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云冰颜去了秦府?”
“是的。”
“还没出来?”
“是的。”
风莫安听完探子的回禀嘶了一声,转头对旁边的清客问道:“你说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说完嗤笑一声,“哎呀呀,云家不是放出话来让她全权处理吗?本少爷马场都要弄到手了她还去吃饭?女人啊女人。”
那清客身材微胖,留着两撇小胡子,此时用白胖的大拇指轻轻刮着胡子,小眼睛盯着屏风处弹唱的女子精光闪闪,笑道:
“她大概是想去求秦大人出面,可惜呀,如今连今上都盯着,朝野上下谁敢插手?”
新政施行,西昀中或许有很多马场,但是尚曦郊外这块就格外引人注意,天子脚下,牵一发而动全身,毫不夸张的说,整个西昀上层都观望着这里的结局。
恰好这时有人来报莫老板已到,屋檐上、隔壁屋竖起来的耳朵不知多少,一时间只听那弹唱的女子轻柔悦耳的声音,红唇轻轻勾着,将屋里一切都装在眸子里。
好戏,开场了。
远在秦府的云冰颜正与和颜悦色到仿若看着亲女的秦夫人说话,享受着最高的礼遇。侍女拖着盘子鱼贯而入,两旁服侍用餐的下人也已经准备就绪。
恰好一阵轻缓的琴音滑入,几个舞女进来翩翩起舞。
秦夫人扫视一周,还是不怎么满意,颇为愧疚地说道:“好侄女儿,今日准备不足,委屈你了。”说着向另一边的管家吩咐道:“去,把皇上赏的岁贡拿出来。”
她在说话时,少女含笑不语,眼睛似是落在舞女身上看入了神,转而笑道:
“婶婶这般说可是折煞侄女了,今日可是开了眼界。”忽然,耳际传来一道隐秘的女声。
禀告小姐,莫老板已到缘归楼。
“你这丫头,来的不巧,不然就能让你瞧瞧落花苑的班子了。”
所谓落花苑,就是专门上门表演的戏班子,不过云冰颜并不在乎这个,颇有深意的道:今日这出戏,好看。
之所以有钟鸣鼎食之家的称呼,来源便是享受到极限之后成为一门专门的礼仪艺术,成为一种标志。
筷箸的用料、摆放,用膳时的咀嚼吞咽、姿势一类都有严格的规范,就连不同的菜,都有不同的吃法礼仪,享受,但是累。
这样耗时间到最后并不能用吃饭来形容,而是以完成餐桌礼仪称呼。
云冰颜完成得很好,这可以看出她不急,因为急的另有其人。
比如说云冰琅,烈日当头,却守在缘归楼对面的小茶楼里闷着,全程盯对面的动静,午饭都没吃。
再比如风莫安,只见他拍桌而起,指着对面的中年男人,破口大骂:
“老子坐在这里就是天大的面子,劝你别给脸不要脸!你女儿还在我手里,是死是活全看你!这份契约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
这纯粹是抢劫了。
末了他似是想起什么,又一屁股坐下,摇头晃脑起来,“莫驷宏啊莫驷宏,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看你女儿模样儿不错,要不,我给她换个地方住?比如,青楼如何?”
莫老板倏地抬头,本就难看的脸色清白交错,若非他心志坚定,此时怕是要痛苦出声,只是一开口,便觉喉咙堵塞。
一腔反抗之语犹如他如今的处境,四面围堵。
“风少爷,我……小的只是想给马场的伙计某一条生路,他们都跟随小的十数年,如今……”
“行了。”风莫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抬手指了指后面陪笑的胖子,正是那日在马场与他狼狈为奸的管事,“以后呢,那地就交给风管事搭理,至于你们,看他怎么处理,我,管不着。”
他说着将杯子里的酒饮尽,然后将青花酒杯倒在桌上以手指滚动,一抬下巴。
后边的清客立马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放在莫老板当前,笑眯眯地说道:“签了吧。”
那胖管事也在旁边,笑得把垮下来的肉都颠动起来,“老板,不对,莫驷宏,你就签了吧。”
莫老板如今就是个含着两斤黄连的哑巴,又苦又憋,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对面冷笑的风莫安转移到契约上,只不过两眼,他猛地站了起来,不由得提高了声音:
“风少爷!这与我们说好的完全不一样!”
不大的雅间,他的声音仿佛要溢出去。
风莫安碾动酒杯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逼视的中年男人,“怎么?不想签?”
看出他眼中的警告,莫驷宏毫不避让,说道:
“是不能签,那些伙计都是签了卖身契给我没错,可我却不能把他们连马场一起卖给你,我恳求一句,请风少爷……”
砰!
带着碎青的白瓷在地上飞溅,空间一晃动,近十个身穿黑衣的人出现在屋子里,有的拿着魔法杖,有的身材魁梧手持大剑。
这几人最低都是七级剑导士。
魔力和剑气充斥在狭窄的雅间里,慢慢溢出门窗,连带隔壁和街上都被感染,不该留的赶紧走,路过的猫着腰缩着脖子跑。
云冰琅带着人瞬间站起来,眼神示意众人,准备。
而看戏的,依然稳如泰山。
风莫安靠在椅子上,哼了一声,“机会,本少爷给了,那可就不客气了!”
莫老板孤身一人,脸色黑沉,“事已至此,何必惺惺作态。”
当不再有求之时,他连脖子都不会弯一下,仿佛还保留着当年在旷野上策马狂奔的野性,属于三级大魔导士的气势毫无保留。
在场所有人中,风莫安等级最低,依仗再强架不住本身薄弱,被这么多强悍的力量一震,不由得有些头皮发紧,当即恼羞成怒。
“想想你女儿!”
隔壁的雅间中,西流歌和凌卫风眼里同时闪过轻蔑。
莫老板没有为出生入死的手下争取到利益,更不敢拿自己的女儿开玩笑,他能感觉到周围收敛的其他力量,却不知有谁愿意为了一块不知道能做什么的地而与风家撕破脸。
意料之中的围殴,底层的人空有一身力量却反抗不了名为权势的压迫。
见那边莫老板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庶子踢到墙上,云冰琅带来的人不忍心地请示道:“少爷,可否动手了?”
“再等等。”
云冰琅握紧拳头,他要等到最糟糕的局面再动手,那样才能让莫老板对他完全忠心。
而风莫安的得意很快给了他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