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精品提供的—《》5、媚春光
春光明媚,院里的夹竹桃长得正好,纤细的枝桠上颤颤的红蕊如同张开翅膀的蝴蝶,少年雪色的衣摆无意拂过,仿佛也沾染上了一抹暧昧的胭脂红。
谢伽罗慢条斯理地跟在谢欢欢身后,默默盯着前方的谢欢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落在她身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就像行在独夜中的旅人,追着那点渺茫的月光。
行过影壁时,一座楼阁的倒影落在紫藤上,他忽然抬眼望了一望,只见到高翘檐角的一隅,视线往下,楼阁的门上,朱红的漆褪了颜色,留下斑斑驳驳的痕迹,上面还挂着一把青铜锁。
瞥了一眼,他很快又移开了视线,浓密的睫毛低垂,在光线的映照下,本来黝黑的眸色瞬间变得通透,竟呈现出一种目眩迷离的绮艳。
王府煞气浓重,连带路的丫鬟身上都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黑气,这府上看不见的阴煞想必都是被那位郡主的纯阴之体吸引而来,可是,它们却像是在惧怕着什么,不敢轻举妄动。
嗤,恶劣的愉悦在他骨子里爆开,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红珠很快引着谢欢欢和谢伽罗来到大堂,温声道:“娘娘,郡主,谢姑娘还有谢公子来了。”
“拜见娘娘、郡主。”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雕花窗筛进一捧蓬松的光,跌在少女莲青色的鞋面,凝成一个个珍珠似的光斑,鞋面上金线绣成的鲤鱼仿佛在噙珠而戏。
听到声音,百无聊赖的郑拂下意识抬眼,迎面是一红一白两道身影,像被什么蛊惑了一般,她的眼神立刻凝在了白衣少年身上,瞬间心跳如雷。
少年乌发蓬松,扎成一个高高的马尾,红色的发带有意无意垂至肩头,美人尖上分开了两缕微卷的刘海,垂在鬓侧,露出的额头白皙饱满,他肤色极白,五官又极艳,仿佛山水画中泼墨的一笔,浓得令人无法忽略。
这人正是小阎王,谢伽罗。
少年身姿挺拔,站在谢欢欢身后,眼神却一直落在谢欢欢身上,仿佛周遭一切与他都无关。
郑拂发现,他美貌摄人,眼神却温软。黝黑如珠的眼睛色泽通透,水光潋滟,再配上那微
卷蓬松的发,竟莫名像一只乖巧的狗儿……
郑拂心里觉得奇异,心中那份恐惧一时之间都有所消退,她甚至胆大妄为地想着,那一头蓬松微卷的发摸上去手感一定极好。
为这奇妙的联想,她的唇角不自觉地翘了翘。
可见谢伽罗缄默无声地立在谢欢欢身后,刻意避着光,一切明艳色彩都重叠在谢欢欢身上,少年身上那种自带喧嚣的美色也成了陪衬的背景布。
不知为何,郑拂竟然无端联想到梦中那水葱小姑娘的话,“影子……”
谢伽罗,是跟在谢欢欢身后,不被人注意的影子。
许是她注视自己的目光存在感太强,谢伽罗不动声色地望了过来,水色的眸子里逐渐透出一丝冷淡的不悦。
大堂中间的少女穿着轻薄的藕荷色纱衣,胳膊上挽着一段淡青色的披帛,额头上的梅花煞,瓣瓣分明,一如汴梁少女争先效仿的寿阳公主妆。
她脸色略苍白,乌黑的发丝松松绾着,垂在纤薄的肩头,唇色却是妍丽得紧,睫毛微翘,仿佛凝着光,衬得那双眼黑又亮。
怎么里长大的少女,脆弱、娇嫩且天真。他轻轻嗤了嗤,他想,他的阿姐定不会这般一折即断。
想到某个虚无缥缈的影子,他的眼中逐渐生出几丝不自知的偏执。
见谢伽罗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瞬间变得黑沉沉的,郑拂仓皇地别开了视线,又兀自故作镇静地盯着谢欢欢和裴行止看。
糟糕!她好像还是很怕谢伽罗,明明她什么坏事都没做。但她很清楚,谢伽罗那份乖顺的假象是只针对女主一人的。
骨子里,他还是那个淡漠无情、性格恶劣的小阎王。
郑拂心虚的表情丝毫没有瞒过谢伽罗,他唇角忽然勾出一个隐秘的笑意,款款摩挲着藏在衣袖中的手指。
害怕他?她好像,对恶意很敏锐呢?
“娘娘、裴师兄。”尽管谢欢欢与裴行止并非同门,可同为修道之人,以师兄妹相称倒也不算僭越,“我这次来王府,是为了帮裴师兄替郡主解决阴煞之事。”
“谢姑娘有心了,今日若不是你出手相助,阿拂怕是凶多吉少,如此大恩,日后若是有需要郑王府的,谢姑娘尽管开口。”
谢
欢欢微微笑着,眉目间充满着江湖儿女的飒爽之气,“娘娘言重,我是谢家人,除妖化煞是我本职所在,本就义不容辞,若是为了报酬,反而落了俗套。而且,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物想给郡主看。“
见提到自己,郑拂连忙将视线移到谢欢欢身上,“谢师姐,你说的是什么东西?”
谢欢欢可是郑拂在本文中最喜欢的角色,她明艳又坦荡,骄傲且自信,正是她最羡慕的女孩子,虽然,有时候她脾气火爆冲动。
望着她,郑拂的心情就很好,忍不住眼中含笑,声音也温柔似水。
谢师姐?谢欢欢怔了一瞬,对少女无意的亲昵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见她是个与伽罗年纪相仿的娇嫩小姑娘,她心里不自觉软了几分。
没多想,她低头解下腰间绣满符咒的袋子,将一个玉质的圆环递了过去,“这是我和舍弟在积善寺的放生池中发现的,或许和郡主招惹上的阴煞脱不了干系。”
顿了顿,谢欢欢蹙了蹙眉,语气凝重,“这上面,好像刻着郡主的名讳和生辰。”
见到这个,一旁的红珠惊讶:“这个如意环,奴婢有印象,这是郡主十岁那年,朱琛道长送她的生辰礼物,郡主那个可喜欢了,后来,却不小心丢了,郡主十分伤心,还为此大病了一场呢,没想到居然是落在积善寺了。”
看到那熟悉的如意环,郑拂不可避免想到梦中那个水葱小姑娘,毫无疑问,今日她在放生池边遇到的阴煞就是水葱小姑娘了。
指尖微动,她将如意环接了过来,借着明亮的光,仔细望着。
光滑的弧面上刻着一行字,有些模糊不清了,可若是用手指摩挲,隐约可以分辨出“端宁”两个字来,再仔细摸,另一行小小的刻字吸引了她的注意。
“辛已年七月十四日子时”这正是原主的生辰,也是燕朝的盂兰节,这一天地官赦罪,百鬼夜行。
她已经百分百确信,那个水葱小姑娘,就是原主的胞姐,而且,依梦境可以猜测,这如意环本该是一对,她和水葱小姑娘每人一个,而眼前这个如意环就是她的,那它为什么会落入积善寺的放生池中?
和原主胞姐的夭折有关系吗?
一切都好像有迹可循,
偏偏又扑朔迷离。
郑拂想了想,仰起了脸,朝着裴行止和谢欢欢一字一句如实道:“这个如意环,我在放生池边看到的那个小姑娘脖子上就带着,还有,我刚才梦到了一个身穿水葱色襦裙的小姑娘,她也带着一样的如意环。
除此之外,我还梦到小时候的我,那个时候,我和这个小姑娘打扮得一模一样,两人就像双生子,在水榭那边玩翻花绳,而且,我还叫她,姐姐。”
话音刚落,一旁的郑王妃喃喃不可信,“不会的……”郑拂问她,“阿娘,那个梦境告诉我,我曾有一个双胞胎姐姐,可是,她却早早夭折了,还化成了阴煞,在我小时候,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郑王妃忽然直起了身子,眼中惊惧,上前紧紧搂住了郑拂,声音颤抖,“阿拂,你是我郑王府的独女,怎么会有姐姐?”
一旁的红珠也摇头,小声道:“郡主,会不会,是您小时候就见过这个阴煞,就把她当成自己姐姐了?奴婢是服侍着您长大的,从未见过郑王府还有另一位郡主。”
谢欢欢点了点头,“红珠姑娘的猜测不无道理,只是,那阴煞如果能够存在这么久,恐怕是依附了什么邪物。”
听到这,谢伽罗垂下了眸子,心里讽刺,邪物。
郑拂脸色不由得发白,原著中降服这个阴煞的情节也只是一笔带过,是为了引出后面的剧情,如今看来这个章节也是别有隐情。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用管这事,按照情节发展,男女主最终会除去阴煞,可想着那个伏在石桌上啜泣的小小人儿,低声喃喃:“我是你的影子……”的样子,她的心里就莫名钝疼。
那种感觉,仿佛那个小姑娘真的是她血脉相连的孪生姐姐。
沉默了一会,知道大家都不相信她的话,郑拂不再辩解,她平静地抬起了头,语气微微懊恼,“或许我真的记错了。”眼底眸光却是轻轻漾动。
谢伽罗盯着她乌黑的眸子,暗嗤,她在撒谎。
她将如意环放在手中把玩,轻声道:“这个如意环是我小时候不小心遗落在放生池里面的,我想,那个阴煞可能是循着上面的气息才缠上我的。对了,谢师姐,现在这上面还有阴煞的气息吗?”
谢欢欢摇了摇头,“郡主放心,我把它呈给你之前就替你化解了残存的阴煞气息。”
“那它可以物归原主么?”郑拂努力维持那份属于自己身份的骄矜,微颤的睫毛却泄露她的一丝紧张。
谢欢欢没有拒绝,“当然可以。”明明是身份尊贵的郡主,在她面前好似从来没表现过一丝一毫的骄横来。
看来,她骨子里其实是个挺温柔的姑娘。
说完,郑拂又望向了裴行止,试探性地问两人:“师兄、谢师姐,那你们打算怎么对付那个小姑娘?
我记得师父曾告诉我,阴煞的怨气都很重,这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化成了阴煞,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而且,我看她好像很可怜,我们能不能想办法度化她啊。”
裴行止语气变得有些凝重,“如果是夭折不久化成的阴煞,我还能度化她,可是,谢师妹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毕竟,她连师妹额上的梅花煞也不怕,看来,她已经变得十分危险,只能将她魂魄彻底打散了。”
郑拂脸色白了白,睫毛不安地颤动起来,魂飞魄散,便意味着,永世不得超生,连投胎转世都不能了……如果,她能弄清楚一切就好了,或许就可以度化原主的姐姐。
又听得裴行止朝谢欢欢道:“这阴煞在积善寺出现,说明她和积善寺颇有渊源,谢师妹,能否麻烦你再同我走一趟,去积善寺一探究竟?”
闻言,谢欢欢用眼角斜睨了裴行止一眼,明明有些无礼的动作,被她做起来就有一种别样的妩媚,似嗔非嗔,却又坦荡自然,“好。”
啊呀!郑拂愣了愣,心里顿时泛甜,嘴角也勾起个美妙的弧度,男女主感情进展这么快就有苗头了吗?
她感觉自己磕到了。
分神的当口,一个绣满符咒的香囊忽然递了过来,“师妹,这个香囊给你,有了它,今晚你可以睡个好觉。”
“谢谢师兄。”郑拂有些受宠若惊,男主真是细心又体贴,怪不得,原主会对他那样死心塌地。
一个养在深闺、从未接触过外男,且被人避讳的郡主,怎么不会沦陷在这份温柔中?
尽管温柔无心,却令原主有意。
可想到什么,她连忙问道:“师兄,谢师姐跟着你
一起去积善寺探寻阴煞之事,那么危险的任务,你就不给她准备一个护身符吗?”
谢欢欢在一旁浅浅一笑,双眼明亮,“郡主,谢家人可不需要保护。”没想到,裴行止却意味深长地望了过来,唇角噙着一抹笑,“我定会护谢师妹周全。”
被他这样望着,谢欢欢鼻间轻哼了一声,悄悄背过了身,脸颊却飞上两片红霞,“裴师兄,走了。”
郑拂不由得眉眼弯弯,没想到,男主还挺会撩。眼神不经意落到那一抹白身上,却发现,那少年始终面无表情,游离于热闹之外,不被任何人注意。
谢伽罗沉默地望着四周奇妙的气氛,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是眉梢却低了下来,他垂眸望着地上的光斑,大堂外,春光明媚,照在少年衣袍上,却是雪一样冷清。
他早就习惯了,自己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唯有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