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吃了它可以通五感,解浊瘴,可令瞎子复明,聋子耳淸,哑巴善言。
但天下间的瞎子聋子哑巴却从没有一个人吃过它。
因为天下间只有一颗天香玉寇。
朱瑞笑了笑。
他的胡子甚至有些颤动。
他道:“陆小凤的眼睛终究不会暗淡无光。”
陆小凤却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一定会需要这颗天香玉蔻?”
朱瑞道:“一个高手可以活很久,但一个瞎了眼的高手却一定活不很长。”
陆小凤道:“王爷久居王府,又怎么会知道江湖的事。”
朱瑞笑道:“江湖与朝廷又有什么区别?被拔了牙的老虎,折断了腿的狼,生活在哪里都活不了太久。”
陆小凤道:“似乎的确如此。”
朱瑞抖一抖身上的披风,露出瘦削的身材,看起来更像一个小老头。
他道:“即便你再适应黑暗,人终究是向往光明。”
陆小凤笑道:“听起来也很有道理。”
朱瑞道:“而我,可以帮你拿到天香玉寇。”
陆小凤道:“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王爷要帮我拿到天香玉寇?”
朱瑞道:“因为我并不是凭空要帮你拿到天香玉寇。”
陆小凤道:“你需要我的帮助。”
朱瑞道:“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忙。”
陆小凤笑了。
他的眉毛终于抬起来了。
陆小凤道:“我总想不通,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找我帮我。”
朱瑞道:“因为天底下只有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旁人一定不会去找另外的人做。”
陆小凤道:“为什么只有我可以做到?”
朱瑞道:“因为我要找两个人。”
陆小凤道:“我好像找过很多人。也找到过很多人。甚至差点死在找人上。”
朱瑞道:“但你现在活得很好。”
陆小凤道:“我已经是个瞎子。”
朱瑞道:“瞎子或许更适合去找那两个人。”
陆小凤似乎有些感兴趣。
他并非对天香玉寇产生了什么念想,他反而对朱瑞究竟要找什么人产生了兴趣。
他虽然讨厌麻烦,但他有一颗常人的心。
陆小凤问道:“是什么人?”
朱瑞道:“北斗七星。”
陆小凤问道:“北斗七星?”
朱瑞道:“只要找到两个人。”
北斗七星,帝王之相。
七星护帝,盛明至上。
陆小凤道:“只要找两个人?”
朱瑞道:“只要找两个人。”
陆小凤觉得这并不是个难题。
但天下这么大,究竟要如何找这两个人。
这两个人究竟又是什么样的人?
陆小凤道:“北斗七星,是不是有七个人?”
朱瑞道:“没错。”
陆小凤又道:“你要我找两个人,是因为其中的五个人并不用找。不用找的人,要么你已经找到,要么他们已经死了。”
朱瑞道:“如果我能找到,就不会托你来找。”
陆小凤道:“所以只有两个人还活着。”
朱瑞道:“幸好还有两位依然活着。”
陆小凤道:“王爷为什么要找他们?”
朱瑞道:“因为我想将他们交给一个人。”
陆小凤道:“什么人?”
朱瑞并没有立即回答,但他沉默片刻,忽然沉声道:“一个并不知道二十年前事的人。”
陆小凤忽然明白了什么,他问道:“死的五个人,便是二十年前五族合盟的领头人。”
朱瑞想不到他已经知道,但他似乎并不在意。
他平静的点了点头。
陆小凤问道:“而王爷便是顶天阁真正的阁主。”
朱瑞笑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
他似乎听了一件非常好笑的事。
他停了下来,说道:“如果我说我是,我便真的是吗?”
陆小凤道:“或者王爷说自己并不是。”
朱瑞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我既然要做的事与此有关,便不在乎多几个名号。”
陆小凤说道:“是便是,不是便不是。”
朱瑞道:“是有可能不是,不是也可能是。”
陆小凤道:“我只想知道,王爷邀我来看花家的佛珠,那么它又在哪里?”
朱瑞道:“我并没有。”
他很诚恳。
诚恳的再说一句他先前说过的谎话。
而他这次说的,却是真话。
陆小凤道:“王爷的话,就像陆小凤的眼睛。”
朱瑞笑了。
他道:“只要得到天香玉寇,陆小凤的眼睛就会明亮如星。”
陆小凤道:“天底下没有白做的买卖,天香玉寇也不是这样简单就能得到。”
朱瑞道:“对陆小凤来说,却不难。”
陆小凤道:“北斗七星,是皇上的人?”
朱瑞道:“当年五族结盟,忠于先帝。实则并非只是五族,而是七人。只是五族先锋,余下两人暗动,后五人身死,两人无踪。”
陆小凤道:“而这五人手中,是否握有一份密令。”
朱瑞道:“没错。”
他沉声说道:“江湖绝杀令。”
江湖绝杀令!
朱瑞道:“江湖绝杀令,杀尽武林之中传承高手。”
陆小凤沉思片刻。
他终于道:“是先帝要他们这样做?”
朱瑞道:“灭自族与杀旁人,只能选择一个,你会怎样选?”
陆小凤道:“所以杀尽武林二十二位门派高手。”
朱瑞道:“五人以死谢罪。武林折亡绝世高手二十七人。”
帝王之心,古今难测。
陆小凤不免一声叹息。
他道:“王爷为什么要找另外两个人?”
朱瑞目中闪光,终于道:“为先帝。”
陆小凤道:“为先帝?”
朱瑞道:“只为先帝。”
他注视着陆小凤,即使他知道,他眼前的陆小凤,已经是个瞎子。
他道:“先帝狠绝,却心留善念。并未斩尽杀绝,亦留两人在世间,已伺今上。而皇侄却并不知情,武林之事也不曾过问。”
陆小凤道:“你要将他们交予皇上。”
朱瑞道:“是。”
陆小凤没有说话。
朱瑞的话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朱瑞忽然道:“若你答应帮我寻他们,我亦会差人帮你。”
陆小凤道:“谁?”
朱瑞忽然咳嗽两声。
他拿起茶杯,轻轻一敲。
一个人已经来到他们身前。
陆小凤虽然看不见,但他已经知道他是谁。
一个熟人!
一个并不熟悉的熟人!
一个令他目不能视的人!
唐无!
第55章雁荡山麓
很多事情不容预料。
就像陆小凤不会想到,他再见唐无之时他已经不能再看见他。
而唐无也不会想到,他们竟然会成为伙伴。
就像现在,他们并肩走在雁荡山麓,一路西行。
他们要找一个人。
一个陆小凤要找的人。
陆小凤道:“想不到唐无竟然是安南王的人。”
唐无道:“想不到陆小凤也有需要我照料的一天。”
陆小凤笑了,他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你的照料?”
唐无面容冷峻,却道:“一个瞎子,却远不如花满楼灵活,如果我走了,你一个人能穿过雁荡山麓?”
陆小凤毫不在意道:“那你走啊。”
唐无瞪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小凤想要放声歌唱。
他走在唐无身边,唱,人生得意须尽欢。
唐无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情绪。
陆小凤唱了几句,见唐无坦然无比,反倒是好奇起来。
他问道:“我唱的好不好听?”
唐无道:“旁人看你眼睛这样,本来会可怜你,但你一旦唱起来,他们一定觉得你是应该的。”
陆小凤道:“但你似乎并不讨厌我的歌声。”
唐无哼声道:“你有没有听过唐丝雨唱歌?”
陆小凤点点头,他又点点头,他道:“我明白了。”
他哈哈的笑起来。
唐无道:“你唱歌像驴叫,唐丝雨唱歌像一头快死了的驴叫。”
陆小凤有时候也觉得唐丝雨就像一头死驴。
他宁愿他是一头死驴。
陆小凤道:“你同他一起长大,一定度过了一段美好的童年时光。”
唐无冷下脸。
他道:“我只期望他快些死。”
陆小凤道:“上次我要杀他,你却救了他。”
唐无道:“只有我可以杀他。”
陆小凤道:“但他现在平安无恙。”
唐无道:“他现在还不能死。”
陆小凤道:“其实你根本不想杀他。”
唐无冷冽道:“但我现在可以杀了你。”
陆小凤笑道:“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杀了我。”
他忽然不走了,站着一动也不动。
唐无转过身,看着陆小凤。
陆小凤的脸上带着笑,一动也不动。
唐无脸色一变,忙去试他的鼻息。
陆小凤却没有任何呼吸,毫无声息,就像一个死人。
唐无脸色大变。
唐无忙探他的心跳,心脏却稳健地跳着。
陆小凤道:“一个死人,是不会跟你走上山的。”
原来他只是在逗弄唐无。
唐无想要发火。
他不喜欢陆小凤。
陆小凤是个令他讨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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