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磐听到谷六所说,果然如陆怀衷所料,立时便骑马返回了墨金山庄。进了大门之后,兀自下马,把马缰扔给侍立在旁的小厮,快步朝陆怀衷院子行来。
陆怀衷坐在正堂里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看着他胡子拉碴的进来,便忍不住叹气道:“大哥,要不你且先去收拾一番?”
周磐只不理他,问:“是谁?”
陆怀衷有意急他一急,便道:“是谁又有何关系,左右范溪也不过是个细作,死了便死了,大哥又何必追究是谁害死的她?”
只听周磐倒吸了一口凉气,上前一步问:“死了?!”
陆怀衷抬头看到他的双目赤红,双手握拳按在自己面前的桌上,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说:“大哥可有证据证明范溪是细作?”
看周磐仍是定定的看着自己,双手微微颤抖着,骨节泛白。他只好无奈的说:“没死,没死,还在地牢里。只是她不肯承认自己是细作,宁愿严刑拷打……”
“你打她了?!”周磐刚松一口的气又被提了起来,目呲欲裂。
“没,没有,我就是这么说一下……”陆怀衷心里默默的想,这大哥真是经不起开玩笑。
周磐不着痕迹的放下紧握的拳头,缓缓在桌边坐下,端起一杯茶掩饰自己的失态,冷哼一声说:“到底是谁?”
陆怀衷招手叫了谷六进来,说:“你把你查到的事,对大哥再说一遍。”
谷六便如此这般的说了前因后果,只听哗啦一声,周磐手里的杯子竟被他捏碎了。陆怀衷忽然想到就是这双手差点捏死了范溪,不由得默默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又心疼着自己的茶具。
“这胡氏,敢在我这兴风作浪,真是不知个死。”周磐把手里的一片碎瓷片扔到桌面上,淡淡的说着。
胡氏被反绑了双手带到正堂时,周磐正一脸阴鸷的坐在太师椅上,修长的手指在旁边的桌子上轻叩着,看上去仿佛云淡风轻,实际上却能感觉到他周身集聚着寒冷的气场。两侧坐着陆怀衷等人,表情也是非常肃穆。她不由得一抖,就跪在了正堂的地上。
“你可知道,带你来是何事?”周磐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仿佛闲话家常一般。
胡氏身体微微颤抖着,勉强抑制着声音的起伏,委委屈屈的说:“爷,奴家实在不知……”
周磐忽然一声冷笑,说:“我看你是忘了我墨金山是什么地方了吧。”
胡氏忙抬起头,哭道:“爷,奴家着实不知做错了何事,请爷明示!奴家好歹服侍了爷六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爷怎么忍心冤枉奴家!”
周磐被她哭得十分厌烦,冷冷的扯动嘴角,说:“冤枉你吗?你且说说,那日范氏的小院为何会走水?”
胡氏心里彻底凉了,今日来时便明白东窗事发,但是为了保住自己,务必要把罪责全部推出去,所以忙磕头不迭的说:“爷,奴家近日一直被锁着,里外消息都不通,你便是怀疑谁,也不当怀疑奴家啊!奴家哪有那个手眼,敢做这样的事!”
陆怀衷说:“大哥,也不必多说了,直接把马氏带来对质便是。”说罢,一摆手,便有两名下属提了一人扔到堂上,胡氏回头一看,正是被五花大绑的马氏,心里一惊,但仍是做戏道:“大嫂,你怎会在此?”
“姑奶奶,快救救我,我做的事可都是听你指示的!”马氏朝她爬过来,苦苦的哀求道。
胡氏忙后退说:“大嫂!我素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这样诬赖我?我近日都在院子里,一步也没有跨出来过,如何指示你做事啊?”
马氏听了,大为震惊,嚎道:“姑奶奶,是你说范氏害得你失了宠,要我助你摆弄了范氏,当日你给我一对镯子,让我去疏通走动,现今还有一只在我身上,爷,爷,我与那范氏无冤无仇,何苦去害她,我做的都是她让我做的!”
周磐和陆怀衷都不说话,看她二人的表演。马氏看他们都不说话,愈发害怕起来,更加口无遮拦道:“是你让我换了银子去张家香烛店定制蜡烛,说前番在他那里定做过这种蜡烛害过人,可保万无一失的。我拿了蜡烛来,也是交给你从前的心腹荟儿,她想了法子送去范氏的院子,如今你竟不认了?想害死我,你休想!”
陆怀衷朝谷六摆手,谷六会意转身便去了。
胡氏听马氏说这些,吓得涕泪横流,向前爬到周磐脚下,一把抱住他的腿哭道:“爷,这都是污蔑,奴家如今百口莫辩,只求爷看在奴家忠心伺候爷六七年的份上,信了奴家这次,务必了结了这个含血喷人的贱妇,还奴家一个清白!”
周磐一脸厌恶,一脚把她踢开,说:“你莫要提六七年,提起来只让我恶心。你除了范氏,这些年还害了不少人吧?你既不肯在这吐口,只好进地牢慢慢审,得胜,把她给我关到地牢去,让郑戎好好的审,不管什么手段,务必给我审出来东西。”
那郑戎可是这墨金山庄的一把好手,各种刑具花样百出,任你是铁打的汉子也能化成绕指柔,莫说她这样一个娇娇弱弱的妇人。
得胜听了不由得一抖,忙带人上前,拖了胡氏便要下去。胡氏连踢带打的挣扎着,只不肯就范。就在挣扎间,便见谷六急急的跑来,躬身说:“爷,后院的丫鬟荟儿已经畏罪上吊了!”
周磐听了,点点头,云淡风轻的说:“好,倒省得我动手。这马氏罪大恶极,拖下去打二十棍子,把他们胡家所有人口驱逐出胡桥村,我今后不想听到关于胡家的任何一个字。”
上来几个男子,不由分说便把马氏拖了下去,随即便听到她的哀嚎声,凄厉非常,过了一会便没有了声息。胡氏听着马氏的哀嚎,知道她已去了半条命,尚不知能不能活到明日。又听到要把胡家驱逐出去,以如今墨金山的势力,怕他们一家再无立锥之地,即便乞讨,怕也是没人敢施舍了。面对这些变故,她停止哭嚎挣扎,愣愣的呆住了,得胜便一挥手,几个人忙趁机拖了她下去。
一堆人哗啦啦走了个干净,大堂上又变得安静异常。周磐只黑着脸不说话,陆怀衷也眼观鼻,鼻观心的坐着,几个小厮侍立在门口,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生怕有哪里不好,下一个轮到自己。
半晌,陆怀衷终于开口说:“大哥,范溪还在地牢里。”
周磐忽的转头,凌厉的目光投向他,说:“你此话何意?”
“我不信她是细作。虽然你前番的怀疑,条条看来都合理,但是条条都经不起推敲。”
周磐久久的盯着他,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