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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角力(1 / 1)

永安帝坐在床边,背后垫着樱草色的绣云盘龙条褥,床前的帷幔半挂半垂,他看了眼狂咳之后躺在床上的景瑆,和蔼地说:“瑆儿,这么多名门闺秀,你看中哪个?只管和朕说说。”

绿釉狻猊香炉里,瑞龙脑的香气萦萦地升起来,轻轻袅袅地飘散开来,令人清而忘俗,似乎身上的疼痛都少了许多。

双鹤呈样的烛台上,燃着的巨烛将殿里照得明亮,灯光中,永安帝的神色在一圈一圈的阴影中,说不出的慈爱……

景瑆睁了睁眼睛,有气无力地说:“全凭皇叔做主。”

他可不会天真地认为,永安帝会因为他的救命之恩就善心大发,当时的情形虽然危急,但像永安帝这样的人,任何时候都是留了后手的,即使他不救,到了最后这位好皇叔也一定会安然无恙。

能够从十几个皇子中脱颖而出,披荆斩棘才登上皇位的永安帝,怎么可能因为美色所惑就跑到舞姬们中间去?

说不定,大宴上的刺杀和今晚帮他选王妃一样,都是永安帝借机铲除异己的一种试探。

他若是指出心中所想,只怕这辈子也别想和她在一起了。

眼下的情况,谁先急燥谁就输了。景瑆在心里冷冷地笑,他这位好皇叔已经五十六了,而他今年才十八,有的是时间慢慢耗。

纵使永安帝这会真心想给景瑆选个中意之人,景瑆也不敢指出心中所想。

如今他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命运,指了她出来,也不过是带累于她罢了!

那一份情愫,趁着还没有向她表露,他打算就此埋在心里。

见景瑆再三推辞,一副娶谁都是娶,无所谓的模样,永安帝慢吞吞坐直了身子。

他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知春茶喝了几口,复递还宫人手中,顿了顿方道:“我看这些个姑娘都很好,庆阳她们,虽然和你一个姓,但早就出了五服……”

景瑆仍然是那一句,“听凭皇叔做主。”

永安帝突然觉得无趣,说不定,真是像明太医所说,这人已经废了,男人若是不行了,哪里还能起什么其他的心思?

管他真假,只要自己认为这是真的,睿亲王府就得当成真的,纵使景瑆听过那个关于八骏图的传说,没了子嗣,他还能有什么作为?以后,自己再将中意的皇孙过继给他,这大邹的江山,还不是在他们这一脉的手里,犯不着这么试探。

永安帝心里有了计较,自得地略勾了勾唇角,“不过,虽说出了五服,外头人不知道这些,说起来若是给你娶个同姓的王妃,还是会叫百姓们误会,倒毁了太祖的良苦用心。”

不管如何,南阳几个他都不打算许给景瑆,或许景瑆没有异心,但得了第一亲王做女婿,保不齐南阳他们会生出野心。

景瑆到这会儿也明白了永安帝的心思,知道从一开始,永安帝让南阳郡主她们来,就是做做样子的。

他笑了笑,“皇叔说得是,庆阳她们在臣心中,如同妹子一般,断不能娶的。”

永安帝随手替他拢了拢被褥,温言道:“除了南阳她们,这里还有许多合适的,朕问你,这里头的女子,真没有你特别中意的吗,你要不说,朕可给你定下了。”

景瑆苦笑,“皇叔,臣如今这种情况,哪家的姑娘嫁过来,也是受苦,何必耽搁她们?您就在那寒门小户里给我随便指一个,反正都是走个过场,不用这般费心思。”

永安帝一听,这是心灰意冷到极点的口气了,心里倒软和下来,不管怎么说,那个传言流出去了,睿亲王府这一脉就断不得,这也是他这些年不再使人杀了景瑆的原因,他这么病秧秧的,倒正中下怀。

外面的人越是怀疑,永安帝就越发要做出他待睿亲王府亲厚的模样。

“胡说——”他像对自己的亲子侄一般喝斥道:“睿亲王乃大邹朝第一亲王,那寒门小户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若不是朕的公主们大的已经出嫁,年纪小的才不过十三,朕定要许个公主给你,太祖与睿亲王同脉同宗,早有遗训,世世代代都要如兄如弟,如子如侄。睿亲王可是我朝的第一亲王,你怎么能让皇叔随便选一个!”

看到永安帝痛心疾首的样子,左丞相方仲永劝道:“皇上您息怒,睿王爷也是为国分忧,您要再气坏了身子,他岂不是心里更加不安?”

景瑆强撑起半个身子,“左相说得是,皇叔千万莫要折杀我了,这些女子有些臣在宫中见过几面,有些是今个才头一回见,哪里有什么中意之人?皇叔看着选一个就是,只要对方愿意,臣无异议。”

对方愿意,是说齐国公的女儿吗?

虽说如今景瑆已经是这般情形,但永安帝还是不愿意他和掌着兵权的高家扯上什么关系。

他没有顺景瑆的话说下去,只伸手将景瑆按回枕上,“你受了那一剑,本来腿脚就弱,这下更是要好好休养,这夜里头风寒,小心又会咳着了。”

永安帝略一思忖,眼神晦暗不明地看了看屏风另一端的女孩子们,“也罢,朕就给你挑一个吧,不管选中谁,朕都许她同大邹朝的公主一般,赐江吴县良田一百二十顷,俸禄两千石。”

群臣皆惊,两千石俸禄,上百亩良田,这已经是公主的待遇了,看样子,皇上也知道这样的嫁娶,是亏欠姑娘家的,准备拿这些东西来弥补。

不过,这些根本不足以打动在场高官显贵们的心,毕竟,他们本身就是世族,不图女儿那些个东西,少那些封赏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倒是有几家外强中干的宗亲动了心思。

有个陇西郡王,是上一代皇帝的外戚,家里头空有勋爵的名头,没有做实事的人,这两年一直在拆东墙补西墙的,原就想着除夕的大宴过后,宫里头的赏赐多少能填补些时日。

他一听有这等好事,就满脸堆笑上前道:“皇上,臣家里的长女,端赖柔嘉、恭顺弥彰,已经及笄,您要不要看一看?”

永安帝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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