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虽然生意稳定了,常相逢也跟常巧姑说了以后会更好,但现实是她们累死一个月纯入一两已经很不错了,现在要给海氏送去?如果真给了海氏常巧姑也认了,可那是将自己的血汗钱给段天生去赌场的,常巧姑如何会肯?“你,我们哪里能挣出来?”
“你说管什么用?银子是我姐夫挣的,不是你,告诉你,我还是那句话,我娘要是没地儿吃饭了,随时过来,但是你,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常相逢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说,我爹姓常,是常家营的常安邦,死了十年了,你将我卖了两回,多少养恩我也报完了,想在这儿要银子,先问问我手里这把刀愿不愿意!”
“相逢说的对,就是这理儿,”段天生跟常相逢吵起来后,已经有腿儿快的往半个店儿给窦二送信儿了,这个时候窦二跟窦夏还有几个一姓的兄弟已经赶过来了,在路上窦夏已经听窦二将常巧姑家的事情说了一遍,现在又听常相逢这么说,往前一站道,“姓段的,你以为我们半个店儿人好欺负是咋的?我告诉你,现在常巧姑是我们窦二的媳妇,窦家还轮不到你来张牙舞爪!”
见忽拉拉过来五六个小伙子,段天生害怕了,也不敢再多纠缠,跺脚道,“常巧丫你听着,你娘只要活一天,你姐俩儿就得养着她!”
“段天生你也给我听好了,我常相逢也将话摞下,我娘我养,一天三顿我当女儿的一顿都不会少了她,但是要银子,还是那句话,一个子儿都没有!”来了帮手常相逢气势更足。
“巧姑,没事儿吧?他怎么来了?”段天生走了,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去,窦二连忙安慰在一边垂泪的常巧姑。
“没事儿,他怎么能这样呢?一点儿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常巧姑拿帕子擦去眼角的泪水,“这叫我以后怎么做人呢?”
常相逢刚一一向过来帮忙的窦家兄弟们致谢,又请他们到摊子前坐一人一碗自己的浑浆凉粉凉快凉快,听到常巧姑的话,嘴角直抽,算了,她也不想再跟常巧姑多说什么了,自己这个姐姐简直就是海氏的简化版,不吃大亏是不会醒悟的,她何苦再多啰嗦?
闹了一场终于消停了,常相逢将洗好的碗一个个码好放在案上,就看到常巧姑坐过来,“巧丫,你刚才真是-”
“姐,咱们不说这个行不?我跟人吵了一架嗓子都快哑了,现在就像安生坐着,”常巧姑开个头,常相逢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了,“我再跟你说一遍,咱们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没那么好命,连你们在白园里的二等丫头都赶不上,我就知道,别人欺负我,我必须还回去,忍让只会助长坏人的气焰,于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听常相逢说的坚决,常巧姑苦笑道,“我只是想着你还是个小姑娘,要为将来着想,虽然咱们占了理,可你这么大声,还拿着刀,万一传出什么不好的话来,吃亏的总是你自己。”
“好啦,那你告诉我段天生来了我该怎么办?哭吗?还是眼睁睁看着他抢了咱们的钱匣子?你觉得你在旁边哭路上的人会来帮你?”常相逢嘴里说着,手也没有停,利落的将凉粉切了装在碗里备好,只等来了客人便为他们现调。
“既然你姐夫来了,叫他在这儿跟我一起卖好了,你回去歇会儿吧,”常巧姑从来不跟人起高腔的,现在妹妹在大庭广众之下跟继父大闹了一场,常巧姑只觉周围卖杂货卖脂粉的摊主们看向她们姐妹的目光都不同了,她不想叫妹妹受这份窝囊气,“这些卖完了咱们早些收摊儿算了。”
要依常相逢的性子,这个时候她才不会离开呢,她要理直气壮的在这里好好卖上一阵儿凉粉,可是常巧姑既然开了口,而且这是好意维护她,常相逢索性起身道,“行,这天儿也越来越热了,我有个新点子,刚好出去转转,准备准备。”
常相逢的新点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卖浑浆凉粉的时候顺便卖绿豆水,天一热庄户人家都爱喝绿豆水解暑,这东西不值钱好喝又管用,常相逢找了个箍桶的匠人,让他按自己的想法做了个带简易水笼头的大木桶(其实就是桶上伸出根铁管子外带一个塞子)。为了方便涮洗和保温,木桶她叫做成了双层的,里头拿做成了铁的,现在的永安已经有了拿硝制冰的技术,只要有钱,夏天用冰不是什么难题,常相逢准备顺便卖个冰镇绿豆汤。
而海氏终于在半月之后出现了,常巧姑看到母亲一脸激动,毕竟因为家里的生意忙,加上被段天生吓着了,她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去看海氏了,而对常相逢来说,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段天生怎么可能就这么放弃了自己这条生财之路?逼海氏过来要钱,是早晚的事情。
“巧姑,巧丫,其实我也不想来的,”海氏一脸尴尬,“可是你爹他-”
“娘,他又打你了?”常巧姑一眼就看到海氏脸上的新伤,鼻子一酸,忙放下手里的活将海氏迎到屋里,“有什么不想来的?你安生在家里坐着,那天巧丫就说了,以后叫您天天来,我们养着你!”
“是啊,来了你就别再走了,安心在这里住着,我看段天生还敢跑到半个店儿来撒野?”常相逢笑微微的看着海氏,她赌海氏肯定晚上要回去的。
“不,那怎么行?你爹晚上还得吃饭呢,”海氏被女儿似笑非笑的眼看着脸上一烧,“你爹硬叫我来的,后来我一想,你们俩儿出来快半年了,过的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过来看看,也好安心,”海氏垂首道。
“那也成,那姐你先陪娘说说话,给娘坐些吃的,我跟柳嫂子去换姐夫回来,他一会儿还得出去卖凉粉呢,”常相逢将做好的凉粉往老驴车上装了几坨,跟柳嫂子一起赶着出了门。
上个月她们才又卖了一头毛驴,套了新的驴车,这头老驴破车已经不走远路了,也就成天在半个店儿和东门往返往返,还能将就着用。
“相逢,你咋对你娘那么冷?她也是个可怜人,”走了多远,柳氏才小心的开口道,“你这个样子,她多伤心啊。”
“可怜人,谁不是可怜人呢?嫂子我只问你一句话,你怎么不将锁住兄弟扔给洪生婶子自己再走一家儿呢?”常相逢看着绿油油的麦田道。
“若是没到绝路谁愿意再嫁啊,你娘不也是没办法吗?”从东门一役之后,方圆十里对“窦师傅”摊儿上两姐妹的身世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除了极大的丰富了乡民们的八卦生活的同时,大家对常家姐妹悲惨的命运也都表示出了深深的同情。
“我爹兄弟三个,家里也薄有田产,可是我娘最后却被人连着我们姐妹俩给扫地出门,身无分文,”常相逢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我不知道嫂子如果是你会怎么做,我只知道如果是我,就算是为了两个女儿,也不会被人欺到那个田地,”什么为母则强,在海氏身上常相逢没有看到一点儿这样的属性。
这下连柳氏都不吭声了,生了两个闺女还能被扫地出门?顶多是从族里过继个儿子防老就是了,海氏居然能叫人带着女儿给赶出去?“常家的人也够没人性了,到底你们两个都是姓常的,血亲啊!”
这世上,从来都是柿子捡软的捏,常相逢冷冷一笑,可惜当年她不在,不然可不会叫姓常的如了意!
到了东门外,像往常一样,帮着窦二收了豆腐摊,凉粉摊儿摆上,又跟窦二说了海氏过来的事,窦二也没有在意,在他的眼里,海氏就是个可怜人,又是自己媳妇儿的亲娘,别说过来转转,就算是叫他养老,那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对了姐夫,你出去卖凉粉的时候,顺便将咱们这凉粉整坨卖的意思给露出去,咱们以后不光零售,批发也干,”常相逢提醒道。
批发和零售的意思,常相逢已经跟窦二普及过了,他点点头道,“成,昨天我还听夏二叔说了,夏婶子她娘家妹子在她们镇上开了摊子卖的也不错,不过听夏叔的意思,她那妹子嫌过来买着远,想问问方子自己制呢!”
“这个么?且等等吧,咱们这边还没有开始呢,那边方子就出去了,有点早,”怎么也要自己的批发生意赚上一笔再说啊,别自己的方子一出去,人家那边搞起了批发,她挣什么?
“我也是这个意思,反正这东西以前咱们这儿也没有,不吃不也过了?”窦二点点头,他的意思是,原本李家妹子也没有这赚钱的门道,现在有了,反而又嫌来的慢了,连方子都想拿走,而且有窦七爷在那儿站着,那方子真要是答应给,只怕也会跟白给差不多,哪里好意思跟人要银子?
天气越热,常相逢的凉粉生意就越好,尤其是她加上冰镇绿豆汤之后,两文钱有甜有咸有稀有稠,凡是坐下的人,都说惬意,一来二去的,就连白天在东门外摆小摊的人也都会要上一碗凉粉当中饭,常相逢的直呼自己卖凉粉的路子是走对了。
“哟,我说这儿生意怎么比旁人家都好呢,原来坐着一支花呢?”常相逢正给人端凉粉,就听到耳边一阵嬉笑声,一只大手也向自己脸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