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正英没有料到上午不小心对鸣粹宫发了难下午贵妃娘娘就找好了代替他的人,石坊去接任他时,他面上迎笑,心里却有些瑟瑟。
“香萱姑娘,贵妃娘娘唤奴才过去做什么?”他弯腰低眉赔笑问香萱。
香萱笑道:“公公这样客气做什么,今日早上那么神气,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
元正英心里气,可有主的奴才说话哪有客气的?只能回道:“奴才也是奉命办事,这不是施公公交代的事情吗?怕做不好施公公怪罪。”
“怕施公公怪罪就不怕娘娘怪罪?”香萱问道。
元正英小声道:“怎么敢得罪贵妃娘娘......”,他声音越来越小,心虚般,低下头不再多言。
香萱把他领到鸣粹宫。
于柔在殿内看书,香萱进门对于柔说元正英到了的时候,于柔摆摆手,道:“不见。”
香萱问怎么安置他,于柔道:“不用给活儿,关他两天。”,她要元正英本来就没用,而鸣粹宫中有两个皇子在,她也不会让元正英接近两个皇子,那还不如关着他呢。
香萱回道:“是,娘娘。”,把元正英带了下去。
不想到晚上迎来了施林州。
待施林州进殿,于柔朝他身后看看,只见几个不打眼的奴才,楚琸没来。
七月之前,于柔基本上每个夜里都能见到楚琸,七月之后有次他连夜召见大臣没能过来,便打破了这种平衡,有几夜会在书房小憩一会儿,不能来这里。
施林州道:“贵妃娘娘,皇上让奴才来传个话,今日娘娘早些休息,不必等了。”
于柔道,“知道了。”,低着头继续看书,然而余光里看见施林州仍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于柔心知他什么意思,仍是问道:“公公还有何事?”
施林州:“奴才听闻娘娘将元正英调到了鸣粹宫中,元正英身上可兼着要职呢,娘娘怎么把他调了来?若是宫里缺人少,只管和奴才说一声,奴才给您送来几个,保管都乖巧听话。”
于柔心想果然是这事,虽是把元正英关了,也不知消息怎么还是露了出去,传到了施林州耳中。
于柔:“公公说的乖巧听话是听公公的话还是听本宫的话?”
施林州:“当然是听娘娘的。”
“若是不听本宫的呢?”
施林州:“敢不听话就得随娘娘处置。”
“那就将元正英留着吧,还请公公多指点指点石坊。”
施林州心中不虞,也听出于柔不愿再谈元正英,更不会放元正英,只好应声退下。
施林州一出鸣粹宫宫门,他身后的奴才便问道:“公公就忍了这口恶气?”
施林州冷哼一声。
施林州这会儿倒有些怀念起先帝来了,先帝仁慈,他在世时太监们得脸,即使是最受宠的妃子也要对总管太监客气三分,不像这个不懂事的贵妃娘娘,对他呼来喝去,好似他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奴才而已。
现在的皇上草菅人命,奴才在他眼里就连地上的泥都不如,他也不得不小心三分应对。
施林州心中愤恨,握紧了拳头。
“早晚有报应到她头上的一天。”,施林州狠狠道,只是他希望她的报应是他带来的。
“等着吧。”
鸣粹殿的灯光明明灭灭,于柔看一眼跳动的灯烛,眼中平静,心里也是平静的。她什么也不想,大脑放空,等待夜晚和沉眠。
一会儿燕冬过来说两个皇子要睡下了,于柔起身,去西殿看看他们。路上又问今日吃了什么,玩的怎样。
燕冬说一切都好,于柔便不再担心什么。
到西殿时见嬷嬷们将窗户打开了一点缝隙,夜风吹进来,室内凉爽一些,也不会让人感到沉闷,偶尔能嗅到淡雅的香气。
两个孩子都已陷入酣睡,脸红红红粉粉,像春日里幼嫩的花片,于柔勾起嘴角,想点点他们又弹又软的白净脸蛋,怕惊扰他们睡眠,没敢将手伸出去。
虽然都还是包子脸,楚明臻比楚世轩长开了一点点,于柔低头看楚明臻,总能看见几分与楚琸相像的稚嫩轮廓,那也总突如其来的撞动她的心扉。
“我什么也不怕,要保护好你们。”,于柔轻声道。
两个人孩子酣眠,长长的睫毛和挺翘的小鼻梁也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可爱俊俏。
于柔心想明天要好好陪陪他们。
石坊到内务府后仍听施林州调遣,第二日早晨来鸣粹宫上报一日的事宜。于柔仍不想被选秀的事烦心,本就想让香萱听听得了,而这又是石坊第一次上报,就干脆亲自听了。
她坐在高高的殿首,手抵在侧脸,看向在底下回话的太监,听他不绝于耳的声音。
恍恍然之间好似穿过漫长的时间,看到未来,她坐在这个位置,看下面的莺莺燕燕,听她们的声音。
石坊声音不大,吐字十分清晰,听着十分舒服,却也容易让人跑神,于柔注意力不大集中,只听进去了几句话。
“八月二十八日,户部领着宫女到神武门,太监和嬷嬷们一一审查,留牌的安排进储秀宫,择日复选技艺,领事的太监和嬷嬷奴才都记了下来。”,他从胸前拿出几张纸,递给香萱。
“暂且定下了这几位,日后再有变动再呈与娘娘。”
香萱又把名单给锦和,锦和展开看了,拿到于柔面前来,一一读给于柔听,念到谁石坊还会再做解释。
于柔:“你过去做事还顺利吗?”,她想元正英的人回给空降的石坊使绊子。
石坊笑道:“若是不能胜任便辜负了娘娘对奴才的信任。”
香萱点头道:“奴才也有奴才的门道,不过说到底娘娘是最大的靠山。”
石坊:“香萱姑娘说的是。”
鸣粹宫中比香萱年纪小的奴才都喊香萱姐姐,比香萱年纪大的会客气的喊一声姑娘。
于柔道:“那你便回去做事吧。”
石坊退下。
昨日说要陪两个皇子,今日决不食言,于柔起身往西殿去,锦和走在她身后,锦和道:“看来石坊要在那边待几个月了,咱们这边就一直关着元正英吗?”
于柔:“元正英也这么想。”,之后便没再说什么。
西殿里的两个小家伙正趴在窗户边玩,落叶掉在水面,鱼儿轻啄叶茎,还有极小的飞虫。
“有什么好玩的?”,于柔坐到楚明臻身后,敲敲他的后背。
楚明臻转过身来看见自己的母妃,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看向于柔,面无表情也乖巧,倏地一下滑下床,跑去外面玩。
于柔转过身看他小小的背影,他又灵活又敏捷,小小的身体十分健壮。
“阿......”,话到嘴边,于柔合上嘴巴,再唤他就成了“明臻。”
如果会有秀女入宫,她就不再喊他的小名了,楚琸也直呼他的大名不是吗,楚明臻,大皇子,老大,他总是这样喊的,好似没有一点人情味儿。
“今天一起背三字经吧,能完成任务的话有奖励。”,她走出去,看见楚明臻了道。
楚明臻正在夺太监手中牵着小狗乌乌的狗绳,太监不敢给他。
于柔又对他说:“今天一起背三字经吧,母妃给你制定一个任务,如果完成了,就给你奖励,比如让你和乌乌一起玩。”
楚明臻回头看于柔。
于柔笑问:“怎么样?”
楚明臻跑过去搂住了她的腿,仰着脖子看她,看看她,再看看小狗乌乌。
于柔将他抱起来,“偶尔母妃也要对你进行一下爱的诱导啊,不让你背点东西不是浪费了这么好的记忆力吗?”
可是有科学表明小时候背会的东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而且在理解能力薄弱的阶段理解不是重点,记忆是重点。
宽松有爱的教育结束了,剩下的时间不仅要兴趣引导的学习,而且要规定大量的背诵任务,开始基础教育。
凉亭的桌子上放了茶饮和水果糕点,还有一本三字经。
于柔把楚明臻抱到身前,翻开书本,点着念上面的句子,楚明臻和她十分默契,她读一句,他便跟读一句,他充满认真的奶声奶气的声音进到于柔耳朵里,会让她的心变得十分柔软。
“明臻,这些东西有一天也会变成利器,像母妃保护你一样保护你。”,于柔对他道,“你知道为什么吗?这就是文化的力量。”,或者说是知识的力量,它有一天会变得比她的关怀更重要,但是她的作用也是不可磨灭的,她多么幸运能把这些东西亲身交给他。
楚明臻觉得母妃说的话他一个字也听不懂,除了喊他名字的“明臻”二字,但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喜欢在她怀里学习。
因为,因为他好像能感受到安全和舒适,以前小太监给他读书时他有多痛苦现在就有多欢喜。
他小小的心脏都被温软包裹里。
艳阳,清风,清香的怀抱,温柔的声音,会成为永恒的回忆,无论什么时候想起,永远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