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安静了下来,事出突然,大家也是毫无头绪,从眼下的情况来看,确实只是一场意外,加之齐润平日里前科累累,出现这种状况也是有可能,只是一想到他爹是礼部侍郎,虽然齐润不是他的独苗,却尤为器重,如今出现这样的状况,大家的头皮都有点发麻。
正在这时,一道嘶哑的声音突然从身后飘了过来:“齐画师会不会是以身殉画?”
众人一听,纷纷愣住,韩子昊忍不住问道:“白姑娘何出此言,只听说过以身殉情,以身殉道,这一身殉画又是何意?”
“莫邪和干将投身剑炉,铸就绝世宝剑,高丽那边,有人为了写出一手好字,将灵魂典当了出去,你们说齐润如今的作品不及从前,是不是因为他其实已经做了某种可怕的交易?只是时机到了,他只能以命抵偿呢?”
白欢欢的声音嘶哑,在午夜时分幽幽传出,听起来有些毛骨悚然,韩子昊听罢,强撑着说道:“姑娘真会说笑,这种无稽之谈……”
“怎么会是无稽之谈呢?”白欢欢立刻否认道:“去年我妹妹,她便是以身祭奠,才令祖母痊愈的,近日河南泛滥成灾,淹死饿死了不少平民百姓,想来也是上天施下惩罚,我想若是想要保住百姓安危,只要有尊贵之人以身祭奠,必然能平息灾难。”
张敏之心中一凛,这姓白的什么意思?
“白姑娘你错了!”张敏之出口说道:“洪水泛滥,与水利筑修有关,百姓受灾,官员若是有作为,不贪墨,不徇私,何来饿死之说,尊贵之人,贫贱之人,皆是血肉之躯,何来祭奠就能平息灾难之说?”
白欢欢微微蜷缩了一下,低声说道:“然而,我祖母确实是痊愈了,这一年无病无灾,她常常说能感觉到喜儿在保护着她……”
“欢欢!”杨旭之低声喝止白欢欢的胡言乱语,歉然对众人说道:“妇孺之言不可信,还请诸位不要放在心上。”
然而大家对白欢欢的话已经有了几分感觉,不知不觉打了个颤,找了个缘由便各自散去。张敏之刚要回屋,却被万万叫住,她挽着张敏之的手臂,撒娇得说道:“敏之哥哥,我怕,你不可以送我一程?”
张敏之眉头微蹙,还没开口,万万便抱紧了她的胳膊说道:“白姐姐有杨哥哥送,你也送我一程,回来你们也好结伴啊!”
张敏之抬眼,就见到杨旭之恳求的目光,想到朱佑樘的任务,便点头应允,惹得万万一阵欢喜。
离开之际,张敏之的目光又落到了房间里,四处扫了一圈,蓦地愣了一下,然而不及多看,就被万万拉走了。
张敏之和杨旭之将白欢欢与万万送回去,归来时天色已深,张敏之见杨旭之神色郁结,又不知他是为何故,然而她生性不爱探人隐私,便也不出声,反倒是杨旭之先开的口:“方才欢欢的话多有得罪,还请敏之不要介意。”
张敏之摆手说道:“正如你说,她只是个小姑娘,遇到了死人这种事情,肯定会慌乱。”
“欢欢从前并不是这样,也许喜儿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杨旭之叹了口气,同张敏之说起白家的一段往事。
原来那位涅槃的孝女名为白喜儿,和白欢欢本是双生姊妹。这姑娘真真是应了红颜薄命四个字。不过出生比欢欢晚了一刻,却被批为天煞孤星,会克死家里所有的人,而欢欢则被批命格太弱,需人不断扶持。唯一破解之法又太过残酷。
白家伉俪看着粉嫩的女儿,实在不舍得下手,心中更是不相信那算命之言,只将双生女好好养着,呵护备至,但是没过多久,母亲因产后体弱患病而死,父亲也在数月之后患上一种奇怪的病去世,白喜儿至此被大家当做煞星了。
白氏伉俪膝下还有两个儿子,白老太太为了保住白家香火,又不愿意违背儿子的意愿,只能找了当初为姐妹算命的寻求解救之法。算命大师说,两个人必须一起送到尼姑庵里去养着,这样白喜儿的煞气才能被制住,而白欢欢必须在尼姑庵养到十四岁,才可以活下去,于是姐妹一起被送到了尼姑庵。
八年后,白家发生了一些变故,家中的男孩子都夭折了,白老太太无奈之下,决定听从族人的建议,准备提前将姐妹俩接回家中,却不想就收到了白喜儿走失的消息。白老太太对这对自小就送出去的孙女并无感情,虽然觉得对不起死去的儿子儿媳妇,然而几番寻找找不到人,也就作罢,只将欢欢精心呵护起来。
一晃又过了四年,白家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有人称在山上遇到了和白欢欢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白老夫人生怕此事让白欢欢的名声有损,立刻派人去确认,不想那人竟然是失踪了多年的白喜儿。
人既然已经找到了,白老太太就没有将她拒之门外的理由,只能将她带回来。而白喜儿乖巧伶俐,虽然在外流浪多年,却丝毫没有折损她的贵气,加之处事得体,白老夫人也渐渐对她和颜悦色起来。
变故发生在一年多以前,老太太突然得了一种病,先是经常发冷,难以自拔,接着胸口刺痛,时不时气短,找了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姐妹俩十分焦急,却束手无策,无意中听说开元寺的火炉有一股神力,只要以身为饵,它就会让许愿者心想事成。
白欢欢对此并不相信,然而白喜儿却是深信不疑,一直央求白欢欢带自己一起来开元寺查看。白欢欢并不知道白喜儿的心思,只当她是想要求佛祖保佑白老夫人,而自己对白老夫人的病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寄托于神灵,于是两姐妹带着仆从一同山上。
谁也没有想到,当天夜里,白喜儿会来到火炉前,更不会想到,她竟然跳进炉子里。
那时候,白欢欢在楼下拜神,手中的香才点了一半,仆从全都在楼下候着,看到白喜儿冲进火炉里的时候,她几乎是下意识冲上去想去拉,可没想到白喜儿死意已决,根本无法阻止。等到炉门再打开的时候,就剩下一团衣裳,而白欢欢的手也被烫得血肉模糊。
之后,白老夫人的病竟然真的逐渐好转,直至痊愈。可是白欢欢却进入强烈的自责当中,她恨自己当时没有拉住白喜儿,天天以泪洗面,性情也跟着变了许多,一直不说话,一开口就称自己是白喜儿。白老夫人想尽办法,这才将她从痛苦之中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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