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飞龙涧二
梁军黑甲精兵虽然皆是训练有素,但还是敌不过自上而下的猛弓长箭。再加上众人经过了一天一夜的奔袭,此时已是困顿疲惫不已,于是纷纷躲闪不及,顷刻之间,竟有近百人被射下了战马。
“弃战俘,各自备战!”乞颜昊仪见状,震惊不已,但多年的征战经验让他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乞颜昊仪压着心中的怒气,冷静的指挥着梁国士兵应战。
乞颜泰领了军令,一马当先,带着百人的亲兵迎着箭雨就向埋伏的敌兵冲杀了过去。与此同时,飞龙涧的两侧树林中竟然雷鼓大振,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随后响起,几股身着深棕铠甲的人马从林中冲杀而下,竟是直接奔向乞颜昊仪的帅旗而去。
棕色铠甲,铁头竹箭,正是西夏军队的标志。但是这里是戎狄与梁国的交界,怎么会有西夏的人马?早有埋伏?还是意外?单看这些人的阵势,应该是早就埋伏在此。但若是他们早就在此,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戎狄人被梁军击溃?整件事不太对劲,一定有问题。白岳泽忍着腹中的坠痛,一边躲避着射过来的铁箭,一边在心中反复琢磨此事。忽然,白岳泽想到了什么,心中一惊,他立刻就想策马到乞颜昊仪的身旁提醒他小心伏兵再有诈。但是白岳泽的战马刚动,脖子上却一凉。白岳泽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乞颜昊仪手中的弯刀,正架在他的脖颈上……
乞颜昊仪的眼神冷漠而绝情,手中的弯刀冰冷而锋利,一瞬间,白岳泽突然想笑。乞颜昊仪本来就不信任自己,生怕那份密报是西夏人的诡计。现在戎狄人刚过,梁军就进入西夏人的埋伏,乞颜昊仪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于是自己在他的眼中就成了西夏人的内奸,真正的百口莫辩……
白岳泽嘴角微弯,也不后退,反而继续向前。乞颜昊仪手中弯刀一抖,差点把持不住。突然,白岳泽不顾脖颈上的弯刀,竟然猛的向他扑了过来。乞颜昊仪手中的弯刀来不及收回,就在白岳泽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极深的血痕。白岳泽却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脖颈上的伤口,继续挥剑用力一挡,顷刻间拦下了从背后偷袭乞颜昊仪的冷剑。乞颜昊仪看清了眼前的情况,愣了。
“发什么愣!他们的目标是你,还不快走?”白岳泽见乞颜昊仪竟然在战场上发呆,气的一马鞭直接抽在了他的战马上。乞颜昊仪身下的战马长嘶一声,带着他就往前冲。乞颜昊仪马上反应过来,暂时将白岳泽的事放到一边,手中一挥弯刀,带着身后的梁国黑甲骑兵就向飞龙涧的山谷口冲了过去。
乞颜昊仪此次带出的五百黑甲精兵毕竟久经战场,虽然一开始众人不敌西夏的铁头竹箭,但是当众人反应过来,很快就在乞颜昊仪的指挥下破了箭阵,冲出了飞龙涧。只要出了飞龙涧,一路向南,便是梁国的地界。乞颜泰率领亲兵前方开路,白岳泽率兵殿后,乞颜昊仪中军压阵,埋伏的人马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到梁军的突破口。然而西夏人毕竟不是只知道蛮干的戎狄人,他们见硬拼不行,便换了战术,将所有的兵力全部集中到攻打乞颜昊仪,梁军中部兵力吃紧。
双方在谷口胶着不下,乞颜泰与白岳泽看出了伏兵的意图,赶忙向中军支援。就在此时,伏兵中突然一片银光一闪,乞颜昊仪身旁的几个梁国士兵便跌下了战马。众人一看,不禁色变,那一片银光,正是西夏的牛毛银针。西夏牛毛银针,针细如牛毛,针上一般淬毒有剧毒,被射中的人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然而这种针过于细小,不易发射,而且射程有限,所以在战场上并不多见。如今牛毛银针竟然连片出现,足见设置伏兵的人就没有想过让乞颜昊仪活着出飞龙涧。
乞颜昊仪此行只带了五百梁国黑甲兵,经过一番浴血奋战,梁军折损过半,此时只剩下不到三百人。白岳泽双眸一眯,虽然乞颜昊仪这一世如果扑了,还会有下一世,但是白岳泽可不打算让他今日就扑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涧里。白岳泽快速环视了一下地形,手中暗暗掐了念诀。刚刚还是风和日丽的天气,顷刻间就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然后开始下起滂沱大雨。狂风卷着雨水,所有的铁箭与暗器都失了准头,双方的人马只能真刀真枪的硬拼。
白岳泽施法完毕,眼前一阵发黑,几乎支持不住,险些摔下马去。
梁国黑甲铁骑的骑术与剑术皆了得,虽然只剩不到三百人,但是个个愈战愈勇,眼见就要全部从飞龙涧的山谷中退出。伏兵一见,再次调动所有的兵力攻向乞颜昊仪。乞颜昊仪与身旁的亲兵瞬间被多于他们人数将近十倍的伏兵包围。乞颜昊仪面毫无惧色,带着梁国勇士浴血奋战。包围的伏兵一时之间竟然也无法近乞颜昊仪的身。
就在伏兵无可奈何之际,伏兵中忽然闪出一个如铁塔般壮硕的骑兵,乞颜昊仪一见,便知这是伏兵的将领了。伏兵将领双手持弯刀,劈开狂风暴雨,直接朝乞颜昊仪的面门砍下。乞颜昊仪挥手一挡,双方的兵器磕碰之处竟然溅起了火星。接着,乞颜昊仪手中弯刀一转,就向对方的腋下刺去。伏兵将领一见,连忙回挡。眨眼间,乞颜昊仪便与伏兵将领过了几个回合。但是乞颜昊仪一面与力大无穷的对手交战,一面还要分心提防旁边的人偷袭,渐渐的便落了下风。
白岳泽与乞颜泰各自都被伏兵缠住,无法抽身支援。白岳泽眼见乞颜昊仪与敌军将领打的难分难解,他周围的亲兵也越来越难以支撑,不禁心急如焚。白岳泽见自己无法靠近,便瞅准时机,趁着对手与乞颜昊仪分开回旋之际,施个法术,一个闪电就从空中劈下。伏兵依附的树林正被劈中,敌将的弯刀也被闪电波及,乞颜昊仪握着黑金弯刀带着雷霆万钧的力道趁势大力砍下,敌将双手一麻,便听一声兵器相碰的刺耳声大响,他手中的弯刀瞬间就脱手飞了出去。乞颜昊仪的力道不减,一刀划下,只见一道红色的刀光在雨中滑过,敌将的首级便与身体分了家。
周围的伏兵一阵慌乱,乞颜昊仪喘息未定,正想一鼓作气冲出包围,不想对面又闪出一片银光。白岳泽看的心惊,手中念诀再起,乞颜昊仪周围一阵狂风刮过,所有的牛毛银针全部偏了方向。白岳泽刚刚安心,却听乞颜昊仪冲他这方高喊一声“当心背后!”白岳泽一听,当即心下了然,也不回头,反手一剑,便将想从他身后偷袭的人刺透了胸膛。
白岳泽正想将吴钩长剑收回,腹中却是一阵剧烈的坠痛,接着就是一阵头晕目眩。他手紧拉缰绳,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白岳泽强忍着腹中的疼痛,正想从伏兵中抽身支援乞颜昊仪,却听见梁军一阵骚动,他心下顿时突现不祥的预感。
白岳泽一抬头,只见乞颜泰已到了乞颜昊仪的身侧。乞颜泰想伸手去扶乞颜昊仪,却被乞颜昊仪一把推开。乞颜昊仪一手持弯刀,一手捂着胸口,在雨中高声喊道,“梁国勇士宁战死,也不做俘!随我杀出飞龙涧——!杀——!!”
乞颜昊仪喊罢,剩下的梁国黑甲精兵顿时气势大振,喊杀声一时间震耳欲聋。
白岳泽见状,双手掐诀,法术再起。先前被雷电击中的树木已经燃起了大火,之前火势被大雨遏制,没有蔓延。此时白岳泽减弱了雨势,加大了风势,劲风卷着大火,顷刻间伏兵就被火舌卷进了大半。
乞颜昊仪与乞颜泰一见,此乃脱困的天赐良机。两人一挥令旗,行军的竹哨响起,梁军全部人马便全力向飞龙涧的谷口冲去。待梁军全部从飞龙涧中撤出,白岳泽一挥手,滚滚天雷夹着闪电再次劈下,谷口两侧的树木顿时火势大起,伏兵死伤惨重。
此行梁军五百人马全歼戎狄近三百人马,随后又砍杀了近两千伏兵,还将一名敌军将领斩首,战绩不可谓不显赫,但是飞龙涧两场战斗,梁军黑甲精兵也折损惨烈,五百梁军从飞龙涧逃出的只有不到一百骑。
梁军从飞龙涧逃出后片刻不敢耽搁,直接向南疾行。白岳泽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一路紧随乞颜昊仪其后。
众人在山间疾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摆脱了追兵进入了梁国境内。白岳泽捂着腹部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前方的乞颜昊仪竟然捂着胸口,从战马上直直地摔了下去。白岳泽心下一凉,慌忙伸手去扶,几乎与乞颜昊仪一同坠落战马。他看着乞颜昊仪泛着青紫的脸色,立刻反应过来,乞颜昊仪在飞龙涧中就已经中了牛毛银针,他自知无法可解,便带着梁军拼死一战。现在众人暂时脱困,牛毛银针的毒性发作,乞颜昊仪便再也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乞颜泰一见,立刻勒停了身下的战马,几乎扑身过来失声喊道:“四哥!”
白岳泽紧咬下唇,掌下源源不断将真气输入乞颜昊仪的丹田。
乞颜昊仪听见乞颜泰的痛呼,勉强睁开了双眼。他没有看身侧的白岳泽,双手颤抖的拉着乞颜泰的衣领,断断续续的交代道,“乞颜泰,命你即为……此行将领!速回营,不可为我费时……”
乞颜泰立刻就红了眼眶,几乎怒吼道,“四哥!我们是兄弟,我怎么能抛下你……”
“这是军令!你敢不从?!”乞颜昊仪拼劲全身力气,将怀中的军符直接扔到了乞颜泰的身上,“我将人带出,却无法全部带回,我乞颜昊仪身为梁军将领,难辞其咎……这剩下百余人的性命,我便交付于你手,若……再出差错,九泉之下,我与子岳……不会轻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