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她无意闯入后,就再也没有进过的房间。
格局一如既往,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简约的装修风格,暗色的装饰布置。
所有的东西都一丝不苟,有条理地摆放在原位。
整间房有着金属般的冷感,一如他这个人。
进入到暗门之前,林冉特地扯了扯柏程渊的袖子。
再三确认道:“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柏程渊闻言,站定脚步,回身看她。
室内开着灯,却没有太明亮。
衬得他目光比以往要深沉。
林冉见他没做声,又补充了一句:“我不进去也可以的,毕竟,我只是随口一问,无意冒犯你的秘密。”
柏程渊只静了片刻,似乎也是终于决定好了一般,拉起她的胳膊走了进去。
再次来到这间屋子,林冉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充满好奇心了。
每一个角落她都有印象,其实也并不是想来参观。只是想知道这间屋子对他而言的意义罢了。
但她也很清楚,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想被窥探见的秘密。他就算不想透露,她也不会勉强。
林冉站在原地,没有过多打量,只静静地盯着他看。
柏程渊进到这间屋子,直接坐到了方间最中央的躺椅上。
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身子微微靠后,是一种放松的状态。
还不等林冉说话,他居然主动开了口。
“这间屋子,是我留给自己放松心情的。没人进来过,除了你。”
林冉微微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想起了多丽丝.莱辛的《去十九号房》。
主人公希望能有那样一间房,没有别人打扰,只有她自己。
哪怕只是静静地待在里面,什么都不做。
哪怕被种种疲惫而繁重的生活困扰后,你永远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疗伤。
原来,他也有这种困扰吗?
林冉莫名对自己偏要闯入的行为感到愧疚,她垂下头,喃喃自语道:“放松心情吗……”
柏程渊微微阖上双眼,低低地“嗯”了一声。
片刻后,他睁开眼,目光淡淡地扫过周围摆放整齐的一切事物。
那些都是他有印象以来,能感受到快乐的全部记忆。
像心间乐园。
终日奔波,对一切都感到麻木时,他还可以回到房间,沉浸在回忆里。
感受那些可怜又渺小的快乐。
尤其压力与焦虑一起来袭时,他往往会在房间里待上一整晚。
可也就是近来才发现,和林冉结婚后,他进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上一次进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前了。
这是他的秘密,从以前到现在,无人得知。
他内心里也并不想让任何人窥探到,可如今,他却忽然觉得,让她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排斥不抗拒,可以接受。
剖开内心来看,甚至会看到一些小小的,几乎看不到的倾诉欲。
但它又的确是存在着的。
柏程渊站起身来,慢步走到林冉身边。
主动拉起她的胳膊,低声道,“带你参观。”
说完,也不等林冉反应过来。
他指着房间里的两大排书架,开口为她解说:“都是毕业之前读过的,且印象深刻的书。”
然后又朝前走了几步,透过书柜的玻璃门,他抬起下巴指了指,“接管bika品牌那天的留念,还有一些奖章。”
他真的做足了带她参观的工作。
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一一耐心为她讲解。
林冉起初有点慌张,慢慢的心情平复下来,开始转为喜悦。
她知道,他不是为了应付那个所谓的真心话游戏。
而是在以这种方式,带她去了解他的过去和内心。
这样想着,林冉的心情也渐渐轻快起来。
她紧紧跟在柏程渊身侧,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主动发问。
“这个是什么呀?”
柏程渊看了一眼,脱口而出:“本科时社团活动的纪念品。”
“那这个呢?”
“陪爷爷去伦敦时,落在他肩膀上的叶子。做成标本了。”
林冉本来想伸手去碰,闻言又缩了回来。
她没想到他是这么细腻的人。
在柏家那种生长环境,导致他所有的感情都是内敛的。
他不说也不做,又偷偷留念。
连带着她的心跟着柔软,细细品味,还有些酸涩。
柏程渊留意到她的动作,低声道:“没关系。”
林冉转头看他。
“既然已经选择带你进来,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碰。”
林冉垂了垂眼帘,抿着嘴唇笑了笑。
这种特殊感,简直叫她心花怒放,春心萌动,小鹿把头都撞晕了。
语言的魅力和威力都如此之大,仅仅是一句话,就能让她坠入到甜蜜的深渊。
哪怕是踽踽前行,也情愿深陷其中。
林冉暗自笑够了,再次抬起头。
目光一转瞥见柜子上的玩具熊布偶。
这个她有印象!
上次来就看到了。
既然他这样说,林冉也就没再客气。
她伸手将玩具熊捧在手中,朝他挥了挥:“这个熊宝宝是谁送你的?”
柏程渊目光扫过来,眼色明显暗淡了一些。
隔了会,才清清冷冷地说了两个字:“我妈。”
林冉自然看得出,这个熊对他来说意义非凡。
她低下头对着玩具熊仔细打量。
穿着黑色小马甲的熊宝宝,有些旧了,胸口位置还破了个巨大的洞。
柏程渊垂眸看她,解释道:“六岁那年的生日礼物,胸口处原来是有放置一个录音装置,后来被我剖出来扔了。”
说着,像是想着什么久远的事情一般,他表情平淡,静静地看着她手中的熊,兀自出了神。
六岁之前,家庭和睦。
他每年都会收到来自周曼的礼物。
之前的都找不到了,只留下了这一只熊。
录音是周曼自己录的,只有一句话:“程渊啊,妈妈永远爱你。”
那时候爱还是可以被说出口的字。
只不过再一年后,柏家发生了一件事。
从此以后,天翻地覆。和睦的场面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刻板,礼貌。
他的快乐也越来越少了。
七岁那年,小学一年级。
家里的氛围越来越严肃,柏程渊终日活在阴霾之下。
直到他听见父母午夜的争吵。
紧接着,周曼闯入他房间,认真严肃地对掐着他的肩膀,对他说:“你爸爸在外有私生子,从今天起,你必须做到最好,最出色。程渊,我是为了你好。”
这种话对一个成年人来说,或许都是一种打击。
更何况是个心智还未成熟的孩子。
残忍,压抑。
往后这两个字,几乎再也没有脱离过他的生活。
他喜欢听玩具熊里的录音,里面的声音温柔充满爱意。
他又讨厌听那个声音,因为那样的周曼已经不复存在。
所以他拆掉了录音,玩具熊的胸口就这样破了个洞,再也没愈合过。
柏程渊化繁为简,轻描淡写地将这段往事随意讲了讲。
林冉脸上仍是笑吟吟的,实际上内心里已经酸涩难耐。
锦衣玉食,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柏家独子。
终是有不为人知的伤痛。
林冉紧了紧手中的玩具熊,弯起唇角,试探性问他:“这个熊,可以借我一晚上吗?”
柏程渊收回视线:“拿走吧。”
他说什么都很平静,仿佛心里不曾有任何涟漪。
可林冉却知道,这些往事多少还是影响到了他的心情。
她开始主动拉着他说话,几次三番岔开话题。
事实证明,她调解气氛的能力极佳。
没有她化解不了的尴尬,也没有她哄不好的人。
离开两排书架,林冉拉着柏程渊朝前走。
指着地上的贝斯,扭头冲他笑道:“我知道你之前钢琴为什么弹得那么好了,原来柏大总裁是个平平无奇的音乐小天才!”
柏程渊沉重的心情渐渐放下,此刻环着胳膊,冲她轻轻扬了下眉:“除了这个呢?”
林冉早已准备好的彩虹屁,张口就来:“你是天才,无论是事业还是学业,以及艺术!你都天赋异禀。简直就是人中龙凤,娱乐圈的脸,大总裁的命。”
柏程渊扯了下嘴角,视线扫过她的脸,开口:“如果我说,我是bereborn的贝斯手呢?”
林冉起初没反应过来,还笑嘻嘻地问:“be什么?”
话一问出口,她笑容僵住,愣了三秒。
缓缓转过头,看了眼一旁的贝斯,又看了眼柏程渊。
深色衬衫,黑色西装裤。
打死她也想不到这样的人能是乐队的。
林冉迟疑了一下,问:“……真的假的?”
柏程渊反问她:“你觉得呢?”
“……”
林冉没什么想法,她有点懵。
柏程渊看到她的反应,轻笑了一声。
“邹辰是鼓手,严齐是吉他手。”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蹦到林冉耳中,她大脑被冲击的一下子炸开了。
以至于控制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然后如此震惊的情况下,她还是稍微转了下脑子。
林冉捏紧手中的玩具熊,陷入短暂的沉思。
他那几个朋友是一起玩乐队的。
bereborn的主唱是女的!
化名y。
难道说……
林冉目瞪口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十分艰难地开口问:“许……妍……是……主……唱……”
柏程渊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得到这个结论,林冉一把将玩具熊塞给他。
随后低下头,拿起手机,对着屏幕一顿猛戳。
这反应也不像见到喜欢的乐队那样激动。
看起来还有点愤怒。
柏程渊半靠在墙壁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问:“你在干什么?”
林冉手指一动,删完最后一首。
头也不抬地回答:“清理歌单。”
“从此再也不听bereborn。”
“我就说最近再听主唱唱歌,听得我直想打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跟你们港,别看柏狗很够狗,他也是标准美苏惨男猪脚了。
我准备好开虐了,你们准备好了吗?嘻嘻嘻嘻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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