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上元节,京城百姓一片欢腾的时候,宫中的气氛却陡然凝重起来。
庆隆帝在晚宴上咳了几声,原本不是什么大事,他这些年身体不好,时常咳嗽,文武百官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但就在大家准备像以往一般象征性的关切几句,让他保重龙体时,庆隆帝看着自己手中用来掩嘴的帕子,脸色却忽然一僵。
他身边的太监总管亦是面色大变,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庆隆帝抬手制止了。
之后宴会如常,一切都一如既往的进行了下去,大家心里却难免打鼓,怀疑庆隆帝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这种猜测很快就被证实,因为大周朝的春节休沐只到正月十五,按理说从正月十六开始各个府衙就要开印办公了,朝会自然也要如常举行。
可是自从登基以来向来勤政的庆隆帝却在上元灯会过后接连辍朝三日,这是以往从没有过的情况。
一时间百官众说纷纭,但大家都是私下议论,表面上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待朝会恢复后便继续上朝了。
反正储君早已定下,太子又德才兼备,即便庆隆帝真的驾鹤西去了,对朝廷也不会产生太大的影响。
当然,这只是大部分人的想法而已。
消息传到陈郡,淮王对着书信看了许久都没有出声,一旁的下人道:“王爷是担心消息有诈吗?按理说应该不会。陛下身体欠安已经许久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能拖这么多年也差不多了。”
“况且……若不是确信的话,咱们的人也不会把消息传回来。”
淮王没有接话,又沉默了片刻,才将那封信拿起来投到了炭盆里。
“是真是假,再等等就知道了。”
又过了几天,另一封书信递入淮王府,信上的内容十分简短:王重天于今日连夜回京,数支百人队变装绕路随行。
落款是正月二十九,也就是庆隆帝病发后不到半月。
下人听闻后眼中一亮:“王爷,这回肯定是真的了!蜀中对武安侯而言何其重要?无论他人在哪里,又派了谁去,这些年从未让王老先生离开那里一步!”
“如今连他都被叫走了,定然是京中出了大事!”
还有什么事比皇帝即将驾崩严重呢?
旁人或许觉得他们王爷安分守己,但那位武安侯是肯定不相信的。
一旦皇帝出事,为保太子顺利登基,他会第一时间抽调人马,在京城以及各处做出相应安排。
淮王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窗外已经开春的景色。
寒冬已过,纵然现在空气中依然带着几分凉意,但仍旧挡不住新枝嫩芽如雨后春笋般争相冒出。
接连送来的这两条消息,就好像眼前的景色一般……
“太明显了。”
像枝头和泥土上的嫩绿,只一星一点或许并不显眼,但一旦汇聚在一起,却明显的在提醒你,春天来了。
而长公主和傅毅洺在提醒他:陛下就快撑不住了,你来,还是不来?
机会就在眼前,你要,还是不要?
下人一怔:“王爷,您是说……他们故意让您知道的?”
“不然呢?”
淮王轻笑一声。
“长公主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我想要做什么,也知道不可能除掉我所有的眼线,既然如此,索性不费这个力气。我想知道什么,她就让我知道。”
“那……这次咱们……还去不去京城?”
下人低声问道。
这其中的“去”自然不再是像以前一般停留一段时间就回来,而是入主京城,做大周之主。
淮王回到桌前,重新坐了下来,看着桌上那封书信,笑了笑。
“去,自然要去。”
长公主赌的就是他一定会去。
因为庆隆帝这次若真的病重归西了,太子就会名正言顺地登基。
而太子不是庆隆帝,对他这个弟弟并无亲厚的感情,绝不会允许他时常回京。
那时他若敢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就会被打为乱臣贼子,即便起事也难以得到众人的支持。
唯有庆隆帝病重的时候,才是他下手的好时机,可以以探病为由回京,借机矫诏,谋夺皇位。
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了。
所以,长公主敢赌,他不敢。
他若因为谨慎而放弃,机会便可能转瞬即逝。
下人了然,点头道:“属下这就去准备!”
说完便躬身退了出去。
房门关上后,淮王提笔写了一道奏折,写的很慢,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认真,但是写完之后却以最快的速度送了出去,不日便呈递到御案前。
这次的奏折如他所料,批复的非常快,和以往一样只有一个字:准。
淮王看着这个朱批,勾唇笑了笑,对早已准备好的众人道:“启程,进京。”
…………………………
武安侯府,王重天看着眼前三岁半的傅清玥笑得合不拢嘴。
“好,好啊!看着就比他爹聪明!”
傅毅洺冷哼一声没说话,傅清玥则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留着山羊须的怪伯伯。
“娘,这就是你说的那位师父吗?”
唐芙点头:“是啊,玥儿不是很喜欢娘做的那些小机关吗?其实娘会的都只是皮毛而已,娘的这位师父才是真正的高手,你若跟他一起学的话,能学到很多更有意思的东西的。”
王重天捋着山羊须跟着点头:“不错不错,你娘因为入门晚,学到的东西便也少,你若现在就开始跟我学,我便将我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你,如何?”
傅清玥眼睛亮亮:“那……可以有爹爹那样的弓箭吗?”
“可以!”
“还要爹爹那样的大宝剑!镶很多宝石的,不要木头的!”
“可以!”
“还有……还有娘用来藏糖豆的木匣子!也能教我怎么打开吗?”
“当然可以!”
王重天一概毫不犹豫地答应,最后加了一句:“只要你好好学,想要什么有什么,这些全都能自己做出来!”
也就是说要靠傅清玥自己动手,而不是他直接给他。
小小的傅清玥此时还不知这有什么难,美滋滋地答应了,觉得自己肯定很快就能把这些全都拿到了。
另一边的傅毅洺始终安静地看着,并未对王重天的言论发表任何看法,也没有叮嘱他要好好照顾自己的儿子之类的。
这样不说话不顶嘴的样子完全不是他平日里的作风,但王重天沉浸在收徒的喜悦中,并未注意。
直到半个月后,他险些烧掉了半边胡子,才总算明白傅毅洺当时为什么连屁都不放一个了。
“这哪是给了我个徒孙?分明是给我扔了只皮猴!自己管教不过来想让我给他管教?我当初管教他还管的不够吗?”
他拎着傅清玥上门表示要退货,想改收那个才一岁多点刚学会走路的傅清宸为徒。
哪知道傅毅洺却抱着傅清宸笑呵呵地看着他:“行过拜师礼便是你门下的子弟了,随你调.教,不退不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