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诱我高攀");
白乐本来确实有点烦躁,
跟李柔聊了会儿天回来,心情又好了不少,回过去一个可爱猫猫的表情,
很早就睡下了。
接下来几天她都在修改访谈,
好不容易写出一版自己满意的发给洛砚,给自己泡了一杯茶,伸出手按压太阳穴,舒缓一下紧张的神经。
她晚上六点要去参加陆乾的生日宴,
今天相星子请假了没有来,央求白乐不要告诉洛砚自己去了哪里,好在洛砚也没有问,于是她整理好书桌打算下班。
这会儿临近傍晚,
余晖的颜色打泼了的油画似的落下来,
一旁小茶楼的门口被风吹起两只晴天娃娃。白乐身穿定制礼服和江闻朝一起出现在宴会门口,也许是因为在江家已经锻炼出来了,白乐能坦然面对投向她的每一束目光,
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回以亲切的微笑。
虽然只是小型的家庭宴会,
但是屋里屋外还是聚满了人。企业家,
想着创业的年轻人,名校教授,
还有些三四线的小明星,
一楼的大厅成了舞池,音乐荡漾,
香槟的气息甜腻诱人。
“他们肯定跟别人说你要来了。”白乐看这阵仗,
小声道,“突然感觉好亏啊,早知道不来了。”
江闻朝抬眉:“今天不是来给你撑场子的?”
“是倒也是,
但其实我的场子也没有那么重要嘛。”白乐声音越压越低,最后自己也听不清楚在说什么。
杨女士站在门口,一身挂肩黑色晚礼服配上珍珠耳饰,红唇弯起的弧度都是设计好的,跟周围来往的人谈笑风生,就算是只见过一面的人也表现得格外熟稔的样子,就好像场子只要有她就不会冷场。
“小心台阶。”江闻朝比她高出许多,声音从上方传来,白乐连忙用手去提裙子。
这是宴会礼仪,男士不能伸手提女士的裙角,但可以伸出手去搀扶她。白乐想到江闻朝那极其诡异的洁癖,只把手微微搭在他的手腕上。她的手心很暖和,触手却觉得一片凉。
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已经有不少人看过来了,其中也包括今天的寿星陆乾。
“乐乐,妹夫。”陆乾今天穿着白色的燕尾服,头发梳得锃亮,无论手上的腕表还是脚上的皮鞋都是精心挑选的,面上带着笑容,容光焕发。
寿星主动相应,江闻朝朝他颔首示意,同样回以笑容,算是给足了面子。
白乐本来不打算说什么,突然听到陆乾身后传来一声软软的“乾哥”,循声望过去,看到酒池边上站着几个女人,其中一个白乐认识,是顾盼兮。那个说话的听说叫于晶,也算是有点量级的四线女星了。
“星子呢?”白乐没有犹豫,直接开口问。
陆乾怔了一下,看向白乐:“什么星子?”
白乐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相处久了二人都明白对方的意思,陆乾舔了一下嘴唇:“她跟你说了?——其实我们也不算真的在一起,你情我愿的事,你别想太多。我现在的女朋友叫于晶,你应该听过她吧。”
陆乾说完就要往回走,白乐突然想到那天相星子脖子上的痕迹,直接拉住他的手腕:“陆乾你还是人吗?还是人间泰迪?”
她说话的声音不算大,但是旁边人也能听见。
这个宴会虽然鱼龙混杂,不同阶层的人都有,但是大家毕竟也算是有点门道的人精,听到这句话场子也没有冷下来,只是压低了声音,一面装作不经意地碰酒,一面用余光看过来。
陆乾没想到白乐当众给他难堪,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但是碍于江闻朝还在旁边,他也不能发作,只是压低声音,皮肉有些僵硬:“白乐,别忘了你是哪家的。”
“你别告诉我星子现在在楼上等你?还是说在别的某个地方等你啊?”白乐看他涨红了脸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相星子今年才多大吗?”
“——你跟我过来。”陆乾也不想事情闹大,板着脸收回手。
白乐看了一眼江闻朝,发现他也看着自己。
最后陆乾还是跟白乐一起来到后花园,白□□过茂密的枝丫往屋里看去,发现江闻朝站在门边,对她招了一下手,意思是这个角度他看得见。
“白乐,高攀上江家了你很得意啊?”陆乾面色本来就不怎么好看,这会儿撕破了脸跟白乐讲话,一踩一个痛脚。
然而白乐已经对陆家任何人身攻击免疫,所以神色平静:“你有没有碰她?”
“是,我碰了她又怎么样?”陆乾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她还是c吧?这女的我查过,她爸妈根本就不是京都的,都是乡下的农民。房子是租的,一个人住,以前交往过很多男朋友,靠着男朋友给的生活费读完了大学。她对你这么好,是妄想着给你当嫂子呢。”
白乐深吸一口气,听完这一整段话,觉得心里发堵。
杨女士没有说错,她确实蠢得可以。
看到白乐眼中的光点一点点暗下来,陆乾轻“嗤”了一声:“你跟来的时候其实没什么变化。”
白乐不说话。
“就像一只流浪狗,如果有人给了你一块骨头,你会很聪明地检查它要没有毒,但是如果是一起相依为命的同伴问你要这块骨头,你就毫不犹豫地给——很搞笑,你不觉得吗?”陆乾面上添了几分得意,扬起下巴,居高临下,“真不知道以前你那穷爹是怎么教你的,到我们家这么久这破同情心都还没改,识趣点,你的日子会好过很多。”
陆乾说完直接往屋里走,白乐站在原地,脑海中一直回荡着以前杨女士说的那句“跟你父亲一个样”。
适者生存,为了达到目的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哪怕是牺牲自己最亲近的人,或者不喜欢也能为了钱跟你在一起,这就是陆乾说的生存法则。
很明显,来到陆家这么多年,白乐一点都没有适应所谓的“规则”。
“他跟你说了什么?”江闻朝的声音低沉清冽,从头上传来。
白乐抬起头,心里乱得很。
“怎么还哭了?”江闻朝抿起唇,周围没有餐巾纸,抬起手,又放了下来。
“没有事情。”白乐用手背小心翼翼地擦去眼泪,以免弄花了妆,“江总,我眼妆有没有花?”
江闻朝俯身,在一个离她很近的距离停下来:“没有。”
“那就好。”白乐做了一次深呼吸,但是又想到陆乾刚才的表情,胸口有些发闷,假笑也伪装不出来了。
二人就这么站在庭院里,薄暮的余晖一点点沉下来,跌进远处的高楼。这时的天空是极深的蔚蓝色,别墅里的乐声和灯光朦朦胧胧透出来,白乐想去踢脚边的石子儿,突然想起今天穿的高跟鞋还挺贵的,于是又把脚缩了回来。
“他跟你说了什么?”江闻朝又问了一句。
白乐也没有多说:“要不,以后陆家的宴会我们还是不来了吧?”
“都行。”
“嗳,没什么意思。”白乐像是赌气似的说出这句话。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想到她第一次见到相星子的时候,又想到白随智。
“如果我妹妹还在,她应该会过来让你别哭。”江闻朝低下头,手里还举着一杯香槟,没有喝过,所以气息很干净,长指在酒水映出的光里有一股禁欲感。
白乐有点惊讶,杏眼微抬,里面还有些湿濡。
江闻朝也没有看她,眸光逐渐聚拢,又慢慢散开,应该在回忆:“她挺爱管闲事的,有的时候会为了自己的伙伴跟小男孩儿打架,虽然后来才知道她那伙伴是瞎说的。”
“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了什么?”白乐眉间一跳。
江闻朝一耸肩,白乐就暗骂一声:这老狐狸,刚刚还在装他不知道呢。
“你那朋友我也去查过,一开始没告诉你,想着你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处。”江闻朝态度坦诚,“何况陆乾确实跟一些人说过相星子是他新女友,让人家信了——不过这个圈子里‘女友’的定义也蛮多的,不是那一种就对了。”
所以相星子确实以为自己是在跟陆乾交往。
想通了这一点,白乐心里还是有点发沉。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不好受,她回到宴会厅,也没有心思去为自己“江总女友”的身份正名了,只是在一个角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顾盼兮往她这里看了好几眼,最后似乎终于忍不住了,走过来:“白乐,你能喝酒啊?”
白乐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周围有几个人过来跟江闻朝说话,应该是认识的,江闻朝也没有拂了人面子。白乐就一个人待在这儿,什么话也没说,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装空气。
“……不是我说,你男朋友不过来管管你吗?”顾盼兮握住她的手,“我记得你酒量挺差的。”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好像没有再这样有过接触了,白乐看向她,顾盼兮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放开手:“是不是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儿?——江总出轨了?”
……这个猜想确实大胆。
白乐斜斜看她一眼,顾盼兮连忙安慰道:“没事儿,像他们这个圈子的人嘛,有好几个‘女友’也正常,怕的就是那种在一起了不公开的,就是个备选品,你至少还公开了嘛。”
白乐:“……”
“别不说话嘛,我陪你喝。”顾盼兮也拿起一杯香槟喝了一口,“但是十个你也应该喝不过我。”
“没有,但是性质差不多。”白乐叹了一口气,酒精的味道让她的神经舒缓下来,眼前有些迷离,“你觉得,如果你是一只流浪狗,你的同伴向你要骨头,你会给吗?”
“什么呀?”顾盼兮没听懂,“问题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喝醉了?”
“没有。”白乐低眸。
“多大点事儿啊。刚才我那几个姐妹问你裙子来着,是江总给你买的吧?啧啧,好羡慕啊。”顾盼兮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裙子,“于晶说她求了陆乾好久,陆乾也只是给她买了几个包。”
不提还好,一提白乐又开始有些不是滋味。上位者脚踏几条船,这里骗骗那里哄哄,然后居高临下告诉她这就是生存法则,她总觉得荒唐,却又说不出来哪里荒唐。
“不是吧,我猜猜,你朋友被劈腿了?”顾盼兮晃动了一下杯子里的香槟,眸色漾起。
白乐看她一眼,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
顾盼兮把杯子里的酒喝尽,手托着下巴:“突然想起以前大学的时候,我也被一男的骗过。他给我交学费,但是没告诉我他有女朋友。大家都骂我来着,但是只有你在帮我——怎么说呢,白乐,我好像没有跟你说过谢谢。”
“这次有点不一样。”白乐用胳膊支撑住身体。
“嗯——”顾盼兮食指点着下巴思考一会儿,“你那朋友是故意接近你的?”
白乐觉得脑袋有点沉,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抬起头。
“又被我猜对了?”顾盼兮眨眨眼,“多大点事儿嘛,我以前也是故意接近你的,毕竟你能帮我买单来着。”
白乐:“……”
“别生气嘛,我想着后面赚钱了,就把钱还给你。”顾盼兮身手搀住白乐,“欸,你要不还是去找江总吧?你那哥哥我总觉得怪怪的,可能江总要比你哥哥好那么一点点。”
白乐胃里翻滚起来,正要说话,就听顾盼兮喊了一声“江总”。
“她喝了多少?”江闻朝声音有点冷,“你让她喝的?”
“……我没有。”顾盼兮舔了一下嘴唇,“她自己要喝,不信等她就醒了你问她。”
江闻朝也没有多说,伸手搀住白乐:“我来吧。”
对方明显带着防备的意思,顾盼兮只好讪讪地收回手。
白乐酒量确实不好,现在还勉强能走路,但一大半的力气都是靠江闻朝扶着,好不容易坐上了车,她实在熬不住,用手撑着窗户边沿,低下头。
江闻朝一哂:“你要是敢吐在我车上,提前想想得赔多少。”
不知道怎么,白乐瞬间觉得清醒了一点,忍了好一会儿,眼皮还是撑不住,靠在座椅上,脑子里乱得很。
宿醉的感觉不那么好受,白乐中途醒过来一次,意识还没有完全醒,只记得戴维斯给她喝了点什么,然后又睡了过去,但是身体好受了许多。
然后满脑子都是江闻朝用的东西都很贵,她赔不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乐醒过来发现天是亮的,她蜷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
环顾了一下四周,是江闻朝的私人别墅。头稍微有点晕,但是已经好多了。面前摆着一杯已经凉了的柠檬水,白乐嗓子发干,于是喝了一口,太阳穴一下一下地跳着。
突然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一种很奇异的,特殊的感觉。
楼上传来脚步声,江闻朝从楼梯上下来,乔伊在他身边用英语说着什么,随后他签了一个文件,乔伊捧着一叠合同走出门去。
白乐身体靠在沙发背上看过去,和江闻朝四目相对。
“江,江总。”白乐吞了口唾沫,声音发颤。
“喝了点酒脑袋受刺激了?”江闻朝态度不怎么样。
“不是,你能过来一下吗?”白乐怯怯地软着声音央求。
江闻朝面无表情地走过来,低头看着她。
白乐斟酌了一下语气,小心翼翼道:“你这沙发,贵不贵——我的意思是,如果要赔的话,需要赔多少钱?”
“怎么了?”江闻朝见她态度不对劲。
白乐蠕了蠕唇,犹豫稍许:“我说了,您千万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你说。”
“江总,”白乐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那句冷冰冰的“提前想想得赔多少”,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开口,“我亲戚来了。”
2("诱我高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