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柔而言,宫廷装扮最费时间的一环是盘发,她将发髻梳好,戴上厚重沉沉的头饰,再看上镜子,镜中好似换了个人般。
但还少一样,便是精致的妆容,少了妆容的提神,这素净的脸是压不住琉璃华彩的发饰的。
梳妆的宫女细致地为她画好妆容,敷粉,描眉,口脂,待一切准备完毕,将铜镜拿到于柔面前,让她细细看一眼。
于柔再瞧镜中的自己,便一切都和谐了,她微微弯唇一笑,眼眸中流着温润的光,整个人明媚三份,那眼睛是真美,十分的有神,十分的柔和,像她曾看过的穿着传统服饰站在花丛后微笑的姑娘,干净而明媚,有种动人的感觉。
于柔心情好,赏那为她梳妆的宫女。
锦和取来碎银给她,她接过心中雀跃。她这个位置在粹幽宫是肥差,常得到赏赐,别人都羡慕她,可惜别人没她的好手艺干不来这份工作。
于柔要去延庆观,宫女连忙行礼恭送。
大皇子、二皇子看见于柔要走,都万分不舍,跑过去抱住于柔的大腿,奶声奶气询问,“母妃,去去哪里啊?”这是楚明臻说的。
楚世轩:“啊啊啊啊啊啊。”
于柔捻起裙角,低头回道:“母妃有事要去延庆宫,你们先待在这里。”
楚明臻跺脚:“唯唯也要去,要去要去。”他觉得母妃一定是自己去玩好玩的了,不带他和弟弟。
她每次离开这里都是去玩好玩的,今天下午肯定也是。
这时正好有太监从延庆宫过来,请于柔,道:“娘娘,马上就要安排外臣和他们的夫人如宴了,请您过去主持。”
于柔没有时间再在这里应付楚明臻和楚世轩,她只道:“现在你们还不能去,等会儿让嬷嬷带你们过去。”
她说罢就走了,楚明臻和楚世轩也没有闹着去追她,他们看着于柔离开,委屈的嘟起小嘴,然后又各玩各的了。
于柔乘轿辇过去,锦和跟在她身旁,背了一个包裹,包裹里装几件换洗的衣裳。
于柔在延庆宫下马车。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到延庆宫来,延庆宫专门被用来做宫中祭典和宴请,这个宫很大,正殿庄严,后院有山有水,多几分情调。
因延庆宫不住人,往常都十分幽静,今日举办上百人的宴会,这里完全换了一个面貌。
天将将黑,灯笼便将整个宫殿照的灯火通明,前宫后院截然。
因人太多,宴会没有办法在宫殿内举行,布置在后院。
于柔朝后院走去,弯曲的小道两旁每三步之隔便有一宫人提灯笼,小道上蜿蜒出一条弯曲的火龙,她跟着领路的太监走去,经过一汪湖泊,塔桥上灯笼的倒影倒影在水中,随水波一起晃动,波光粼粼。
还没有进拱门边听见喧闹声,于柔道:“是在这边举行?”
领路的小太监点点头。
于柔和她身后的大部队过去,她在前,于她身后的是锦和和香萱,在之后有若干宫女,若干太监,整整齐齐,贵妃娘娘的排面。
于柔对锦和道:“一会儿派人去和两位皇子的奶嬷嬷说声,将他们带到这里来。”
实际只需带楚世轩就好,这是楚世轩的主场,但楚明臻也还小,于柔怎么会只让他的弟弟来不让他来?
……
小太监去喊于柔的果然是时候,她到时外臣及外臣妇已经就位,宽大的场地上摆了两纵桌椅,中间留出来的位置供歌舞欣赏。
于柔和楚琸的位置在最上首,于柔坐过去时,楚琸还没有到,下面的人向她行礼。
春耕大典时于柔见过比这还盛大的场面,此刻她一点也不紧张,她看着乌压压的一众人道:“诸位请坐。”
皇上还没有来,宴会就得等他,于柔也不能在这时说什么话,于柔就先把歌舞叫上,为大家取乐。
站在于柔身后伺候的奴才不是粹幽宫的奴才,粹幽宫的奴才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调动主持这次宴会的内务府的人,楚琸将圆子调给了她,于柔此刻调遣的人是太监圆子。
圆子在施林州回宫后已不再跟随楚琸身侧,但施林州不在时他依然是一把手。
于柔吩咐他叫舞乐,他立马安排已经候在园外的太乐署的乐师、歌姬、舞姬上场。
乐师隐拉开的帘帐后,舞姬上场。
因是等待楚琸来的开场舞,乐声轻缓,舞姿也轻缓。
很多未曾与鱼于柔说上话的人便趁这空档抬头看于柔一眼,又连忙端起茶盏抿一口遮掩失态,转而看向舞姿曼妙的舞姬们。
去见过柳青青的大理寺卿夫人心情一直不大好,柳青青病弱的样子她都不敢看,那样孱弱瘦削,和在府中时判若两人,明明在府中她也不是这样多病的样子,怎么到宫里却成这样。
柳夫人问柳青青,柳青青只摇头说不知道,看太医一天好一天,不看又坏了,她问是不是实在受不了宫中的水土。
柳青青原本有与于柔一争高下的意思,只是来宫中还不够蹉跎的,她又常卧于床榻,难受死人,她真是怕了,甚至向柳夫人提出要离宫回府。
柳夫人一边心疼她一边恨铁不成钢,她还问柳青青回府了可还怎么出嫁,入过宫的人谁敢娶?这不是一辈子都完了吗?
但柳青青执意如此,说哪怕找个庙观待着也不愿自己待在这宫中,她久病甚至都病的神经兮兮了,还一个劲儿的说是不是宫中有脏东西缠上她了才会如此。
柳夫人只能叹气。
柳夫人抬头看贵妃娘娘一眼。
贵妃娘娘的穿着与妆容比今日午时接见她时还庄重,将人趁的更加明艳高贵。
而她又一想那样颓败的女儿,只觉得女儿比生了两个孩子的贵妃娘娘看着都显老了。
如此这般,便是将女儿留在宫中,她又如何能斗得过贵妃娘娘呢。
她真想不如随了女儿的意,想法设防将她弄出宫去。
只是不知能否那么容易。
她叹了声气,进宫容易出宫难。
且这事她一介妇人没办法,得求老爷,老爷可愿意做这事?
以她对老爷的性子的了解,觉姥爷宁愿舍了这个女儿也不愿将她接出宫去,只她心疼她怀胎十月生的女儿。
柳夫人又抬头看于柔,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求求贵妃娘娘。
……
锦和曾怪贵妃娘娘不该对柳夫人那般仁慈,许柳夫人去看贤妃娘娘,怕柳夫人见了对贵妃娘娘有怨气。
实则柳夫人并没有对于柔心生怨气,甚至将希望寄托在于柔身上。
于柔并不知情,她还在边等楚琸边打量宴中在坐的人。
宴会并不是严格的分成两纵,而是留出给舞姬们表演的通道后,通道左边两个长列,右边两个长列。
靠近通道的是大臣,按官位品级或爵位高低排序,嫡子与其同坐,接着身后是妻女同坐,这两列隔的很远,那么远的距离以示避嫌。
三王爷威高权重,不管是官职品级还是爵位等级都比别人高,自然坐在了左手边最前面。
楚池就在三王爷身旁。
因为视线与于柔有一个斜角,他一抬头便看她看的一清二楚。
于柔正巧也看向他。
楚池视力很好,猝不及防的和于柔视线相撞他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要拿起茶盏喝杯茶压压惊,猛灌了一口,谁知是酒,呛得他差点从鼻孔里喷出来。
他连忙拿袖子口鼻咳嗽,脸通红,涕泗横流。
三王爷看他一眼,想怒斥他,这么多人在他又忍住,只低声训斥一句,“冒失什么!”,丢人现眼。
楚池摆手,一张俊郎玉面显得十分狼狈,拿出帕子擦擦自己的脸。
楚池想到自己这份窘态落人眼中,再也没脸抬头。
坐在三王爷对面的是于柔的父亲于文瑞。
于文瑞旁边的不是他的嫡长子,而是来向自己姐姐道谢但还没见上姐姐一面的于涛。
于涛的状态也不大好,他的伤还没有好全不该久坐。
于涛与于文瑞不说话。
于文瑞心中对他有一分担心,但也不理睬他。
……
宋秋彤坐的就相对较远了,又在宋二爷身后,是没机会和楚池有见面的机会了。
……
一曲舞毕楚琸还没有现身,于柔又不知自己该说什么话,转头文圆子公公,“发生了何事?皇上怎么还没到?”
圆子摇头。
他只知皇上回了御乾宫便没再出来。
今日真没比这更着急的事了,皇上甚至带大臣们到后花园赏玩论政,怎么可能会在这时来迟?
恐怕只有随侍的施公公知道。
但施林州并不知道。
他两次提醒皇上该过去了,皇上还坐在灯火通明的宫殿里。
不知他等什么。
终于,有人进来,呈上一符牌。
施林州伸手去接,然而楚琸直接走下台阶,伸手拿过。
楚琸只匆匆瞥了眼,看清那东西,就转负于身后,两手都背后,那东西便隐在他袖子里。
他大步往外走去,施林州小跑跟上。
施林州最终也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他跑带楚琸身边后忍不住询问,楚琸并不理睬他。
……
延庆宫中有些人已等的太久,都憋不住出恭了,好在内务府的人考虑到这个问题,早早便安排好了大臣如厕问题的解决办法。
每个大臣夫人身后都安排了随侍的宫女和太监,那些宫女和太监领他们过去。
于柔也已等的心急,真准备传人去请楚琸,突然传来一声,“皇上驾到!”
她心安下来,站起身迎楚琸到来。
底下的大臣与臣妇们也都已站起身行礼,齐声恭请圣安。
于柔也屈身行礼,楚琸走上前来,将她扶起,他的手向下用力,她便坐下,他们两人一同坐在那条长长的软椅上。
楚琸这才对底下的人道:“众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