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脑中所现之景确实如刘大嫂所说的那般,他们夫妻二人对待春月可谓是呵护备至,然而,就是这样一片和谐的景象,却因一个极端的误会,平添了一道悲光。
那日,刘大叔夫妻俩确实在商量如何卖个高价,但他们嘴中所指却并非春月,而是屋外的那一筐珍稀药草。
这些乃是刘大叔每日在山中苦寻,好不容易得来的,本意是想卖多些银两,为春月添置几件合体的衣裳,但那时的春月或许因着自身经历的关系,对这个世间存了一丝敌意,才将话听到半头,就掩面离去,误以为他们二人是在商量着如何将她卖个好价钱。
得知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后,春月仰天悲泣,一颗颗悔恨的泪珠自她眼角哀婉滑落,她那双水亮的眼眸也变得又红又肿:“对不起,是我错了……”
她遽然跪地,匍匐在刘大嫂脚下,虽幡然悔悟,却再也无法得到刘大嫂的宽宥:“陆春月!你现在知错又有何用,我那苦命的老伴还能回来吗!”
刘大嫂同样哭到无法自制,那双赫然下垂的眼眶中反射出的是一种痛到极致且无法倒转的哀戚,她终是老眼一黑,倾倒而下。
“炽火,你先将刘大嫂安全送回”久未发声的千陌笙迅速将她扶住,并朝身后的炽火吩咐了一句。
“是,主人!”
炽火领命,带着晕厥的刘大嫂隐匿在了惨淡的夜幕中。
看着地上阵阵悲鸣的春月,孤止卿心头悄然划过了一抹惋惜,但很快,她的内心就恢复了往日的沉毅:“春月,你可记得那个邪魔的面貌?”
“他……”春月逐渐从悲伤中抽离,思绪也跟着回到了那个改变她命运的黑夜,脑中也浮现起那面泛着幽森冷光的银灰面具。
可明明话已经到了嘴边,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字,孤止卿看出她这是被人下了某种禁制,遂也没再多问,转而向着半空中漂浮着的通天魔石问道:“小黑子,你可能从她的记忆中探出那人的真实身份?”
“咳咳,我试试”小黑子颤了颤身子,凝出一道浓郁黑烟,猛地冲向春月的脑门。
众人屏息等待了片刻,本以为那个邪魔之人这次终将显露真身,却只得到小黑子的一声叹息:“哎,行不通,那人可不一般,即使我读取了她的记忆,也未曾发现他的一丝踪迹”
听见他的回答后,孤止卿的眸光不可遏制的一暗,但瞬即又恢复了冷静,向着春月凝声问道:“可是你屠了慎大人满门!”
她的话音极尽冰冷,令众人猝然生出一种坠入冰窖之感,陆虎见春月还有些许恍然,不禁急声道。
“春月!你快说啊”
春月虽因为误会对刘大叔痛下杀手,不可饶恕,但慎司言一家与她无冤无仇,若说是她行了此等恶事,他是无论如何不敢相信的。
在众人的凝视下,春月缄默许久,忽而深深吸了口气,自嘴中发出一道沙哑话音:“小叔……我真的没有杀害慎大人一家,那时,我正在林地里等方哥哥回来,忽然一道强劲的力量击中了我,而后,我便失了所有意识,当我清醒过来时,就望见了厉叔叔……”
往日所造杀戮,有的是她刻意为之,有的则是在某种力量的催使下,行的无意之举,但不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在她的脑中留下过些许痕迹,今日之事,纵使她想破脑袋,也无半分印象,由此,她几乎可以确定,此事绝非她所为!
“小叔,你还能再信我一次吗?”春月噙着一抹苦泪,望向陆虎的神色充满了卑微。
陆虎见状,心头狠狠一抽,还是忍不住为她出言道:“仙姑,我相信春月,绝对不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这么说来,你也是被人利用……”孤止卿眼眸微眯,抬头望了眼悬在凌空之中的通天魔石,小黑子抖了抖笨重的身子,好似在暗示她,此言非虚。
见它如此表示,孤止卿的心头终于有了一丝缓和,若是此事真是春月所为,那她当真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忽而,她脑中灵光一现,联想到数月前的那具赫赫白骨,再次质问道:“春月,数月前,我们在街上偶遇的赌徒,可是被你所杀!”
最后的这道质问终于来临,春月凄然一笑,也不再隐瞒:“那个赌徒确实被我挑断了手脚筋脉,可我并未杀他”
“你真的未对他痛下杀手?”
孤止卿目中泛出一道惊疑的流光,艳丽的容颜上渐渐浮起一抹惨重的忧色。
既然不是春月所为,那么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骇人惨案,就是有人在暗中密谋了!
春月抬首,与她紧紧凝视,话音坚定道:“我此言绝无半点掺假!”,陆虎也用一种同样的坚毅目光注视着孤止卿,颤抖的话音中竟还带着一丝恳求:“仙姑,请再相信春月一次,好吗?”
“事情的缘由我已知晓,既然不是她所为,我定不会纠缠不放,可春月她毕竟手染无辜鲜血,这一切的因果并不是由我一人说了算”孤止卿缓缓侧目,她言尽于此,接下来,就看陆虎会如何处理此事了。
“师兄,你过来,搭把手,我们先将慎大人一家好好安葬”孤止卿迅速调整思绪,和厉枫一起重新踏进了门。
空气中的血腥气依旧浓重,地上那个瞪着悲惨瞳眸的昔日挚友,却再也无法与她谈笑风生:“慎大人,我一定会为你揪出那个歹毒的凶手,将他绳之以法!愿你在九泉之下能够得到安息”
孤止卿抬手,缓缓覆上慎司言的双目,本意是想让他瞑目,却在触及的一瞬间,好似被利剑击中一般,全身的血肉都跟着紧绷起来,体内的灵力也在毫无规章地乱窜,使得全身都发生了质的蜕变。
她能明显感到她的力量正在变强,可同时,她的身体也在被这股强悍力量逐渐攻陷。
不,不行,这是她的身体,岂能拱手让人!
“师妹,你怎么了?”厉枫走近,才关切地问了一句,就被回过头的孤止卿吓得骇然怔住。
师妹她,怎会变得如此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