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国公受害而死,又有着赫赫战功在身,出殡这天全城缟素,家家都在门口挂上白灯笼相送。
云清游以世子的身份捧着他的佩剑,目露哀戚,身边两侧,分别跟着大房和二房一众,纷纷跟着……
一路哀乐长响,白纸漫天,苍天白雪,萧萧瑟瑟。
府上的白孝要过了头七才拆,但云冰颜已经等不到那时候。
“三叔决定和你一同去三川城。”
云冰颜已经整装待发,此去只带了若月和明夏两个,帮着打点随军的饮食起居,“用不着,此去,最多三日便回。而且沐阳家和风家都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三叔务必留在府上坐镇。”
“那你至少把云蛟带上。”
云冰颜知道这才是她三叔的目的,于是也不再拒绝,点了点头,“家里就麻烦三叔了。”
云清游笑了笑,发现大侄女虽然面上冷冰冰的,但是却极为有分寸,而且和他在某种程度上考虑方式非常相似,总之相处得很愉快。
“当初你为我请封世子的时候不就就选择相信三叔了?”
谁知少女歪了歪头,直白地说道:“冰玦太小,父亲和二叔不成器,还不如赌一把。”
“……”青年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其实,就算三叔不行,待你平定边关归来也有把握让我这个世子下台吧。”
虽然是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云冰颜把剑拿上,整装待发,说道:
“不过侄女还是赌对了。”
也不用向皇宫那位告辞,她直接出了大门往三川城那边去了,不过在半路中,却发现一个青年立于当空,正在等着。
若月和明夏两个跟在少女背后,面带讶然,随后纷纷行礼,“拜见太子殿下。”
西流洲轻轻颔首,隔着一丈之距,打量着身穿劲装的少女,目露深意,“你还是回到西昀了。”还是回到他身边了。
“职责所在。”
这是云冰颜自认不能推卸的责任,所以她回来了,可也是这样,她还有走的可能。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西流洲的眼神越发深邃,慢慢靠近了,他看起来虽然很温柔,只是却带着不容躲闪的强势。
他动作很快,一下子吻在了唇上,云冰颜本来正在防备着他的攻击,没料到这一招,甚至还愣了许久。
她面对过生死,面对过家人的死亡,甚至还见识过圣域的神奇,却没见过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把将人推开,有些慌有些气。
“你!”
西流洲近乎痴迷地看着她羞恼的表情,笑道:“你实在是太迟钝,明明本宫都表现得这般明显了。”那双眼睛,是她见过最温柔的,但此时看,这人分明是最深不可测的,“此番来是为了向你表明心迹,并且告诉你我不是你的敌人。”
说罢静静地等着对方反应,但是云冰颜显然极其不擅长应付这样的情况,干脆紧闭嘴唇一个字也不回应。
这都在男人的预料之中,轻轻叹息道:“你就是这样才会令我着迷,待大战一过,我就会开始追求于你。”
云冰颜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隐隐带着雷弧看起来格外地声势浩大,和他本来温柔俊美的样子相差甚远。
“小姐,我们该走了。”若月提醒道。
云冰颜点了点头。
眼看初春已至,大雪不仅让西昀这边的战士举步维艰,毫无准备的黑魔法师也备受煎熬,纷纷扎营在三川城三十里外一处避风的山谷内。
他们生着一堆堆地篝火,烤着从附近城池中搜刮来的禽畜,穿着颜色风格不一的御寒衣物,看起来虽然狼狈,实际却很滋润。
一身穿白色皮毛的青年飞奔至主营帐,大叫道:
“报,西昀派出了援军!”
坐镇的是一个大约六十几岁的老人,一把蓬松的胡子,一头浓密的头发长及脚踝,眼睛褶子很深,耷拉着像是睡着了,但仔细看那双眼睛却很锐利。
“慌什么?”他敲开一个生鸡蛋,嘬了几口,却没喝出蛋清来,原来天气太冷都冻住了,他在桌上轻轻一点,一个十几厘米的小火蜥骨头架咔咔爬了上来,吐了一口火,但火力太大,又把鸡蛋烤熟了。
老者轻轻瞥一眼,一掌将之拍碎,变成一堆黑气,这才慢悠悠说道:
“打听到是谁了吗?”
那人焦急地说道:“这正是最奇怪的,属下才察觉到有人接近三川城,还没看清所有监视用的冥界生物都失去联系了!”
“哦?”老者这才来了兴致,摸着大胡子,“唔,看起来东大陆也有了解黑魔法的人嘛,呵呵,这下子就有趣了。”
探子并不如他那般轻松,跪在地上面有异色,却又不敢说。
“你可有何异议?”
年轻的男人迟疑片刻,说道:“属下觉得西昀的援军不简单,不应放松……啊!”
从地上爬出来的巨大蜥蜴身上烂成一个一个的洞,将他抓住,嘶嘶的叫着,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口咬在肩上!
伤口顿时变成了紫黑色,他咬牙忙喊道:
“莫斯将军饶命!”
肩上的尸毒很快就爬上了他的的脸颊,整张脸上布满了蜘蛛网一样的紫黑色纹路,看起来狰狞极了!
直到他在地上翻来滚去,满头大汗狼狈至极,那老人才叹了口气让蜥蜴退去,见青年黄忙爬起来治疗伤口,像是责怪后辈调皮的口吻,微微抬着下巴。
“你看看,非要说些让本将军不高兴的话,乖乖递个消息不就好了嘛。”
“属……属下知错。”
老人啧了一声,别开头弹了弹手。
“唉,下去吧。”
青年忙连滚带爬地逃了出去,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追赶一样。
云冰颜到了三川城的时候,镇北将军正好召集一众将领商量对策,大概在想如何迎接敌军下一次的攻击,少女直接飞进来引得所有人把剑而起。
“住手!”
长歌骏制止了众人找死的行为,指着左手边特意空出来的位置,说道:“这位是特来救援我等的清玉郡君,待之当如本将军亲临。”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纷纷讶然,原来这位就是日前血洗沐阳府与风家的云家长女……单看表面也太纤弱了一些。
不过当她来到镇北将军旁边,却不会被后者的气势遮掩半分锋芒的时候,众人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谨遵将军令!”
接下来主要就是向云冰颜讲解近来的战况,以及敌军的人数,大致的力量分段,总的说来,和那天回来的时候感受到的差不多。
“郡君以为我们该如何反击?”
“我知道了。”
她简单的几个字说完就沉默了,盯着沙盘思索,众人屏息等待,“我建议,不要主动出击,因为没有任何胜算。”
此言过于绝对,让一干将领都有些不能接受,不过想着她前几天的‘丰功伟绩’,都有些不敢开口。
镇北将军右手边的年轻将领问道:“清玉郡君为何这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是事实,如果能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也就不会连失三城。”
众人再次无言,只能说这事实就是事实,面对黑魔法师,他们不再是令敌国闻风丧胆的军队,而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黑魔法师本就诡谲,对上冥界的幽冥之气,元素魔法的作用不高,这也是事实。何况在我来之前,这里所有的士兵,连粮仓都被监视着,敌军对我们了如指掌。”她望着大门外飘飞的大雪,接着道:
“这场大雪过后,就是他们进攻之时。”
莫斯此时也正在帐篷外,张口一吸,大量的雪涌入嘴里,冰凉的化开后,却带着另一股令人向往的力量。
“这就是元素啊,纯净的来自泉眼的力量。”他和蔼的对身边的随从说道:“本将军已经迫不及待地等这场雪停,将冰系泉眼带回我西大陆啦。”
那来那个人皆跟着附和,“将军一定会如愿的。”
大雪在第三日就停了,奇异的是,在七日大雪结束的午夜子时之后,覆地三尺的大雪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最后化为点点光芒,像是一颗颗星星回到了天上。
从此以后,这反而成了西昀特有的奇景,引得无数人前来观看。
而当前,西大陆的黑魔法师正在为这片初春的景象而喜悦,那些凛冽大雪竟像是梦一般,连一根草都未曾失去生机。
“孩子们,今天就是我们该被歌咏的时候了,只要攻下这一关,西昀的皇都近在眼前!”
五千黑魔法师同时发出一阵嚎叫,他们纷纷脱下厚重的大衣,丢下粮食轻装出发,直奔三川城而去。
远远就看见那高耸的峡关,顿时加速,手上也聚着魔力准备出击,然后很近了也没看见一个敌人!
“报告将军,三川城空了!”
“什么?”
莫斯眼中闪过惊疑,飞上高空俯视那空洞的城,俯冲进去,发现其间干干净净,不过灶膛里还有热气,显然对方是今早一大早就撤退了。
“将军您看……”
老者想了想,立刻说道:“城中有大量普通人,还有粮草辎重,他们肯定还没有走远,放出监视用的幽冥鸦,不,用魔兽去看看。”
想起西昀军中也有黑魔法师,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决定选择魔兽。
两只雪白的鹰飞上高空,就像是云朵一样和天空融合,无声无息。
鹰的飞行速度很快,莫斯等人很快就看见魔兽传回来的画面,只见那些士兵领着一些普通人快速往尚曦都方向去了。
“哈哈,果然是缩回去了,什么援军啊,结果还不是撤退!追!”
他大喝一声,驾着飞行魔兽飞速追上去,心里不住地喜悦,原本以为还要在三川城花费一些时间,结果对方直接弃关而去,这样一来,不就直插西昀国都而去了?
“哈哈哈,看样子本将军还能比圣师们先完成任务啊!”
“恭喜莫斯将军。”
日前被罚的探子在地上飞速前行,看得更真切,一路上的民宅都空空如也,别说家畜,连一粒米一件衣物都没有,这逃命也逃得太仔细了些,就像是——刻意的一样。
听到上方传来的大笑声,他抬头看了看,肩上的旧伤仿佛在隐隐作痛,到底没有飞上去禀报。
很快,莫斯一行就看见了官道上像是长蛇穿梭的行军队伍,老弱妇孺皆在其中,士兵走在两侧保护着。
“上!”
黑魔法师们就像是一群过境的蝗虫,黑压压一片,俯冲下去。
有人发现阳光被遮挡,抬起头来顿时发出一声惊叫,所有人都慌了,像是被饿狼追赶的羊群,四下奔逃。
近了,莫斯眼中闪过狠厉,一道黑色的力量猛地砸下去,百米范围内顿时被覆盖,最后变成一个大坑。
“给我冲!”
黑魔法师们快速召唤冥界生物,只听得咔咔的骨头撞击,一片白骨森森黑气缭绕,然而,在激动了许久之后,下面传来的异样让他们纷纷停了手——
只见脚下广阔的大地中,除了一大群冥界生物外别无他物!
什么军队百姓,什么辎重粮草,瞬间都消失了!
“都靠在一起!”莫斯当机立断,让黑魔法师们都聚在一处,防止被偷袭。
是空间阵法,因为打探监视的雪鹰是生命,不能识破阵法,所以穿回来的结果也是错的,他们跑过来刚好撞进去。
“到底是谁?别畏畏缩缩的,出来!”
无人反应,这时,更令他们惊悚的事情发生了:只见他们召唤的冥界生物竟然都向他们发出了恶意,开始攻击他们!
“莫斯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大吼着,莫斯面色难看,然而下方的冥界生物太多本根看不清具体的情况。
“啊——救命——”
只见一个中年男人被一只白骨巨蛇缠住,面带惊恐,他身边的同伴连忙召唤出另外的冥界生物来阻挡。
莫斯一惊,忙喊道:“不行!”
召唤的冥界生物刚开始还会受控制,不多时,又开始攻击他们,根本就是一个死循环!
中计了,这是所有黑魔法师能想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