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非去不可(1 / 1)

每年秋冬之时,都是镇安府与北凉国互市的人最好时机。

镇安府关门打开,每天都有许多异族商队拉着羊马来到关内,用健壮的马匹和肥硕的羊换取食盐、糖、茶等生活必须物资。

今年盐价甚高,蔡飞不管百姓死活,自然也不会管这些异族人死活。

就在开放互市之前,蔡飞手下的一个门客曾经提建议,让蔡飞降低盐价,尽量不让今年秋冬的互市出岔子。

蔡飞却一口回绝。

盐价变高了,那些北蛮子就只能用更多牲畜来换食盐,明明是他赚了,为什么还要降低盐价呢?

更何况,他还等着造反,需要大量的马匹,关内想要如此多的战马几乎不可能,只有北凉的游牧民族手中,才有够数的战马。

蔡飞不在意治下百姓的死活,自然也不会在意异族的死活。

因此从深秋之后,两族互市的市场上,逐渐冒出很多不满的声音。

原本三头羊就能换一家十几口过冬所需的盐巴,如今需要十头羊。很多异族人没读过书,只数的过来简单的数字,可他们也不是傻子!三头羊和十头羊,能一样吗?

有赵靖护着,秦扶清也能混出门了。他穿着随从的衣服,跟在赵靖身后,离开蔡府后,才逐渐变得大摇大摆。

赵靖要带他去喝桂花酒,秦扶清却想四处溜达溜达。

北地的冬天和他家乡的冬天不一样,这里最冷的时候能有零下。即使出太阳,雪也无法完全融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堆积。

街上行走的百姓,都穿着羊皮袄,羊皮靴,来往匆匆,嘴里不断呼出白气。

街头巷尾到处都有卖羊肉汤的食贩,花十文钱,就能买到一大海碗的羊汤,里头飘着一些炖得软烂的羊肉,上面挂着星星点点的葱花。

城外的百姓为了挣钱,在冬季的时候用麦秸将菜地覆盖,等下过几场雪后,小葱和菘菜还能苟活一段时间。

“赵靖,我想喝羊汤,你带钱没?”

赵靖点头,“府里不也有羊汤吗?没喝够?”

“在街头吃饭是不一样的体验,小爷我今天就带你体验体验,你出钱哈。”

赵靖嗤笑,可还是跟着秦扶清,偏离了原本要去的目的地。

秦扶清专门捡人多的地方钻,用他的话说,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谁家好吃谁家凑合,能从摊位上坐的人多人少看出来。

赵靖少有这样的体验,跟着他绕了几大圈子,都快到坊市了,秦扶清才停下脚步。

他指着前头用布搭起的棚子,笃定道:“这家绝对好吃。”

赵靖望去,只见一对夫妻在摊位前忙碌不停,不断从大铁锅里捞起羊汤,浇到碗里,后面食客排成一队,都在等着吃饭。

这地方常有牲畜通行,牲畜想拉就拉,没个讲究,粪便和冻雪混在一起,脏兮兮的,还有一股难闻的骚气。

赵靖没闻到羊汤的香气,倒是闻到不少马尿骚。

“你确定这家真的好吃?”

“两位大人,劳烦让个路吧。”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秦扶清连忙让到一边,只见一个老头弯着腰,赶着一群羊往坊市去。

“抱歉,挡着您的路了。”秦扶清对老者道。

老人家笑着对秦扶清微微点头,算是致意,“是老汉打搅老爷们的兴致了,你们可是要喝老李头家的羊汤?去吧,他爷还活着的时候就在这儿卖羊汤,传多少代了,味没差过,要碗羊汤,再去他爹的烧饼铺子买两个烧饼,揪碎了泡羊汤里,吃一碗下地干一天活都有劲。”

秦扶清一看,果真羊汤铺子不远就有一个烧饼铺子,做烧饼的是和眼前老者差不多年纪的老人家。

“咱们去尝尝吧。”秦扶清带着赵靖去了,赶羊的老头也往坊市去。

在那排队买羊汤时,秦扶清左顾右看,自来熟地问正在吃饭的食客:“麻烦问下,味道如何?”

“好吃,香着咧!”

“好,我等会也要来一碗和你们一样的。”

“他家好吃,我们经常来这里吃,都吃多少年了。别人家都涨价,就他家没涨价,还是我小时候的价格。”一位中年食客道。

“那可真是太良心了,您小时候吃多少钱一碗?”

“十个大钱嘛。”

“现在还是十个钱?”

“可不是!你说这点钱现在能干啥,连一撮盐都买不起。”

“是,确实实惠。”

赵靖汗颜,眼睁睁看着秦扶清和不认识的人聊的有来有回,人家吃完后,也快轮到秦扶清了,还专门坐那等着,“你去买,我给你占着位,我要走了。”

秦扶清感激涕零,“多谢大哥了!”

赵靖今天穿着常服,依旧能看出身份不凡,他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虽然身旁有个能炒热气氛的秦扶清,大家还是下意识避开他。

要了两碗羊汤,女主人没让他们自己端,专门亲自送到桌前,碗里的肉似乎也多放了几片。

秦扶清又去隔壁摊子要俩烧饼,刚从炉子里夹出来的,烫手,焦脆焦脆的。

“对,就那样把饼撕碎,泡羊汤里,好吃!”

周围食客热情推荐。

秦扶清笑着照做,吃一口后,很给面子,又是竖大拇指,又是大声夸赞:“果然好吃。”

赵靖默默无语,吃了一口,没觉得和府里的羊汤有什么区别。

偏偏秦扶清热情的很,非要把他的饼也撕了泡汤。

赵靖不让,他觉得这样吃有些粗鲁,没风范。

秦扶清道:“吃饭做样子要给人看,咱就不来这儿吃了,你尝尝,泡汤确实好吃。”

赵靖拗不过他,黑着脸把饼撕碎泡汤里。

他吃一口,秦扶清歪头靠近问:“是不是好吃?”

非要赵靖点头,他才罢休。又心满意足地跟旁人聊天。

“城里其他地方的羊汤都涨价了?”

“涨,能不涨吗?盐价都涨上天了,这一大锅汤,可不少放盐。”有人道。

食盐涨价,影响的可不止是食盐,而是生活的方方面面。

你想啊,大家都要吃盐,盐价吃不起了,谁还做工呢,做生意的为了留住伙计,要给伙计涨工钱,一涨工钱,他生意就不挣钱,不挣钱,就只能提价。

羊毛出在羊身上,如此转了一圈,涨的可就不止是食盐了。

众人提起这些,皆是满腹愁怨,对没涨价的李家羊汤,又是百般夸赞。

烙烧饼的老李头无奈道:“我们也想涨啊,可一想到大家乡里乡亲的,都不容易,一天杀两头羊,能挣个吃饭钱也就行了。把当前熬过去,日子慢慢就好过了。”

老人家年纪挺大了,见过的风雨不少,反倒比他儿子还乐观些。

秦扶清边吃边和他们聊天,吃的慢,言语间对镇安府当地的民生又多了几分认知。

百姓苦不堪言,却又少了个爆发点。

如今的太守府,处处是雷点,就看从哪里先爆了。

没过多久,方才赶羊进坊市的老者出来了,羊群没了,他怀里塞得鼓鼓囊囊,朝羊汤铺子走来。

“老李。”

“哟,老余!来卖羊了?”

“是啊,再不卖羊,全家都要饿死了。”老余坐在秦扶清隔壁的桌子上,男主人过来收碗,擦干净桌子,看起来确实是熟人,关切问道:“卖的啥价?”

老余脸色并不好看,比要下雪的天空还要阴沉几分,伸出三个手指。

众人脸上都是同情之色,“这太便宜了,让咱们都没活路了!”

“没办法,今年互市开的早,咱们养的羊比不上那些蛮子养的,压根卖不出好价钱,一年到头挣得钱,还不够草料钱,唉!”老余叹气间,男主人端来一碗羊汤,烙饼的老头递来两张饼。

他连忙推手拒绝:“一碗羊汤就够了,暖暖身子,等会买些盐巴我就回家了。”

“哎,拿着吧,两个饼不值钱。你不吃饱,怎么走几十里路?”

秦扶清在听他们说话,老余的裤腿都是泥泞,看起来早就被冰雪浸透了。

“这,你们也不容易……”

“拿着吧,谁都有不容易的时候。”

秦扶清将汤饼一扫而空,问赵靖借了半两碎银,临走时放在桌上。

“赵靖,咱们再去坊市看看吧,我还没见过北凉异族长什么样呢。”

赵靖闻言,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已经出来挺久了,还是先回去吧。”

看着近在咫尺的坊市,秦扶清叹口气,“好吧,那咱们回去吧。”

赵靖又有些迟疑,“北凉异族没什么好看的,你要是想看,府里就有。”

秦扶清有些诧异,“府里哪来的异族?”

赵靖带他回去,路上讲道,蔡飞驻扎镇安府,没少和北凉起冲突,每次都能大获全胜。

北凉异族视其为威胁,为了减少战争损失,每年都会送很多牲畜、奴隶和美人讨好蔡飞。

光是送来的北凉女子,都有不下三十。

蔡飞不喜异族女人,只能把她们用作丫鬟侍女。

秦扶清若有所思,“蔡大人带兵打仗很厉害吗?”

赵靖只回了几个字,“用兵如神,勇猛无双。”

这个话题很快掠过,秦扶清想到吃饭时遇到的那些百姓,又问赵靖心中有什么想法。

这回赵靖有所迟疑,“你很在意他们。”

秦扶清不置可否,“是,我总觉得盐价再涨下去会酿成大错。”

“可没人能劝阻义父。”赵靖也不傻,他从杀的人数就能看出来,不满于蔡飞的人越来越多,杀都杀不完。

青天祠内,炉火烧的旺盛。

本该只有玄鹤道长一人的丹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

“玄鹤道长,你叫我亲自前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梁雍做了一番伪装,混入太守府中。

若是从前,他肯定不敢如此冒险。可如今的蔡飞沉溺于服丹和女色之中,上行下效,整个太守府守备都不如从前森严。

在梁雍看来,太守府就像个筛子一样,而他,也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刻。

这其中功劳最大的,当属玄鹤道长。

梁雍极其看重玄鹤道长,当收到密信,看见玄鹤要他亲自前来,即使考虑到可能存在的风险,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来了。

些许时日未见,玄鹤道长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权力名声皆在他手,满城权贵缠着他讨要回春丹,请他算命,无人不知他玄鹤活神仙的名号。

玄鹤道长越发高深莫测,他不怎么搭理外界的喧嚣,只一心为蔡飞尽责。

如此一来,蔡飞更加看重他,单独在府中辟出别院,取名青天祠,给他做炼丹房用。

玄鹤从袖中取出几页纸,夹在指中,“你要的东西,贫道已经为你讨来了。”

“难道是……”梁雍眼前一亮,连忙伸手要去拿,玄鹤侧身,让他抓了个空。

“道长这是何意?”梁雍有些错愕。

“王爷,贫道为你做的事情,可还算尽心尽力?”

“自然!道长尽管放心,等事成之后,本王带你回京,数不清的荣华富贵都在等着你,若是你能助本王登上宝座,你看国师之位可配得上你?”

玄鹤背着身子,陷入沉思。

他受梁雍所托,费了些手段,找到了蔡飞的账本,这账本里记得东西,正是盐价垄断后太守府一年的盈利。

其数目之庞大,如果说出来,足以让很多人生出野心。

也许,正是那惊人的钱财,让蔡飞生出不该有的妄念,最终招来杀身之祸。

这些时日,玄鹤虚蛇逶迤在梁雍和蔡飞二人之间,明白过来一件事。

他做的越多,离正常人的生活就越远!

无论是谁胜谁负,他想要活着远离是非,和徒弟过上清闲日子,比登天还难!

蔡飞手握重权,生出异心。视万民为蝇狗,不知珍惜。

梁雍身为王爷,只想借杀蔡飞之机,窥视皇位,同样视百姓为牲畜,若非玄鹤在其中意外扭转乾坤,还不知当今状况如何。

玄鹤也不傻,他这么长时间来,借着蔡飞的旗帜打出自己的名号。求雨,施粥,散药。

先前在山上作土匪意外发现有几个村庄有人得了瘟疫,若玄鹤一走了之,瘟疫早晚要扩散。

他没走成,干脆把瘟疫当成刷名声的好机会。

如今在权贵之中,他声望极高,可在镇安府城中百姓眼中,他玄鹤也有不低的位置!

这其中,有徒弟给他出的主意,也有一部分是玄鹤自己想明白了。

他想要活命,就必须提高自己的重要性,提高重要性,就不能跟着徒弟去养老。而且,他爬的越高,徒弟就越会被人当成他的软肋,是随时可以拿捏他的把柄!

玄鹤看穿了蔡飞和梁雍的嘴脸,二者皆是一丘之貉。

可他别无选择。

“王爷,贫道别无所求,只求你一件事,你若能答应,贫道必定助你一臂之力。”

“玄鹤道长,您请说。无论何事,本王绝对倾尽全力去做。”

“哎,贫道心无牵挂,别无所求,只一个徒弟最值得挂念,我只盼着事成之后,您能放他自由。”

玄鹤一提起秦扶清,梁雍就有些冒冷汗。

可他还是没有说出,秦扶清早就被蔡飞扣押一事。

梁雍温和地笑着,“原来就是这件事,玄鹤道长请放心,本王一定不亏待他。”

玄鹤心中狞笑,面上却做出感动之色,他交出那几页纸,“既然如此,贫道也就放心了。蔡飞的账本实在太厚,若是一次拿完,恐被他发现,这几页是贫道抄来的,请王爷一观。”

梁雍看完那几页纸,确定就是自己想要的账目。对能干的玄鹤越发满意。

“玄鹤道长,本王能遇到你,真是三生有幸啊!”

玄鹤嘴角勾着笑,一双眯缝眼里看不出情感,“王爷说笑了,贫道又何尝不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明主呢?”

二人对视一眼,继而都笑起来。

玄鹤也曾想骗梁雍服下丹药,可梁雍警醒的很,他虽然不知道玄鹤在丹药里动了什么手脚,可也知道敬而远之。

单看蔡飞如今的情形就知道了。

那药不对劲。

还有府里的尹红雪,她时常头痛发疯,梁雍请大夫给她看,怎么看都没用。

尹红雪求他,让他找玄鹤求药,说只要吃了玄鹤道长炼的丹药,她就能好起来了。

梁雍并没有求玄鹤,而是花重金从别人手中买来一颗丹药。

尹红雪吃下去后,果然轻松很多,许久再未犯过头疼发疯的病。

是玄鹤道长医术高超,宛如神仙下凡吗?

梁雍请太夫检查药里的成分,并未发现奇怪之处,无色无味也无毒。

那它的效用,是哪里来的呢?

蔡飞沉迷播种,短短两个月,府内就有七八个侍妾传来有孕的好消息。

可紧接着就传来北凉异族在坊市杀人的消息。

原来是北凉人不满于盐巴的价格,与售卖食盐的商人起了冲突,冲动之下,将商人给杀了。

那些北凉人被抓入天牢,蔡飞想都没想,便下令杀了他们。

他和北凉人有世仇,从来最看不惯的就是这些异族。

谁知道没过几日,北凉那边就传来集结大军,要攻打镇安府的消息。

蔡飞这才有些急了,他正从北凉那里招兵买马,明年还要造反,现在北凉提前反了,岂不是耽误他反?

于是蔡飞又派人前去谈和。

北凉人能做生意,就不会想发动战争,蔡飞答应他们,卖给他们的食盐还是从前的低价,糖和茶的数量也比从前多。

只此几条,北凉异族就没要打仗的消息了。

可这几则消息传遍镇安府后,很快就点燃了民众的怒火。

按理来说,太守府和北凉人的协商并不会告知民众,可商人在其中动了手脚。

盐价涨跌全凭着蔡飞一句话,他说涨,商人也不得利,他说对北凉人跌,原本一石食盐可以换五匹好马,如今只能换两匹甚至一匹,其中差出的价格,都是他们来补。

这是什么歪理?又该找谁诉苦?

商人将对北凉人的优待传到百姓耳中,百姓也怒了,纷纷痛骂蔡飞是叛国贼。

对异族卑躬屈膝地讨好,对他们这些老百姓却百般欺凌。

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民众之心,早就被逼到绝路,北凉人能买到平价盐巴成了压死百姓的最后一根稻草。

老余头家里忙活一年,养了八十多头羊,卖来的钱只够全家人一年省吃俭用的盐巴。

家里养羊,他们却吃不起羊。

得知北凉人几头羊就能买回一大堆盐后。

老余头在村口的枯树上吊死了。

一夜之间,镇安府血杀之声四起。

民众造反不知几何。

赵靖又要带兵出去了。

可这次,秦扶清拦住了他。

“赵靖,你不能去,百姓没做错什么。”

赵靖看着他坚定的脸,不理解。

“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我们的使命,我是士兵,将军的命令不得不听从。”

“即便是错的?”

“就算是错的。”

秦扶清双手颤抖,可还是没松开他的手,“我不想亲眼见你去送死,你此次前去,必死无疑。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有些东西你胜不了就是胜不了!”

赵靖掰开他的手指。

褐色的瞳孔坚定地看向秦扶清。

阴沉的天空下起雪来,一粒冰晶飘落在赵靖的睫毛上,他说:“那又如何。”

好一个那又如何。

犟驴一个。

秦扶清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靖带兵离开。

府中气氛陡然紧张,平日里准时的晚饭,也没人送来。

屋里的炭火快烧没了,香草把仅剩的几块煤堆起来,想让它们烧的慢一些。

不知何时,府里传来兵甲碰撞声,还有厮杀惨叫声。

香草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扶清对她道:“香草姐姐,你在床底藏好,我该走了。”

香草不安地问道:“秦少爷,你要去哪?我能跟你一起吗?”

秦扶清摇头,坚定地让她钻到床底。

“这里比外面安全,你躲好,天一亮一切就会结束了。”

赵靖带兵离开是个信号,镇安府之乱单靠他一个人根本无法镇压,蔡飞只能源源不断地派出府中兵力。

今夜太守府兵力亏空,其他数十万大军驻扎在城外,只要将城门紧闭,赶在援军到来之前杀死蔡飞,一切就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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