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店里的一切，关门去吃夜宵。
张玉森穿着一套新衣服和新皮鞋，还理了头发吹了发型，大家看惯了他穿警服，冷不丁穿上常服，就好像变了个人。
几个女孩围着他转，夸他帅气精神。
见过顾景离和许昭远那样盛世美颜的男人以后，陆晚很难像几个小姑娘一样花痴，不过在张玉森看过来时，她还是说道：“嗯，真的挺帅。”
张玉森没把她的话当真，他的模样自己再清楚不过，特意收拾一番，是因为陆晚第一次在外边正式请他吃饭，必须要隆重对待。
他们去吃了烤鱼，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大家围坐闲聊，好不热闹。
小英吵着要听陆晚是如何打败温子矜，让坏人伏法认罪。
单阳也没亲眼看见，愣了编了一套惊心动魄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的故事，把几个姑娘听得一愣一愣。
把陆晚夸得跟个弹指间就能让人灰飞烟灭的神人似的。
后来陆晚实在听不下去，就敲了下他的脑门，笑道：“这么会编故事，在店里做一个收银员兼财务是不是太屈才了，要不你去当编剧好了。”
单阳不好意思挠挠头，“嘿嘿，以上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敬请谅解。”
然后就惹得几个姑娘一人一句把他围攻。
所有人都在笑闹，只有张玉森听到这个话题变得异常沉默，好几次看着陆晚欲言又止，但人太多显然不适合问。
想到那天的情景，张玉森再看着陆晚的笑容，怎么都觉得是在强颜欢笑，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就到一旁吸了根烟，然后去买单。
不料陆晚已经买过了，他怏怏收起钱包回到座位上。
“你不喜欢吃烤鱼吗？”陆晚见他闷闷不乐，就问道。
张玉森道：“没有，就是有件事憋在心里，不吐不快。”
反正也吃得差不多了，陆晚就和他们说：“我和张警官到那边聊会儿，你们吃饱了就先回去也行。”
大排档离住处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路。
路灯昏黄，拖得两人的影子又细又长。
“你是不是想问那天和温子矜一起来的男人是谁？”陆晚见张玉森紧着不说，她只好先开口。
张玉森点头。
陆晚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静的声音说道：“他叫顾景离，我们俩谈过一年，结婚那天出了点意外，我们分手了，那天是我们分手后第一次见。”
有一次她回澜市和陆桓去他朋友父亲新开的酒吧，在门口看到顾景离坐在车里，她看到了，他却没有看见她，所以不算见面。
说起来也就几十个字，就将她和顾景离的牵扯说清楚，其中的痛苦曲折只有自己才能体会。
“是环球集团的现任总裁顾景离吗？”张玉森心里其实已经猜到答案，还是这样问道。
传闻顾景离此人心狠手辣，喜怒无常，性情暴戾，那天顾景离一来便对陆晚动手，还用花瓶砸他，要不是陆晚奋不顾身去挡，后果不堪设想。
试问世上还有几个如此狂妄嚣张的顾景离？
“嗯，就是传闻中的那个顾景离。”陆晚再怎么控制，心情还是很难不波折。
尤其是他把她从家里叫下去，土匪一样二话不说就把她拽到车上，一路狂飚，她下车呕吐拦车逃走，他不依不饶追上来，最后却是把她送去医院包扎脚，这事在她心里好几天，始终猜不透他的意图。
话题突然沉了下去，谁都没有再开口，只是默默往前走。
深夜的街道显得有些冷清，临海城市的风也有点凉。
陆晚双手交叉抱臂搓了搓。
张玉森见她冷，自己又没有衣服给她穿，就鼓足勇气停下来，把想了几天的话问出来：“小晚，我想知道，你那天为什么要救我？”
她扑过去挡花瓶的身子，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
那可是玻璃花瓶，就算不要命也要受重伤，是什么给她一个女孩子这样奋不顾身的勇气？
他的双眼满含期待，心情却很复杂，既想知道又怕不是自己想听的结果，垂于两侧的手不由自主抓住裤子，呼吸加快。
陆晚盯着他紧张的脸，眼睛微动，思索着如何说才能既不让他误会，又明确干脆。
微淡灯光下，她思考的眼波微微流转，有潋滟的光茫透出。
“如果遇到危险的是单阳和小英她们，我也会那样做，因为危险因我而起，我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欠谁一辈子，因为我还不起，也不想还。”陆晚停顿一下后又道：“我这么说，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张玉森怎能听不明白？
果然不是他听的答案，这样就该叫自己死心了吧！
半晌，张玉森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勉强笑了下：“那个，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陆晚怕尴尬，拒绝道：“不用了，我这几步路就到了，你家还远呢，你赶快回去吧。”
最后张玉森还是坚持把她送回住处的门口。
陆晚关上门，呼了口气，那份尴尬才没有了。
她心想：她拒绝了张玉森，哪怕他没有表明，他心里肯定也是不舒服的，但还是将她送回来，可见人品不错。
她还想：她是不是太可恶了，初来乍到时怕有上门捣乱，就故意和他走得近一些，虽然只是想利用他的身份吓吓这条街的小混混，并没有想利用他做别的，但始终也是利用了人家。
现在张玉森对她产生了好感，事情就开始变得复杂了。
如果明天张玉森又来店里，就把她一开始的心思跟他说，他能不能原谅她也不重要，只要他别再继续喜欢她就行。
今夜的澜市月明星朗，夜幕深蓝。
“明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周豹望着天空没话找话。
顾景离躺在老式雕花梨花木躺椅上，手里拿着红酒，慵懒地晃着，漫不经心地道：“天气好坏跟你有什么关系。”
周豹诧异，明天的太阳怕是要打西边出来，先生竟然理会了他的废话。
眼底闪过狡黠，周豹试探性地说道：“娟儿怀孕之后，我还没空好好陪陪她，昨天打电话她还跟我抱怨，问我是不是已经忘了她这个妹妹了，唉。”
最后一个叹气词拖得很长。
顾景离淡淡扫他一眼，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高脚杯，暗红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上晃动，旋即拿到唇边优雅地抿了一口，把杯子放到一旁的几上。
周豹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才等到顾景离说话。
“想请假就直说，这里又不是非你不可。”
周豹又瞅了顾景离一眼，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好接着再道：
“娟儿还说，她想在孩子生下来之前，再见一次她的救命恩人，请您帮忙取个名字，因为她的预产期是十月，海市的冬天太冷了，她想去个暖和的城市生孩子，养几个月再回来。”
顾景离垂眸，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复杂情绪。
有些话点到即止反而比苦劝更好，周豹不敢再往下说，静静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周豹熬不住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去睡了，才听到顾景离说：“那我就去看看周娟。”
他没什么时候，说明他也希望尽快，于是周豹自做主张叫人准备好直升机，以便随时可以动身。
……
第二天，张玉森没有来，陆晚想说的话只能暂时放在肚子里。
今天生意不错，比昨天多了几桌，也没有令人讨厌的醉酒客人。
结果是她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他们做好店内清洁准备回去时，昨天在这里喝醉了耍酒疯的三十岁男人，带着三个满身刺青的愣头青，拿着铁棍进店就砸。
就像电影里街头混混砸人家的店一样，疯狂又粗~暴。
小英她们吓得缩到角落尖叫，单阳怕得直打哆嗦去还是过去阻挠，结果胳膊被打了一棒。
陆晚把单阳拉到一边，“没事，让他们砸！”
好汉不吃眼前亏，跟这些混混硬碰硬，只会碰得他们头破血流，东西还是一样保不住。
好好的桌椅在他们的棍棒下成了废柴。
“可是老板，我们才重新营业两天，这是不让我们有活路了啊。”单阳手疼心疼，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把眼泪给我憋回去！”陆晚没好气地说。
单阳抹了把眼睛，当真就憋着，憋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这些人砸的是他家房子似的。
小英她们从角落里跑过来，站在陆晚身后，一个个怕得脸都白了。
砸完最后一张桌子，昨晚醉酒的男人和三个二十岁出头的黄毛，拖着铁棍走过来。
铁棍在地板上摩擦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陆晚上前一步，把大家护到身后，清丽的眉眼里盛满了愤怒，看着那三个愣头青说：“他给你们多少钱让你们来砸店，我给你们五倍，你们砸我的桌椅多少棍子，就给我打他多少棍子！”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带人来的那个醉汉，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陆晚那张漂亮的小脸，“你什么意思？”
她不是应该哭着求他放过她，放过她的店和她店里的人吗？
为什么她会反过来雇人打他？
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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