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处而起的寒风，吹遍了昌南城的大街小巷。
两个多小时之前，御鬼局联合巡捕房，以及其他一些辅助性的组织，全员出动。
让所有居民全部回到自己的住宅之中，不得逗留在街道上，并且挨家挨户派发了檀香，让其在家中点上。
虽然百姓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毕竟这是特殊的时代，城外无数厉鬼肆虐，这可是所有人都亲眼所见的。
因此既然御鬼局那边都吩咐了，也没有哪个家庭会作死故意去违反。
夜晚十一点半，整个昌南城的街道上，已经看不到任何人影，而那些巡捕的人员，在仔细巡逻几遍，确定没有人遗漏之后，也全都回归了巡捕房的大楼之中。
这些大楼里，包括御鬼局大楼，都点燃了檀香，一时间，檀香味弥漫在整个昌南中。
“张局。”
林一涵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终于都搞定了。”
“接下来，咱们怎么办？”
“也和那些普通人一样，老老实实的待在屋子里，一直等到天亮？”
张彬沉默着，脸上的神色很纠结。
阴兵出征，扫荡四野啊！如此重大的事件，自己身为a级之巅的御鬼师，却要如同那些普通人一般，蜷缩在屋子里祈祷着天明？
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犹豫了好一阵，张彬从牙缝里挤出来字。
“去看看！”
“阴兵出征，而且就在昌南城外，我身为昌南御鬼局的局长，又怎能错过！”
“况且阎君诏书还在我这儿，带上诏书应该没事。”
“我又不是要出城，只是站在城头远远地看一眼罢了。”
听到这话，林一涵不由得有些振奋，哪怕他明知道，这种时候不躲在屋子里，是一种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但朝闻道，夕死可矣！能够亲眼见证神话，死亡似乎也就不是那么的可怕了。
张彬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纠结，回头看着身后众多的御鬼师，沉声说道。
“但也不能所有人都去看，哪怕是有阎君诏书在庇佑，也不是百分百就安全。”
“这一次，只有我跟老林过去，其他的人老老实实待在御鬼局里，哪里都不准去！”
能当御鬼师的没几个真正怕死的，因此之前听到说要去观看，自然跃跃欲试，但是这会儿也只能点头，遵守张彬的命令。
张彬深深吸了口气。
“老林。”
“咱们走，去城楼上！”
——
寒风凌冽！
庞大的昌南城，在淡红色的月光下，宛若一头匍匐着的怪兽。
城门之外越过了昌南河，便是一望无际的荒野。
黄家村位于昌南的另一边，而且那些村民们，也早有鬼差去托梦。
相比于昌南城里的人，黄家村的村民们可就好说多了，毕竟家家户户祭拜城隍爷。
苍凉的大地上，灰色的雾气在蔓延，那是浓郁到了极致的鬼气！
而在雾气之中，骏马的嘶鸣声，铠甲刀剑的碰撞声，连绵不绝。
但这些声音都只持续了短短的时间，很快便全部消失，灰雾之中只剩死寂。
淡红色的月光洒落，隐约间能见到许多的身影肃立在雾气之中。
昌南城楼上，张彬与林一涵两人跪在地上，眺望着远方的一切。
“张局。”
林一涵神色有些古怪。
“咱们这样，不妥当吧？”
“有什么不妥当的，为了活命而已。”
张彬苦笑一声。
“妄自窥探地府，本来就是死罪。”
“当初穆微队长偷偷看了一眼城隍，就差点被搞的重伤，还是因为城隍较为温和。”
“但咱们现在，窥探的可是阴兵！是地府，专门用来征战杀伐的兵马！”
“一个差错，咱俩就是入地狱的下场。”
说到这里，张彬幽幽一叹。
“我倒不是怕死，而是害怕自己死的没有价值，所以咱们这次千万不能死。”
“有阎君旨意，还不算稳妥。”
“最好还是跪着吧，显得恭敬点。”
“这样一来，咱们俩就不算是窥探者，而是专门恭送阴兵征战四方的人类使者。”
林一涵闻言也不由得点头，显然是从心底里认同了张彬的说法。
虽然那阴兵集结之处，距离昌南城还有很远，但是这两人全都是御鬼师，黑夜也能加强他们的力量，提升了他们的视力。
所以哪怕不用望远镜之类的设施，也能将远方的灰雾，看得一清二楚！
月光之下，晚风吹拂。
灰色的浓雾被吹开了一些，军阵森严！
一尊尊身高两米的士兵跨在骏马之上。头盔之下那对猩红色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前方。
青铜铸造的铠甲，逸散着一股来自于太古莽荒的气息，制式的长刀持在手中，刀尖向天，上面铭刻的神纹在月光下流转光华。
而在这群士兵的最前方，则是两个身穿戏服驾驭战马的将军，一将青面一将红面，凶神恶煞，獠牙寸许。
这两尊地府的将军，张彬与林一涵都是认识的，他们的雕塑都陈列在黄家村城隍庙中。
青面损将军，红面增将军！合称官将首。
在这两位神灵的前方，还有一尊神灵。
他穿着血红色的铠甲，看不清面目，手持青铜战矛腰佩长刀，所驾驭的战马也是所有战马之中，最为高大气息最甚的一头！
战马亦披着血红色的铠甲，每次吐息，都有两道血红色的烟雾从它鼻腔之中涌出，淡红色的烟雾笼罩在周围。
这只战马，是钟离亲手为白起画出的，上面写满了地府的神纹，阎君印烙印在其上！
“那位是谁？”
林一涵压低声音。
“为何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看样子也猜不出是哪一尊神灵啊。”
地府神灵都各有各的姿态，而且京都那边更有无数专家研究典籍神话，大致总结了一些神灵的外表模样。
就譬如说黑白无常、官将首、牛头马面这些比较知名的神灵，都能够一眼相认。
可是那位血色铠甲的将军，却好像从未在神话里出现过。两人根本就认不出来。
但那位将军却站在诸多阴兵的最前方，而且看增损二将的恭敬程度，不难推测出，血铠将军，才是这支军队真正的领头人。
“统御兵马？”
张彬呢喃着，脑海中疯狂思索着神话中的各种名讳。
但就在这时，远方那尊血铠将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间缓缓转身，一对猩红色的目光瞬息间跨越了数万米的距离，直上城头！
恐怖的威压笼罩过来，张彬和林一涵两人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与心跳，都在此刻停止，死亡的气息笼罩全身。
会死！他们敢确定，如果那位血铠将军动了杀意，他们两人唯一的结局就是魂飞魄散，丝毫逃脱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这可怕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移动，最终落在了张彬的面前的阎君诏书上，上面那枚阎君印在月光下闪烁光泽。
那恐怖的目光，在阎君诏书上停留了几秒，终于缓缓退去。
那位血铠将军，似乎无视了他们，将目光投向了自己面前的士兵们。
城楼之上，张彬和林一涵虚脱的倚靠在墙壁上，不断喘着粗气，两人仿佛都刚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
神灵不可窥探！
这一刻他们终于理解了当初穆微的遭遇。
“捡回了一条命！”
林一涵苦笑一声。
“张局，咱们有些莽撞了。”
张彬缓缓点头，没有回应，只是看着平铺在地上的阎君诏书，神色复杂。
枉他以前，自诩为龙夏御鬼界中有数的强者，可是现在面对传说中的神灵，却连抵抗的勇气都升不起来。
一想到刚才那道恐怖的目光，张彬就感觉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那是超越了生与死的恐怖，是烙印在灵魂最深处，源自于上古时代传承下来的畏惧！
至于他身上那只契约的鬼祟...早在登上城楼的那一刻，就已经自动进入了沉眠状态，仅仅留了些许的鬼气，供他使用。
“张局？”
林一涵的身影，将张彬从思绪中惊醒。
“他们好像要离开了。”
张彬顾不上内心的诸多想法，连忙靠近城楼看向远方。
那尊血红色铠甲的将军，手中的青铜战矛指向了一个方向，全军鼓动。
这些阴兵完全无视了重力，披着铠甲的战马踩在空气之中，朝着远方飞驰。
数千尊士兵，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这么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之中。
直到此刻，两人才真正放松下来。
“你感觉到了吗？”
张彬看向林一涵。
“为何要让家家户户，点燃檀香。”
“鬼气。”
林一涵点头，回应道。
“这股鬼气，太过强大了，甚至远远超越了鬼域。”
“而这檀香，似乎带有某种莫名的力量，能够抵御鬼气。”
“家家户户点燃檀香，让昌南城都笼罩在其中，鬼气无法进入城内，无法伤害凡人。”
“看来这地府，也是有仁德之心的。”
说到这里，林一涵突然想到了什么，悄声问道。
“张局。”
“檀香有如此功效？那咱们是不是应该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让其他城镇全部效仿。”
“这样，或许就可以大幅度减少厉鬼入侵之事了。”
张彬摇头，苦笑道。
“不是檀香有效果，而是这封阎君诏书有效果。”
“没有诏书，光是点燃檀香，不会有丝毫作用。”
“回去吧，把这件事情写成报告，给京都那边发过去。”
“另外，过一段时间派出侦查员去看看，附近的几座鬼域怎么样了。”
“说到底，这也是一件好事。”
“扫清鬼域...”
“唉，我多希望，他们扫清的不仅仅只是昌南周边的鬼域，而是整个蓝星的鬼域啊！”
城楼上，两位御鬼师踉跄的走了下去。
而另一边小镇之中，海东与仅存的三名御鬼师坐在一起，神色都十分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