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苍狴·其十六(1 / 1)

虞念卿闻言,心生欢喜,却不敢置信地道:“你不是不怕疼,亦不怕死么?为何会害怕?”

宋若翡答道:“对,我不怕疼,亦不怕死,但我不想成为一滩黏黏糊糊的肉泥。”

虞念卿撕下自己的一片衣袂,为宋若翡包扎左上臂,而后踮起足尖来,摸了摸宋若翡的脑袋,故作老成地表扬道:“有进步,许再过些日子,你便会变得又怕疼又怕死了。”

“真到那时候,我每每磕着碰着都要让你安慰,你恐怕得烦死。”幼时的宋若翡娇气得很,磕着碰着都要凑到爹娘跟前,缠着要他们安慰,他们一开始还会好言好语地安慰他,鼓励他,未多久,便变得不耐烦了。

倘若……倘若他一开始便像爹娘所说的一般坚强点,有男孩儿的样子,不要像女孩儿一般总是娇滴滴的,或许爹娘会将对阿兄的疼爱分予他一些?

一些,不,一些些就好,他是非常容易满足的,不要常常对他非打即骂就好。

但这样子的话,阿兄会不会不开心?毕竟阿兄独占了爹娘的疼爱,若是被他分走一些些,阿兄便不得不少一些些。

他如是想着,最末得出了结论来:阿兄待我很好,我还是不要同阿兄抢了,而且我肯定抢不过阿兄。

“狐媚子,你在想甚么?”虞念卿发觉宋若翡走神了,出声道。

宋若翡据实道:“我在想如果我一出生便不怕疼,亦不怕死该有多好。”

“除非天生没有痛觉,且智力有损,不然,谁人能一出生便不怕疼,亦不怕死?”虞念卿嫌弃地道,“你认为我是小孩儿,但有时候,我认为你才是小孩儿,平白年长了我七载,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宋若翡含笑道:“念卿一席话令娘亲茅塞顿开。”

虞念卿所言不差,自己之所以会这样想,是因为想要爹娘的疼爱,并非本性,就算自己能穿越至自己幼时,告诉自己不许娇气,不许哭泣,须得懂事,须得听话,年幼的自己如何能做得到?至多是为了得到爹娘的疼爱而委屈自己罢了,断不可能久长。

自己确实平白年长了虞念卿七载,一旦涉及爹娘,便幼稚得可笑。

“倘使你每每磕着碰着都要让我安慰,我会安慰你的,只要我有闲情逸致。”虞念卿以前一直想要弟弟妹妹,不过从未向爹爹提起过,因为他宁愿没有弟弟妹妹,都不想要继母,如若这狐媚子时常要他安慰,便有些像他的妹妹了,他会努力做个好哥哥的。

他巡睃着宋若翡,暗道:就是这个妹妹未免太高大了些,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没面子。

思及此,他又莫名其妙地想道:要是爹爹早些迎娶这狐媚子,许这狐媚子已产下一儿半女了罢?

宋若翡听得虞念卿别别扭扭的话,笑了笑,少时,忽见虞念卿面色阴晴不定,发问道:“怎么了?”

“没甚么。”无论如何,爹爹绝不可能早些迎娶这狐媚子,这狐媚子绝不可能产下一儿半女,是以,这假设绝不可能成立。

虞念卿登时觉得为绝不可能成立的假设而气恼的自己亦不如何成熟。

宋若翡端望着虞念卿,见虞念卿的眉眼渐渐柔和了,才放下了心来。

一回到虞府,虞念卿便指着宋若翡的衣衫道:“沾了脑浆,恶心,快去换掉。”

宋若翡颔了颔首,回到自己勉强已收拾好的卧房,剥下了自己的衣衫。

不久前,那老鸨被咬爆头颅的情形历历在目,教他心惊胆战,他若不能想法子除去苍狴,恐怕会有更多的人被如此咬死。

但苍狴说得不错,仗着有几个臭钱,肆意践踏同类者,死不足惜,死了是为民除害。

他两相矛盾,时而觉得纵然是恶徒,除非恶贯满盈,不该是这等死法,时而觉得由苍狴去便是了,他何必多管闲事,惩奸除恶,还这世间朗朗乾坤不好么?

可苍狴能确保全无差错么?

假若那几个客人除却流连风尘之地,从无行差踏错呢?毕竟说到底,这世间的男子但凡手头宽裕些的,有几个不曾逛过秦楼楚馆?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与自诩风流才子者尤其喜欢互相攀比红颜知己的多寡,姿容等等。要尽数杀了不成?可是按照这个逻辑,颇有些法不责众的意味了。

且李家村惨死的村民当真人人罪不容诛?

何田田亦手染鲜血,姑且不论那三个孩子,何田田未曾错杀过一人,有理有据。

而那苍狴呢?

宋若翡一面思忖着,一面解开虞念卿的那片猩红的衣袂。

他好容易将一身的伤养好了,如今又添新伤。

裸/露出来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他的理智感知到了疼痛,他的情感则认为这没甚么大不了的,仅仅是皮肉伤罢了,不值得小题大作。

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他面无表情地为自己处理伤口。

幸亏虞念卿及时将坏肉剔除了,不然莫要说是这条手臂了,许他的这条性命都要留在暗香阁了。

待他将伤口处理妥当,接着从顶箱柜取出了一身暗龙胆紫的衣衫。

——原身喜艳色,颜色不扎眼的衣衫寥寥无几。

尾巴根突地一疼,他伸手摸了一下尾巴根,尽管他已经在拼命修炼了,这尾巴根依旧没办法收起来。

他从未仔细瞧过这尾巴根,陡生好奇,遂扭过头去瞧这尾巴根,却一点都瞧不见,于是他走到铜镜前,背对着铜镜,扭过头去,映入眼帘的尾巴根不过半寸长,生于尾椎上头,表面覆着一层赤红色的软毛。

要到何时,他这尾巴根方能收回去?

幸而收不回去的不是狐耳,否则,他早已暴露了。

不知虞念卿如何了?还会再长出狐毛么?

他左思右想间,房门被叩响了:“狐媚子,程大人来访。”

他正赤/身/裸/体着,猝然听见虞念卿的嗓音,顿时羞耻至极,虞念卿分明甚么都没有瞧见,他却已通体泛红。

“请程大人稍待。”他快手穿上衣衫,待自己的体温降下去了,方才踏出房门,径直往暖阁去了。

随着天气渐冷,不管是用膳,还是会客,他一般都会选择在暖阁进行。

程桐闻得足音,放下恩施玉露,开门见山地道:“虞夫人,你适才可是去那暗香阁了?”

宋若翡并不隐瞒:“对,我适才去了那暗香阁。”

程桐又问道:“暗香阁内尽是肉泥,其中夹杂着鲜血、肠子以及各种脏器,据幸存者所言,杀人者乃是一人身蛇尾的怪物,你可知任何关于那怪物的信息?”

宋若翡不答反问:“程大人能否告诉我所有死者是不是全数罪当致死?”

程桐为难地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尚未来得及彻查死者究竟是哪些人,是以,无从告诉你,他们是不是罪当致死。”

“程大人,待你彻查清楚后,请告诉我答案。”见程桐颔首,宋若翡才道,“那怪物名为‘苍狴’,食人,能吐黑烟,只消沾上些许黑烟,活人便会变作肉泥。”

其后,他将自己所知原原本本地说与程桐听了,后又让如兰将李盼娣等人唤来。

程桐将他们一一问了,叹了口气:“对方乃是一怪物,我却是一凡夫俗子,与酆公子、姜公子不同,不曾修过仙,虞夫人既被姜公子指点过,万望虞夫人能出手相助。”

宋若翡甚是坦诚:“我恐怕不是它的对手。”

“虞夫人的安全自然更紧要,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请虞夫人出手相助。”程桐清楚那怪物既有口吐黑烟的本事,甚至还能将人变作食人怪,不论他派出多少人手,皆是徒劳,无异于送手下去死,他而今实乃病急乱投医,宋若翡的本事显然远不及酆如归与姜无岐。

他站起身来,向宋若翡告辞:“我这便去查死者的身份。”

宋若翡亲自将程桐送到了门口,客气地道:“程大人慢走。”

然后,他回到暖阁,屏退左右,只余下虞念卿与李新雪。

——适才他并未告诉程桐李新雪曾是暗香阁的小倌儿。

他望着李新雪道:“有谁人知晓你被卖入暗香阁了?”

李新雪茫然地道:“村里的人大多应该知晓我被卖入南风馆了,但我不确定他们否知晓我被卖入哪家南风馆了。我被卖入暗香阁后,难以与外界联系,只定期将所赚的银两寄回家去,我仅能确定来往于暗香阁的客人知晓我被卖入暗香阁了。”

宋若翡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可认识一头苍狴?”

“苍狴?”李新雪不解地道,“何为苍狴?”

宋若翡见李新雪不似撒谎,摆摆手道:“退下罢。”

作者有话要说:“小娘”不能用于文名,不得不改了,呜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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