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叫丁佳仪的女子头发用一支碧玉棱花双合长簪挽成了归云髻,发髻左右各插着两支碧澄澄的镶玉响铃簪,颈上是赤金盘螭碧玉璎珞圈,身穿缕金百蝶的碧水色缎袄,外罩石青色银鼠褂,下着秋绿缀着银丝的撒花绉裙。
她的皮肤白,这一身春水般碧清的打扮,倒将她的三分颜色衬得有了七分人才。
听见高婧如的指责,丁佳仪挑了挑柳叶吊梢眉,讥讽地笑道:“你说的那么大声,还用偷听?”
一听姓丁,安锦岚知道,这应该就是有神算之称——宋国公丁家的嫡女,看样貌,这丁佳仪约摸也和她们年龄相仿。
高婧如正要还击,丁佳仪身后却出现另一个和高婧如样貌一般无二的女孩子,看到她,高婧如立马眉开眼笑。
丁佳仪正在奇怪高婧如竟然骂不还口,身后那个女孩子已经一把将她扯开,“好狗不挡道,丁佳仪,你的位置可不在这边。”
虽然说话的内容和动作都很粗鲁,但那女孩子做起来,却如同吟诗作画般优雅。
语音婉转悠扬,她甚至没有惊动周围的人。
声音和高婧如也很像,只是细听之下,一个清脆一个婉约。
“你扯疼我了——”丁佳仪边抱怨边回头,见到那张和高婧如一模一样的脸,惊恐道:“高媖如,你怎么出来了?”
高媖如似笑非笑,“金姐姐来了,银姐姐当然也要来。行了,打过招呼,回你的位置上去吧。”
本来很嚣张的丁佳仪竟然一声不吭地坐了回去。
高媖如在高婧如旁边的长几前优雅地坐了下去。
看到安锦岚看她的眼神,高媖如调皮地眨眨眼睛,“她是金姐姐,我是银姐姐,没想到我也有当姐姐的一天。”
安锦岚笑起来,“你们是双胞胎?你是妹妹?”
高婧如挽起她的胳膊,“阿媖,是我先认识她的,你不能抢。”
高媖如撇撇嘴,“你看阿婧这样子像姐姐嘛?”
高婧如得意,“像不像我也是姐姐,谁让你比我晚出生?”
安锦岚听着她们姐妹俩斗嘴,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暗自思量。
高媖如这个人,她前世只闻其名,知道她是齐国公的嫡次女,和高婧如是双生姐妹,两人样貌虽同,性情却大相径庭。
高婧如为人娇憨天真,性子活泼,高媖如性子娇蛮任性,手段毒辣,一言不合,就要人命,所以齐国公将她拘在府里,轻易不让外出。
这样一个人,难怪丁佳仪对她畏之如虎。
前世,安锦岚一次也没见过高媖如,只知道除夕宴之前,她刚打死了一位御史家里的公子,齐国公被人弹劾教女不严,她也因此被关进了女牢……
这一世,应该也是如此,要不然,丁佳仪不会问出“你怎么出来了?”的话语。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出来的?
“……皇上怎么肯放你出来?”
听到高婧如的问话,安锦岚一下子竖起了耳朵。
高媖如看了她一眼,也不回避,“那人就是个无赖……阿勋查出有人收了南越那边的贿赂……线报说今天的宴席有些不安全,请了旨让我出来帮着照看女眷这边,你一会也警醒点。”
“太好了,我正嫌这里闷呢。”高婧如兴奋地跃跃欲试。
“一会,我负责那边,你负责这边,那个,那个……还有那边的,都是宫里负责的暗防,有什么事,和她们通声气……”虽然晚出生一点,高媖如倒像姐姐似的,给高婧如安排起事情来。
她们的声音很低,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娇笑,若不是安锦岚挨着坐在旁边,听了个零星半语,只怕也像其他人一般,认为两姐妹窃窃私语是在说悄悄话。
听了高氏姐妹所说,将内容拼拼凑凑,安锦岚约摸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日,那御史公子在酒楼里调笑一个良家女孩,被男装外出的高媖如撞见,路见不平,一拳打了过去,御史公子被打歪了鼻子,灰溜溜地回了家,却在当天夜里一命呜呼,被那御史告到御前,说是被高媖如所杀……
今日,麒麟卫的人查出是南越方面布的局,那御史公子的死是被南越杀手所为,想就此事嫁祸高媖如,困住高家的手脚……
事情查明,高媖如自然无罪释放,赔了御史家二百两医药费了事,刘御史的公子算是为国捐躯,还得了个嘉奖,以官身下葬。
安锦岚听着,眼神里露出钦佩之意。
高家既然有兵权在手,高家的女孩子,自是不同一般的闺阁中人,只怕眼前这两个娇怯怯的小姑娘,武艺超群。
难怪永安帝会放高媖如出来,和一个私通南越的御史公子相比,当然是除夕宴上众人的安全比较重要。
高婧如看到她的样子,指着高媖如笑,“你别看我,我们家厉害的那个是她。她从小就不服气我是姐姐,所以事事都比我要强,比我做得好……”
“别听她的,其实是婆子们报错了,先出生的那个是我,她这个样子,谁信她是姐姐?你说,我是不是更像姐姐些?”高媖如也笑。
两个人如同双生花一般,笑得安锦岚眼花缭乱。
她喃喃答道:“你们俩个实在太像了,要不是今天穿的衣服有些不同,就是站一处,我也分不出来谁是谁。”
虽然穿着打扮乍眼看上去十分相似,但高婧如的衣服是富贵牡丹纹,高媖如的是团花流云纹,就是这一点点区别,让安锦岚将她们区分开来。
“我教你一个法子,你下回一见我俩就能分出谁是谁,但你得先告诉我,阿瑆是不是和你认识?”高媖如笑嘻嘻地说。
她的笑容娇美动人,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心狠手辣。
安锦岚还没有答话,高婧如愕然,“景瑆也拜托你关照她了?”
高媖如脸上浮现玩味的笑容,“噢,他竟然还拜托阿婧关照你?难怪阿勋说你是阿瑆心尖尖上的人,我还道他胡说,这样看来,他还真没看错。”
“说——”她忽然伸手绕过高婧如,捏住安锦岚的下巴,“你给阿瑆下了什么迷魂药,让他这么看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