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点头,道:“祖父是纸上谈兵,忽略了王建势大,善战。”
“王建最可怕的长处是无赖手段,为了利益能够无所不用,伯祖与无赖对阵,宛如读书人在与山匪争食,一个认死理的循规蹈矩,指望山匪遵守规矩,而山匪直接全吞,读书人傻了眼。”韦扶风直白比喻。
伯祖听了苦笑,点头道:“乱世无德,武力豪夺成为了最大道理。”
韦扶风点头,轻语:“孙儿认为,伯祖在西川的行事虽然不利,但最少能够全身而退,假如一开始就与王建争锋,只怕客死他乡。”
祖父点头,道:“是那个道理,若是对王建没有任何威胁,王建反而不愿一个宰相死在西川。”
韦扶风点头,道:“说到根本还是皇帝失策,完全可以不理会王建的上书。”
“当今皇帝是个急功之人,急功易误国。”祖父回应。
祖孙说着话,车行出城。
祖父又转换话题,告诉韦扶风此行有近百附属壮士听用,大略介绍了其中的矫健,让韦扶风统策为用。
车行离城三里,遭遇一百多人,其中有韦扶风的护卫,与另外百人隔路相对,仿佛官兵与民夫。
车停下车,韦扶风下车后扶着祖父下车。
祖父的眼睛看向护卫们,神情流露了讶色。
护卫们有十人身穿明光甲,军器刀盾,其他人束腰麻衣裤,但个个背着军弩,腰间斜插长刀。
“扶风,你这属下的军器不差呀。”祖父轻语。
“这算是精锐,川南也就数千,这一次的押粮护军,百名刀盾护军,三百名弓弩军,六百相当于团练的长枪兵。”韦扶风轻语回答。
祖父点头,忽又微笑道:“河东参战,是你主动请缨吧。”
“是,孙儿利用贡米为底气,参战为由头,请皇帝赐封扶风侯,赐号扶风军。”韦扶风坦率回答。
祖父点头,这时有十名壮士走了过来,一起恭敬拜见道:“大人。”
“嗯,这是本官亲孙,此去金州,尔等听从他的指挥。”祖父威仪的吩咐道。
“诺。”十个壮士回应,继而又向韦扶风见礼,口称公子。
这边祖孙做着交接,韦轩那里与妻妾洒泪告别。
过了一会儿,就被祖父催促启程,一百多人护着一辆车向西南方而去。
祖父伫立远望,眼神流露了期待,韦轩的妻妾也在望送,神情的担忧少了很多,主要是看见那么多人随护。
启程后,韦扶风伴随马车步行,韦轩让他上车,他婉言拒绝,与一众壮士和护卫步行。
上洛县距离西城县约三百里,正常走个四五天也就到了。
途中尽量在山林休息,韦轩下车与儿子在一起,询问随护之人那里来的,韦扶风搪塞说是祖父安排的。
途中,走入商州下辖的山阳县,黄昏时分落足一处村庄休息。
晚饭后,韦扶风喊来十个壮士头领,做了吩咐安排。
头领们对待韦扶风明显的尊敬,毫无随意姿态。
韦扶风心知是护卫的震慑作用,这些祖父的附属壮士,与祖父的关系流于松散,多数是不务正业的无赖或贼人。
次日一早启程,有八十个壮士分道离去,二十个继续随护。
这些壮士都不知道去往金州的真正目的,只是平日得了长史大人的好处,听得招呼不得不聚集效力。
这些壮士,韦扶风自然要大用,他们最适合混入县城行事,夺取城门,或者袭劫西城郡公府。
韦扶风尽量避免让川南将士去做匪事,一是影响军心规矩,二是不好犒赏,给多了涉及不公,给少了军心有怨。
黄昏时分,落脚金州洵阳县的一处村庄休息。
韦扶风带领十名护卫离开村庄,去往密见先头抵达的扶风军将士。
扶风军将士驻扎在山林内,韦扶风抵达,详细了解一番。
确定将士们通过库古道,没有遭遇过盘查和金州军力,他放心的回去了村庄。
次日一早,韦扶风命令三十护卫归军,父子只带着二十名壮士启程,洵阳县境内渡过汉水,沿着汉水南岸去入安康盆地。
韦扶风留用的二十壮士,两个头领都是祖父认可的心腹。
经过艰难跋涉,韦扶风一行,抵达了金州治所西城县城。
县城位于汉水南岸,城墙残破,进出的人群衣衫褴褛,有的打着赤膊,仅有破布遮掩下体。
韦扶风的第一印象,非常穷的地方。
城池虽然残破,守城的军力排查严格,而且非常凶狠,东城门口的惨叫声,呵斥声不绝于耳。
看见一群壮丁护着一辆车走来,守军倒是不敢冲撞,也算客气的询问。
韦扶风回答是新上任的县丞大人。
守军城门官得报,城门楼的马道走下来,神情淡漠的验看公文,又拿眼挑视韦扶风,过了片刻扔回公文,摆手转身走了。
韦扶风面对城门官的嚣张无礼,接过公文,反而疾步走前,递上一锭银子,客气:“大人慢走,多谢大人。”
城门官回头看一下,伸手拿了银子满意点头,转身继续走了。
一行人通过东城门,沿着凹凸不平的大街去往州衙,进见过刺史获得认可,才能够去往县衙。
走动中,韦轩通过车窗对韦扶风道:“扶风,既然能够通过,却是不须打点银子。”
听了父亲的话,韦扶风无语,心知父亲是惜财,认为对于低级官吏不必巴结。
却不知韦扶风是在打通城门重地,给了好处,等同于有了接近的机会。
“爹,守卫城门的官吏,必然是城中掌权者的亲信,那等人物若是得罪了,只要向上官说了恶语,日后我们的损失更大。”韦扶风有意声音略高,让周围的壮士听到。
父亲不理解的事情,大多数壮丁,也会认为韦扶风不该乱舍银子,后果有损韦扶风的威信,一旦有了轻视之心,很容易误事。
韦轩听了觉得在理,点头不再多言。
行至途中,韦扶风命令十个壮士停留等候,只带了十人去往州衙。
州衙坐落在西城区,占据了整个一坊之地,州衙外士兵守卫森严,但只有府门外的十名将士披甲,其余皆是团练长枪兵。
韦扶风与守府门的交涉,被告知刺史大人在西园,韦扶风一行又寻去了西园。
西园是西城县城内的一座园林,距离州衙隔一坊之地。
金州西园很是有名,曾经有很多名士诗人来此品茶赋诗,金州茶也很出名,只是逢乱世,茶业凋敝。
韦扶风身后背着礼盒,陪伴父亲步行抵达西园外,看见一道青墙分割了两个世界。
墙那边茂林修竹,郁郁葱葱,山岗隆起,亭台耸立,仿佛宜人的世外灵境。
园门是飞檐门楼,守立着十名披甲将士,沿着园墙十步一个长枪兵,守卫的非常森严。
韦扶风估计一下,金州有两千团练兵,估摸有半数用来守卫州衙和西园。
据探报,两千团练兵并非新募,而是前任留下来的。
新任刺史杨守波接手金州之后,只是更换了防御副使,别的军官没有更换,刺史本身兼职防御使。
通报之后,里面传话让进,韦扶风父子进入园门,却被四个披甲将士围在中央,仿佛被押的囚徒。
韦扶风很淡定,父亲韦轩的步伐隐见蹒跚,不时举手摸额头。
沿着石径走了片刻,韦扶风看见一片碧波池水,池中生长大片莲植,还有大小摆船分布其中。
环池有垂柳,有奇石,有竹阁,还有大煞风景的很多守卫。
父子被引领到了一座竹阁前,竹阁半敞,露出平整的竹榻,阁外侍立了十数奴婢,恭敬的低眉顺眼。
韦扶风看见了令他心跳面热的景象。
竹榻上有一竹几,竹几后跪坐一名白衣青年,青年的身旁左右,依偎着如花似玉的半裸美人。
距离竹阁五米外止步,有女婢过来取走了公文,交给竹阁内的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生相俊美,有些女性化,绝对是翩翩佳公子。
“韦轩,哦,以前做过扶风县主簿。”青年轻语。
“是,下官拜见使君大人。”韦轩忙深度弯腰,恭敬卑微的见礼,韦扶风只能随着弯腰。
“韦氏可是大世族呀,怎会来了苦地做官?”刺史杨守波淡然轻语。
“回大人,家父是韦氏庶出,任职商州长史,如今商州归属了华商节度使,家父为下官求来了金州的县丞。”韦轩明显紧张的回答。
“金州的官,可是不好做的。”杨守波轻语。
“大人,下官只求栖身之地,不会为大人添乱。”韦轩紧张道。
“这是什么话?金州的官位,难道是养老的不成。”杨守波冷道。
“不是,大人,若是大人需要,下官愿意效力。”韦轩抬手擦汗的紧张道。
韦扶风在旁暗恼杨守波的拿话刁难,他忙取下了背后礼盒,递给一名将士,恭敬道:“这是家父的一点心意。”
那将士接过打开,露出黄灿灿的十个五两金锭。
将士眼睛一亮,迈步走去了竹阁前,让杨守波看见,之后抱着礼盒退去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