一直皱着眉,只是偶尔看我时,才拼命地挤出一丝笑。
下来后,你连山哥还不忘第一时间把花从怀里拿出来交给我,也怪,花居然完好无损,我接过花,一把摔在地上,说都是花害的,把连山哥害了。
你连山哥拼命地笑着,费力地弯腰,从地上捡起花,又递到我手里说,傻丫头,关花什么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真的以为连山哥没事,接过花,因为连山哥在我面前表现的,确实是没事。
后来,我去了职高,你连山哥去武校,只有放假的时侯,我们就快乐地在一起,我觉得,没有什么时侯有那个时侯的我们快乐。
如是三年,我从职高毕来,到了一家复合肥公司做田野调醒,工作虽苦,但我喜欢,因为我从小就喜欢泥土的香味,当然更重要的,是我经常能见到满野的鲜花,这是我的最爱。
你连山哥在这里一家健身房当助理教练兼保安,也是他喜欢的工作,所以,我们真的很快乐,快乐地在一起,快乐地憧憬未来。
我们一度谈婚论嫁,两家反正也熟,但却是反过来了,是我时时提起,你连山哥反倒不着急了。
我以为你连山哥不喜欢我了。少女的心思,折腾得我无哥奈何。
但却是一件事,让我知道,你连山哥心里真的只有我,而且,就这件事,终于捅穿了我和你连山哥之间最后的一层薄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