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追妻(1 / 1)

浣心进屋来的时候,见主子正缓缓在床边坐下。

许纾华像是解脱了束缚一般地深吸了口气,而后缓缓吐出。

不知为何,眼泪仿佛不受控制一般簌簌落下,顺着下巴颏滴到了手背上,一阵湿凉之感。

“娘娘……”浣心走过去跪坐在许纾华的腿边,指尖去勾她的手,“娘娘,虽然奴婢不知您与陛下发生了什么,可有些话还是说开了才好,憋在心里,会将人憋坏的。”

从小到大,许纾华崩溃的时候极少,她是侯府众星捧月般长大的嫡女,所有人都敬她爱她,寥寥有过那么几次崩溃的经历,也都是浣心陪着她。

像这般跪坐在她的脚边,时不时给她说几句暖心的话。

这会儿许纾华不由握住她的指尖,又是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

“浣心……”

“奴婢在呢。”

屋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有多久,许纾华松了握着浣心的手,这才哑着嗓子开口。

“我累了,休息吧。”

浣心起身答应:“好。奴婢伺候您歇息。”

……

翌日一早,皇帝下朝后便至坤晴宫,只站在门口,如同那时站在湛芳殿门口一般,仅仅是伫立在那儿,望着院里半晌也没动。

李卯忍不住跟着心焦,“陛下不如进去看望看望娘娘。听闻昨晚您回宫后,娘娘哭了小半夜,浣心才给哄睡了。”

“是朕的错。”傅冉垂下眼重重地叹了口气,却仍旧没有要进去的意思。

李卯闭了闭眼睛,跟着候在一旁没敢再说话,只心想着如今这倒是真的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

最终傅冉也没走进坤晴宫的大门,只跟李卯说了,让他晚些时候从库里送些东西过来,又吩咐着让太医院每日派人到皇后宫里请脉,并与司制局一同为许纾华调制一剂安神香,这才算作罢。

因着这样的吩咐,阖宫上下都以为帝后两人的感情如今是在不断升温的。

唯有李卯清楚,他家主子现下是宁可去御审司大牢里折磨人,也不敢再轻易迈进坤晴宫半步。

皇帝日日都入后宫,却日日都没进坤晴宫,只守在门口,像是在等着那人的回应。

这样一晃,便到了中秋前日。

许纾华倒也并非像傅冉想得那样郁郁寡欢,而是每日忙着操办中秋宴之事。

中秋这样的大日子,傅冉必定要将慈昀宫那位给请出来。

毕竟下毒之事已然过去有段时间了,刘嬷嬷还没来得及将背后主使供出便猝死在牢狱之中,故而如今太后并没有切实的罪名,只剥夺了其垂帘听政的权力。

若是中秋这样的大日子再不解了禁足,怕是会给朝中那些大臣挑唆的机会。

而傅冉绝对不会让自己落人口实。

这般想着,许纾华不由捏了捏眉心,抬眼望向窗外。

浣心匆匆进了屋里,“娘娘,有一封宫外送来的信。好像是……”她说着警惕地瞧了守在外间门口的两个小婢女一眼。

寝殿宽敞,从里间坐榻的位置到外间的门口有不短的距离,想来那两个小丫头也听不到什么。

许纾华朝着浣心招招手,接过信封,让她凑过来说。

“好像是宁王府送来的。”浣心压低了声音道。

宁王?

看来傅禹终是坐不住了。

许纾华点头,将信封拆开,拿出那张瞧着便是价值不菲的信纸。

都说当年六皇子的字是太子亲自教出来的,可许纾华瞧着信纸上的字,却觉得两人笔锋之间虽有相似,字迹写出来的意境却完全不同。

无论怎样看,傅禹的字迹都相对更加柔和纯净一些,傅冉则是野心蓬勃。

她垂眸将信读完,依旧是照着以前的规矩,让浣心拿去烧了。

小丫头接过信,瞧着主子不再像刚才那样绷着脸色,忍不住便问了一句:“娘娘,是有什么喜事么?”

许纾华皱了下眉头并未答话,只摆摆手示意她快去将信烧了。

浣心也后知后觉自己有些逾矩,这才连连应着,将信纸拿到了侧间去烧,顺势还打发了守在门口的那两个到外面去。

当晚,皇帝公务缠身,未能去坤晴宫探望许纾华。

夜深人静之时,有一披着斗篷的婢女从坤晴宫的大门出来,匆匆朝着西南角的冷萃宫而去。

按理说这个时间正是宫里最安静的时候,只有值夜护卫们在各宫道巡逻。

许纾华低垂着眉眼快步穿行在被夜色笼罩着的甬道之中,约莫一刻钟后,脚步停在了冷萃宫门口。

夜幕之下的死角数不胜数,更何况冷萃宫这等荒凉之地本就人烟稀少,护卫们自然也不甚关注这边。

她脱下斗篷上的帽子,朝着身后的一处黑影看去,“宁王殿下不愧是以孝闻名京中,如今也不忘来看被废的德妃娘娘。”

傅禹从那一片阴影中走了出来,挺拔的身影被月光投落在地上,拉得颀长。

将近一年的时间,他瘦了很多,瞧着也稳重了不少。

那人嗓子似乎受过伤,声音都变得喑哑,“你处心积虑坐到了皇后的位置,如今瞧着也是光鲜亮丽。”

这样暗讽的语气许纾华自然听得出来,只不过她不在意罢了,这会儿只又笑吟吟地问道:“不知牢中的另一位,可还尚好?上次本宫去见她,整个人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到底还是陛下手段高明。”

“……”那人沉默了半晌,毫无情绪地吐出来三个字——

“她死了。”

许纾华眉尾轻轻一挑,心中虽有些讶异却也没表现出来。

傅冉的心狠手辣是她早便见识过的,对于敌国派来的细作,他能够忍到现在才将人给杀了,想必也是有所计划的。

看来两国的大战不远了。

她这般思虑着,转过身去开了冷萃宫的大门,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节哀顺变。”

身后那人抿着嘴唇没说话,待她将门打开,这才快步从她身侧走了过去。

“倒也不必你在这儿假惺惺。”

许纾华望着他冷漠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一声。

到底是在牢里磨练出来了,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子阴郁的气息,可倒也不失为复仇的好料子。

她跟在后面妥帖地关上大门,并不与他一般见识,只道:“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长话短说。”

那人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随后脚步越发地快了,“知道了。”

中秋这日翡京热闹非凡,街上的商贩也都格外卖力。

只是这种热闹并未能传进宫里,大抵是因了人少的缘故,直到傍晚皇宫中也仍旧冷冷清清。

许纾华吩咐着准备晚宴时,恰好芸梅扶着太后从慈昀宫而来。

“这些日子哀家不在,倒是辛苦皇后操劳着了。”陈湘语的语气虽是温和,可这其中的意思却是带着刺的。

许纾华勾唇朝着那人行了一礼,“母后身子不好,无论身为儿媳还是皇后,臣妾都该好生打理着后宫才是。”

她向来礼数周到,话又说得妥当,陈湘语倒也从来没能在她这儿寻出个过错来,眼下只冷哼一声,没再说旁的。

眼瞧着天色沉了下来,圆月于空中显现,祉晗宫作为晚宴所在的宫殿自然是也跟着热闹起来。

宫女太监们来来回回将主子吩咐的安排妥当,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这才放心去禀了。

许纾华瞧着时间差不多,派人去请了太后还有宁王等人,自己则是亲自去了乾晖宫请皇帝。

彼时御书房里灯火通明,她方才走至门口,便听得屋里传来乔诫禀报的声音。

“回陛下,殷氏的尸体已按照您的吩咐送往了南境,想来此刻已经有顷文国的人在替其收尸了。”

许纾华的心尖不由一颤。

前日才听得殷秀沅已死的消息,今日便是已经被扔到了两国边境示威?那岂不是今晚便要有一场恶战……

她正思索着,便听得某人沉声问道:“沈老将军已到南境了?”

“今早便到了。”

“好,那朕……”还未听完傅冉的话,冷不丁便冒出个李卯来。

“哎呦,皇后娘娘!奴才该死,让您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

他说着便将许纾华请了进来,又匆匆到了里间去禀。

许纾华倒也并不因方才的偷听而心虚,这会儿只候在那儿,眼瞧着乔诫匆匆走了出来,朝她行了一礼。

她微微颔首,算是领了这礼。

只是,她原本以为李卯只是进屋通禀一声,却没成想那人直接跟着走了出来。

“等久了?”傅冉并未提及方才她在外听到的事,反而柔声这般问道。

许纾华难得对他笑了一下,“倒也不曾,只不小心听着了陛下与乔护卫的话。”

那人明显顿了一下,随后笑道:“没什么打紧的。”

傅冉说着拉起她的手,眉头微皱着。

“瞧着是等得久了,手这样凉。”他将许纾华的小手在掌心轻轻揉搓两下,又哈了口热气,目光扫过一旁的浣心,冷不丁来了一句,“浣心这丫头实在粗心。”

“啊?奴、奴婢……”浣心此刻只觉得自己冤枉,却也不敢说出来,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蹦出来一句“陛下恕罪”。

许纾华下意识地从那人手里抽回手,笑着道:“浣心这孩子嘴笨,陛下还是别逗她了。再晚些太后与宁王殿下怕是都要等急了。”

提及这两人,傅冉的脸色便忍不住沉了下来。

他绷着脸色点点头,“走吧。”

“摆驾祉晗宫!”

……

圆月高悬,祉晗宫内觥筹交错。

这还是既先帝驾崩后,皇宫内第一次这样热闹。

因着尚在三年丧期之内,许纾华倒也并未大肆操办,连宫里的乐伎舞姬都不曾叫来,只简单地让一家人坐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罢了。

只是这样难得的一团和气之下,却是各怀鬼胎。

许纾华亲自抱着小太子,与皇帝并肩而坐,另一旁则是太后陈湘语。

宁王与其他几位尚未出嫁的公主坐在一起,亦或有极少数几位愿意来凑热闹的太妃也在席中。

在这宫里,吉祥话说得多了,这会子便是听着什么都乏味。

许纾华抱着傅澄颐也没吃上什么东西,只一味地逗着孩子玩儿。

这样大的日子她总不放心将孩子自己丢在宫里,故而便让乳娘给抱了来,亲自照顾着。

这会儿她亲了亲小娃娃的脸蛋儿,任由他的小手攥着自己的手指。

“纾儿,你今日辛苦了。”身旁那人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一箸玉碟糕便被夹到了她的碗中,“这是你从前惯爱吃的,多吃些。”

玉碟糕最是甜腻,许纾华从前不觉,如今却是瞧着都觉反胃。

她面上并未表现出来,只盈盈笑着将那箸子玉碟糕给夹到了傅冉碗中。

“多谢陛下。只是臣妾早已不爱食甜了,这玉碟糕还是留给陛下吃吧。”

“……”皇帝面上的表情僵了一瞬,而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是朕记错了。”

他垂下眼夹了一小块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顷刻间便充斥在他的口中,可他却觉得这东西甜得发苦,忍不住拧了下眉头。

“臣弟敬陛下!”冷不丁有这么一声传来,将傅冉的思绪打断。

他沉着脸色抬眼,便见傅禹此刻正端着酒杯朝这边举了举。

宁王的眸中带着笑,那笑却十分冰冷。

他本与傅冉眉眼间有那么几分相似,只不过因了年少时爱笑又爱玩儿,瞧着便也不像了。

如今反而是将那几分血液里所带的联系给捡了起来,倒真是有了几分傅冉的模样。

“今日乃是中秋,团圆之日。若非陛下宽宏大度不计前嫌,臣弟怕是再也见不着这样圆,这样美的月亮了!故而臣弟要敬陛下!”傅禹将这一通话说完,也不等人给个反应,便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这话表面是在感谢傅冉将他从牢狱中解救出来,实则不然。

只是眼下当着众人的面,傅冉也不好拉下脸来,只假装听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也就着他这话饮了一杯。

本以为一杯下肚,此事已了,却不成想傅禹亲自端着酒壶走上前来,要为傅冉斟上一杯。

“皇兄,方才那一杯臣弟是作为臣子。这一杯,臣弟是作为弟弟来敬您。”

许纾华瞧着傅禹显然是有些醉了,便转而将太子递给了乳娘抱着,压低声音嘱咐道:“你小心着些,莫要离了我身侧。”

乳娘连连点头应下,宁王那边却是又开始聊起了从前。

“从小到大,皇兄你都是臣弟最敬佩最敬仰的。你待我甚好,故而我也十分依赖于你。我还记得七岁那年,我爬上树去掏鸟窝里的蛋差点摔下来,是皇兄你及时在树下接住了我,甚至不慎摔伤了手臂。”傅禹说着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父皇问起时,你只说是自己走路摔伤了胳膊。即便父皇不信,你也一口咬定,从头至尾都不曾提及我一句……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这一生能有这样一位兄长,也实在是一件幸事。”

“所以我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但唯独对你言听计从。”

“母妃做错了事情,我并不乞求皇兄的原谅,便是皇兄因此记恨上我,我也全都受着。”他说着为傅冉斟满了酒杯。

“二哥,傅禹感激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和教导。无论何时,我始终都感激于你。”

又是一杯酒下肚,傅禹的眼眶通红着,映出傅冉略显动容的模样。

已经太久没有人唤他一声“二哥”了,傅冉这会儿听了不免心尖酸酸胀胀的,涌上一股子难以形容的情绪来。

他仰头将杯中酒灌下,辛辣的味道顺着喉咙一直淌进胃里,微凉却也带着热意。

“六弟。”傅冉抬手在傅禹的肩膀上捏了捏,最终也没说出话来,只又拍了两下,便收回了手。

只是自傅禹的那番话后,皇帝的兴致越发差了。

许纾华讲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明白他心中所想,却仍旧选择什么都不说。

上辈子的傅冉一登基便将所有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进行了处置。

即便是像傅禹那样天真,单纯崇拜于他的人,也被他以生病为由给软禁了起来。

将来此生,也不过是想弥补上辈子的遗憾吧。

这般想着,傅澄颐忽然哭闹了起来。

许纾华不敢让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故而直接向皇帝请示,提前离了席。

只是她带着乳娘跟孩子方从祉晗宫的大门出来,便迎面撞上了人。

“沈……少将军?”许纾华一怔。

不知是不是月色的原因,她竟觉得眼前这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了不少。

那人后退半步,朝她行了一礼,“微臣问皇后娘娘凤安。”

“今日是中秋,少将军怎么……”许纾华话说一半才想起来,如今沈家只有沈以昭一人了。

沈老将军征战在外,沈以纭又被遣到了京郊的寺庙不得进京,这样阖家团聚的日子,她提及这些到底是有些戳人心窝子了。

见她略有慌张,沈以昭忙笑了一声,“是陛下怜爱,这才叫微臣进宫一起赴中秋宴。”

“我竟不知此事……”

按理说皇帝若想另请人入宫赴宴,应当提前与她商议,也好将坐席安排出来。

可许纾华从未听那人提及过半句。

“想来是陛下今日忙于朝政,没来得及与皇后娘娘商议。”沈以昭说着垂下了眼,苦涩地够了够唇角,“只是我一个外人,怕是会扫了大家的兴。”

“自然不会。少将军多虑了。”

“但愿。”那人喃喃说了这么一句。

身后被乳娘抱着的小太子仍旧在哭闹,许纾华听得心焦,这会儿自然也没心情与沈以昭多言,便想着早些告辞回宫。

谁知错身而过之时,听得那人低低地说了句什么。

许纾华尚未反应过来,沈以昭却已然走进了祉晗宫的大门。

孩子的啼哭声不断,许纾华亦来不及多想,将孩子接过来上了步辇,匆匆回了坤晴宫。

“孙太医,颐儿他这到底是怎么了?”许纾华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慎平皱着眉头思量了片刻,“娘娘,以现下情况看来,太子殿下隐有发热之症,倒是不严重,多喝些水,再好生歇息便可。老臣先为小太子开一副药,若接下来仍旧哭闹严重,高热不退,再用此药。”

“另外,尽可能让太子殿下待在安静的地方。孩子怕生,也兴许是今日宴会上受了惊。”

“好,本宫知道了。”许纾华连连答应着,又让浣心跟着孙慎平去抓了药。

以往孩子都会被带到偏殿由乳娘照顾着休息,如今突然病了,许纾华到底还是不放心,便亲自哄着睡了。

又生怕夜里再严重起来,故而一直守在床边,时不时试着额上的温度,生怕再烧得严重了。

夜里孩子醒了两次,许纾华耐心地哄着,见又烧起来,忙让人将孙太医开的那副药给熬了。

怀里的小团子哭得小脸通红,许纾华也忍不住眼里含着泪,一边抱着一边哄着,在屋里来回踱步。

“颐儿乖,娘亲在呢………颐儿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别怕……”

“浣心,药好了吗?”她心焦得连头也没抬,听得有脚步声进来,忙要过去接药碗。

“你抱着颐儿坐下,我来喂吧。”傅冉的声音冷不丁将许纾华的意识给拉了回来。

她抬眼便见那人拧着眉头站在面前,他身上还带着药草和烟熏的味道,手里端着一碗药,正舀起一勺妥帖地吹着上面升腾的热气。

“陛下……”许纾华不知为何便哽咽了。

活了两辈子才当这一次母亲,她太害怕自己照顾不好孩子,也害怕自己没资格做一位母亲。

她不愿原谅傅冉,一切的重担便都压在她肩上,她却不敢喊累,只紧绷着一根弦,时时刻刻逼迫自己做得好一些,更好一些。

只是此刻看到这人及时出现,她终还是忍不住了……

傅冉腾出手来在她泛红的眼角轻轻摩挲了一下,柔声安慰着:“别怕,有我陪着你和孩子。”

“来,先坐下。”他扶着他们母子在床边坐下,又轻声哄着啼哭的孩子,摸了摸傅澄颐滚烫的额头。

“先喝药吧。”傅冉垂眸舀起一勺药汁吹至温热,这才递到了孩子的唇边。

小孩子这会儿一直哭闹着,喂药便更加麻烦,幸而两人在这方面耐心都极好,一起哄了半晌才将小半碗给喂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药真的见效,傅澄颐不再闹了,小手攥着许纾华的手指放在心口处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冉将药碗搁下,又摸了摸孩子的额头,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沉了下来。

他舒了口气,抬眼却刚好望进了一对琥珀色的桃花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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