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看了曾酉一眼,对方迅速地移开目光,假装看风景。
“会啊,带着微崽再找个天下第一好的alpha。”
周楚笑着说,她脚步轻快地往外走,准备去洗标记。
曾酉哪能听不出来周楚的意思,分明是调侃她。
这人真坏。
她跟了上去。
洗标记倒是不用排队,去就能洗了。这个科室的医生和护士年纪都比较大,倒是很少看到来洗标记的omega还有alpha陪同的。
雨镇的医院设备一般,看上去还很老旧,要不是因为定点,曾酉都想把周楚带回去了。
只不过法律上已经不是她老婆的周楚明显心情愉悦。
星云清晰标记采用的是纳米技术,讲起来原理一大堆,实际操作就是跟麻醉一样的疼。
周楚只觉得后颈的疼有点超出想象,让她想到了她有一年做的阑尾炎手术。
只不过那年她没人陪,这个时候洗标记这人还不肯走开,导致做完清洗后医生疑惑地问:“这是你的新alpha吗?”
周楚摇头。
护士的眼神也很微妙,估计是没见过洗标记还带上前妻的。
“前妻”脸色煞白,ao离婚需要清洗标记的一向是omega,对alpha的影响其实不大。
只不过曾酉的感觉就是难受,心里空落落的,像极了分化那年的细密疼痛,她甚至觉得眼眶都疼。
周楚也不好过,这种感觉特别难形容,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什么似的。
她看向曾酉,这人就眼巴巴地看着她,有点像一只黑背,对方今天刚好还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棉衣,里面的毛衣又是芥子色的,靴子黑亮。
曾酉的皮肤晒黑了一冬天也能捂回来,差不多浑身的黑只能衬得她更白,耳垂上的黑曜石耳钉也格外惹眼。
这个医院就是周楚第一次检查到自己怀孕的医院,也是她生孩子的医院。
雨镇总共俩医院,另一个是中医院,周楚还没去过。
医院也不高,这栋一共六层,等电梯的人还挺多,周楚也没想跟电梯,俩人就走楼梯了。
她俩一个戴着围巾一个戴着口罩,不知道为什么都没说话。
但又一前一后走着,步伐如出一辙。
出去的时候正好是傍晚,今天没下雨,夕阳西下,好像是暖阳融金,给眼前的景物都镀了一层。
周楚:“也不知道昨天那老板出摊了没,我还想去那烤胶画。”
曾酉手插在兜里,她没看周楚,只是低着头,细长的睫毛在落日余晖的晕染下垂在眼下,像是要振翅而飞的蝶。
“那就……去看看。”
她有好多好多话想说,其实也在等着周楚问她以后,以后的以后……
比如我还是想和你住在一起,可以吗?
比如我要怎么才可以离你更近一些?
比如我想带你看看我父亲……
她满腔的话都卡在嗓子眼,变成了沉默的低头。
医院门口的三蹦子很多,周楚和曾酉刚走出去的时候就迎上来。周楚的包里还有个保温杯,清洗标记之后腺体很疼,还得吃上半个月的药,更要多喝水。
她现在是没了标记的omega,等腺体彻底好了,信息素又会变回原来纯粹的白桃乌龙。
但是在曾酉闻起来,却觉得很不舒服。
有些本能是伴随着欲望的,她无时无刻都在觊觎周楚的身体和心。
这是alpha的狼群法则,周楚是她看上的猎物。
永久标记在alpha从小受到的教育里都代表着郑重,可是这种郑重,其实也只是多所有物的仁慈,还因人而异。
岑浔生活的圈子也有不少长辈甚至是已婚的同龄人在有一个永久标记的omega之后还有不少情人。
ao的关系对alpha确实没那么大的作用,大部分都是束缚omega的枷锁。
她的alpha母亲和omega的结合就是一个例子,爱不爱并不重要,这个世界有太多搭伙的无情人了。
“唉明儿就回去了,”周楚坐上三蹦子跟老板说了地方然后打开保温杯,水的热气扑了她一脸,“先去拿烤胶画,我们在外面吃点就回去,不然赶路很累。”
她又嘀嘀咕咕这个异地办理还不普及,真的很麻烦之类的。
曾酉就坐在她的身边,昨晚周楚的意情迷乱似乎还浮现在她的眼前,她的身体依然在渴望那种极致的亲密接触。
可是周楚抽身的太快了,快的像是一场幻梦。
身边这个omega对她最好的时候就是在雨镇的这几年,她们只有彼此,没有京州娱乐圈的名利场,没有近乎执念的梦想,没有之前的爱恨情仇。
只是我和她。
我们在一起,我们有个孩子。
周楚没出现的那几年,好长好长,好无聊的时间,秒都能掰成更多的单位。
周楚出现以后,时间过得好快,幼年时候第一次知道时间如流水,是父亲说的,但是那时候的岑浔在学击剑,只觉得度日如年。
她问甄梨鸢:“父亲,那怎么才能让时间如流水啊?”
甄梨鸢有一双如水的眼眸,孱弱并没有让他看起来可欺,反而有种珍贵的破碎感,像是天青色的釉碎瓷,莹莹生光。
他说:“等小浔找到喜欢的人事物,相处的时候就会有这种感觉了。”
岑浔那时候说:“我喜欢吃棉花糖,可是母亲……”
岑屏今在目睹的岑浔吃那种云朵一样的棉花糖之后大发雷霆,从此以后家里再也没有糖了,小包装的软棉花糖都没有。
甄梨鸢摸了摸她的头,那双眼眸盛满温柔,但是他早就是过了花期的玫瑰,只能安慰道:“会有的。”
他其实也很被动,岑屏今的alpha标记格外霸道,在很多时候都能影响甄梨鸢的意志。
所以他基本不见岑屏今。
这种生理上的压制在岑浔年幼的时候就明白了。
父亲是厌恶母亲的,omega是不是也都恨着alpha?
后来聚会里她又见到很多种ao夫妇,好想也不止有恨,有相敬如宾,有如胶似漆,也有陌生人。
都太不纯粹了。
如果没有意外,没有雨镇的漂泊,没有周楚,她可能还是很难体会这种感觉。
闻韶什说她看起来就是块冰,没什么人情味,去会所玩就知道聊生意,把景岫带成这个样子。
“你就没什么爱好啊?”
闻韶什小的时候跟岑浔打了一架之后,俩人躺在草坪上,闻韶什的小皮鞋踹了这人一脚。
她不爱穿裙子,觉得不方便,但是外出会客或者交际就必须遵从母亲的意思穿着,那裙摆笨重,也很影响打架。
偏偏岑浔也穿裙子,居然完全没有笨重的感觉。
岑浔的头发也乱糟糟,那年她们都不大,学的礼仪在冲突爆发的时候都学到了狗身上,岑浔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炸了,太失礼了不说,还变成连踢带踹和扯头发。
“击剑和跑马。”
这还是她想了好久以后才说的,闻韶什嗤了一声,“屁咧,你这叫功课。”
她从草地上坐起来,那时候是夏末,还很热,她掀起裙摆给自己扇风,啧了一声,感叹道:“你可真无聊。”
岑浔两只手往后撑在草坪上,:“怎么才不无聊?”
闻韶什呃了一声:“出去玩啊,我告诉你等我再长大点我就开我舅舅的车去,赛车你知道吗?可刺激了。”
岑浔哦了一声,兴致缺缺。
闻韶什翻了个白眼,“算了算了,下次带你出去玩。”
不过下次也隔了很久,因为闻韶什打架的行为还被自己的爹揍了一顿。
据说下手不轻,还住院了。
后来岑浔跟闻韶什走得近了一些,那人就跟多动症似的,一天到晚不安静,坐在一起上课都能像屁股下扎了钉子。
她有个开剧院的亲戚,所以没事老看剧,刷脸就行,后来就带着岑浔去。
等岑浔要出国之前,闻韶什包了个电影场,给岑浔开part,最后喝得烂醉指着巨幕的老电影说:“我告诉你岑浔,我以后也会成为国际级巨星。”
岑浔哦了一声。
然后她回来发现闻韶什真的的去做电影明星去了。
为此还在家里闹了一场。
闻韶什那是真的喜欢,满心满眼的,聊起来的时候快乐无边。
偏偏要问岑浔:“那你呢?”
岑浔摇头。
三蹦子一路颠簸,突突突地往前开,周楚盖上盖子,发现身边的人在发呆。
这辆三蹦子的门帘是半透明的,但是因为时间而泛黄,还有很多不明的划痕。可是不影响外面的光照进来的时候,像是给曾酉的脸撒了金粉。
得天独厚的一张脸蛋,周楚唉了一声。
曾酉:“我想去滑冰场溜冰。”
周楚啊了一声,又点点头,“行啊,拿了烤胶画再。”
她的心情倒是很好,虽然腺体还很疼,但是那种很难解释的ao之间的串联好像已经消失了。
她看曾酉,只能看到曾酉,真不愧是小说里风姿绰约的反派。
但是说大美人好像还是差了一点,在她心里的大美人其实还是萧敏浓那样的。
这俩人虽然长得很像,但是气质不太一样。
她跟萧敏浓压根没正面对上过,但是看过对方无数的采访,总感觉那个人,温柔里带着一股难以接近的疏冷,盎然的生气里又带着一股忧愁。
有一次的采访主持人把萧敏浓以前的照片拿出来,不少人都笑了——
“您怎么从小到大都看着不太高兴啊。”
萧敏浓笑了笑,“大概是总觉得自己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吧。”
萧敏浓这个人出道那么多年,感情方面零绯闻,是狗仔蹲在她家蹲个七天七天都蹲不出来的那种。
私生活和一群老艺术家非常合拍,休息的时候要么就是去某某老师那里坐坐,要么就是遛遛养的粉毛鹦鹉,要么就是指导一下学院的学生。
知名狗仔工作室的老板为此吐槽了一句——萧敏浓这个人业务能力一流,但实在太无聊了。
她人很低调,除了拍电影基本不参加活动,拿了最佳演员偶尔都懒得去领奖,要去也是心血来潮的那种。
好像压根无所谓,跟拍戏的同事关系都不错,那种微博都不互关的不错。
也没人说她摆谱,毕竟她好像一直就那个样。
草根出身,到今天的地位,虽然人有点冷,但提携后辈又很积极。
一来二去,粉丝都不敢把她跟桃色新闻串在一起,总觉得有一种恐惊天上人的感觉。
周楚也试着去看了匿名论坛的八卦,嘴巴再毒的都不知道怎么嘴萧敏浓。
毕竟这人年纪不算小也不算老,身上的奖多得要命,也不下凡参加综艺唯一的爆笑还是因为地方电视台新闻采访路人在菜市场采访到了她。
对偶像感兴趣也会去考古一下感情,萧敏浓什么都没有,她演戏是很学院派的演法,出戏也很快,有一部电影点映问到她至今单身的原因,她就回——
“我有喜欢的人的。”
台下一阵哇哦,等主持人再问是不是好事将近,她又摇头,“那个人还没出现。”
粉丝都在笑,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但是那天屠版的gif和热搜的萧敏浓眼神词条,路人看了都很难不心动。
心动归心动,也不是那种心动。
周楚觉得自己好像心态也变了。
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看到这张脸是惊愕,她对萧敏浓就是孤立无援的时候自己给自己立的一个假想。
看到曾酉以为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带点旖旎。
后来在一起久了,那层类似替身的滤镜摘掉,她得到的也只是曾酉而已。
虽然曾酉现在是岑浔啦。
她唉了一声,“你会溜吗?旱冰可不是的那种冰场的。”
说到冰场周楚当然没玩过,倒是曾微之前看电视看到花滑比赛,特别兴奋。
“没试过旱冰。”
曾酉转头,“我肯定比厉害。”
草!
周楚那该死的胜负欲上来了:“我不信!”
曾酉:“那赌一下?”
周楚又有点犹豫了,因为曾酉这货可是岑浔啊!什么天才女a之类的光环不要不要的,我干不过的。
她咬着嘴唇,丰润的嘴唇被咬出了牙印,曾酉默默地攥了攥手。
曾酉:“不赌?”
周楚哼哼两声,“赌什么?”
曾酉想了想:“我赢了让我每个星期去你那住一天。”
周楚:“?不行。”
曾酉:“那你来我这住一天也可以。”
周楚:“咱俩已经离婚了!单身ao共处一室有伤风化。”
曾酉:“成年人放松压力不好吗?你的工作强度很高,这样有利于放松身心。”
周楚:“……”
曾酉:“加码,你输了我就不打扰你。”
周楚眯起眼睛,抿了抿嘴,“不对吧,为什么是我输了……”
曾酉歪头:“那我输了我每天都缠着你。”
周楚:“你那么空的吗?”
曾酉低头:“心里很空。”
“那你赢了的话,你年底的礼裙我都包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定定地看着周楚,像是引诱猎物的猎人。
周楚哇哦一声,“岑总,财大气粗啊。”
曾酉:“……”
今年年底的邀约更多,尚枫紫的时尚资源虽然不错,但是很多顶级的还是得看周楚自身的商业价值。
但是周楚很自信,只不过曾酉的承诺是锦上添花。
可是雨镇那个专门的溜冰场已经拆了,半室内半室外,以前周楚路过的时候还能看到里面的霓虹灯。
雨镇的青少年们经常聚集在这里,音乐都是那种吵闹和抒情并存的。
流行和老掉牙似乎都奇异地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光怪陆离的异空间。
曾酉的失望显而易见,反倒是周楚眼尖,看到路边的小店还有小朋友往里面钻,穿着旱冰鞋的。
原来之前的场地被改建,老板搬到了这边继续租鞋,只不过变成了露天自由行。
广场舞和开玩具车的还有唱歌的混迹在一起,确实很考验人的技术了。
周楚本来信心满满,还租了最好的旱冰鞋。
最后站在坡道下面却沉默了。
老板说这个广场的确有旱冰的比赛路线,是绕着中心的雕塑。
台阶五十多级,周楚心想这特么上来就地狱模式。
曾酉指了指另一边的空地:“一首歌的时间,看谁到那边,一个来回。”
周楚抽了抽嘴角,这广场舞未免太经典——《荷塘月色》。
而那一边,看着不长,但是还有好多石墩。
周楚的胜负欲又上来了。
曾酉垂眼,觉得自己前妻的胜负欲总是在不该有的地方。
在别的地方总说不来了。
怎么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