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层峰?!”楚望帆大吃一惊。
“怎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吗?”孙淮淡淡一笑,把细细切好的牛排放进嘴里。
“我是真没想到,你会去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那里。”楚望帆停下手中的餐具,难以置信地说。
“我说是他们主动找的我,你信吗?”孙淮抬起眉毛看了楚望帆一眼。
楚望帆冷静下来想了片刻,点点头:“也能说得通,毕竟层峰的老板几年来做梦都想打垮华域。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说起对华域的了解,你称第二,恐怕没人敢称第一。”
“我都和他们的老板谈好了,他们原来的ceo高总退休,安心当一个董事,我接任。你和以前一样,来当我的副总裁。至于薪酬待遇,每年综合能拿到手的,差不多比你在华域高10%。”孙淮胸有成竹的对楚望帆说。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亏待我。”楚望帆笑了笑:“可是总觉得有些别扭…”
“这有什么别扭的,我以合法的方式和原公司解除劳动合同,又以合法的方式找到新工作,有什么问题吗?”孙淮反问到。
“一想到以前的好兄弟,以后在业内要兵戎相见,就有点下不了手。”楚望帆摇摇头。
“商场无父子,这个道理你在这行混这么多年了,不会不明白吧?”
“道理当然明白,只是真到了去面对时,心里还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毕竟人是情感动物,不是机器。”楚望帆默默回答:“如果你还在华域,哪怕层峰给再多钱,我是绝对不可能去的。”
“我理解…其实我开始我也是犹豫的,毕竟,董事长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背叛他一手创立的公司。”孙淮也放下餐具说到:“但你知道是什么让我放下这个心理负担的吗?”
“什么?”
“看来你这段时间真的是沉迷女色,不问世事了,行业里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孙淮笑了笑:“董事长的两个公子,因为扛不住这段时间的股价持续下跌,已经把继承的股份全部抛售了,其中大部分被彭锦良收购,他现在对华域的持股已经接近60%,一家独大了。”
“华域这是彻底改姓彭了…”楚望帆叹了口气说。
这次孙淮没有错怪楚望帆,他从陪着夏瑾去日本,再到回家,这大半个月确实彻底脱离了这个行业。
“所以,现在华域已经和董事长没什么关系了,我们心里也不必有什么包袱。彭锦良当初用手段把我们俩扫地出门,这笔账我一直记着呢,接下来我会一分不少的还回去!让他知道,没有我孙淮,华域什么也不是!”说到这里,孙淮眼里不由露出一丝寒光。
“你的意思是…让层峰和华域全面开战,整垮华域?”楚望帆微微皱起眉头。
“只要咱们兄弟俩联手,这不是办不到的事情。”孙淮把身子往后一靠,说到:“华域能有今天的市场地位,靠的是我当初的内部管理体制改革和你在前线的攻城略地。同样的事,我相信我们在层峰依旧能做到。”
“是啊,那时候咱们真的是拿命在拼…”楚望帆回忆起过去五年的峥嵘岁月,不由感慨万分。
不知道为什么,原以为自己回忆起那段岁月会心潮澎湃,但此刻楚望帆涌上心头的,居然是一种疲惫感。
他的反应显然让孙淮有点失望,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说:“你…好像有点兴致不高。”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有点累…”楚望帆也没隐瞒,直白地对孙淮说。
“操…”孙淮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才刚过三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居然喊累?!我可都已经四十三了!还觉得自己能再干20年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觉得…没意思了…”楚望帆也努力寻找着自己这份疲惫感的来源。
“没意思?”孙淮对楚望帆这个说法表示不理解。
“当初我那么拼命的工作,主要的动力有两个。”楚望帆默默地说:“一是钱,这个不用说。第二就是挑战性,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未知的领域,我想在这个行业做到最好。”
“那现在呢?”孙淮不动声色地问。
“现在,钱对我来说,眼下基本够用了。但挑战性,也好像不那么强了。尤其是我想到,接下来我要做的事,和过去的五年没什么区别的时候,我有些不知道,我在这个行业继续待下去的意义是什么了。”楚望帆叹了口气,回答。
孙淮眉头紧锁,他没想到楚望帆会是这种状态,于是继续问到:“望帆,你要明白,你现在在行业中所处的地位,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得的。一个三十岁的业内龙头企业副总裁,连我都是三十五岁才到这个位置的。而这个位置,这个行业内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坐不到。”
“所以,这可能也是一个原因吧,我过早地触及到了这个行业的职业天花板。”楚望帆喝了口水,继续回答:“那接下来呢?孙哥,您这个年龄,起码还能在ceo的位置上干20年吧?那么这二十年,我就会一直在这个职位兜兜转转…对我来说,重复的事情,太无聊了。”
“如果你是因为没有晋升空间,觉得失去了动力,那你再在我手底下干几年,时机成熟,我不介意你到业内其他成长型的公司去当ceo,我甚至可以推荐。”孙淮想了想回答到。
“孙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我好像是对这个行业失去了兴趣。”楚望帆进一步解释到:“我当初是为了赚钱进入这个行业,后来幸运地发现,自己还干得不错,另一方面也感念你的知遇之恩,于是就坚持了下来。可是,能干好并不代表喜欢,尤其是,当我在这个行业,已经很难再获得新的成就感时。”
“那你喜欢什么?或者说,如果你不干这行了,打算干什么?”孙淮好奇地问。
“我还没想好…所以才不想草率做决定,想多留点时间给自己想清楚。我从小到大的人生历程,好像都是一条单行道,被人催着去做当下最需要做的事,而从来没认真思考过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楚望帆低头笑了下,继续说:
“这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了一个转身的空间。没有生活所迫,也没有谁去催促。所以,我不想浪费掉…”
孙淮听完楚望帆的话,盯着他沉思良久,两人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可惜了…”许久,孙淮深深叹了口气,说了这三个字。
“我知道这些话会让您失望,毕竟是你把我带进这行,而且手把手教我。没有你就没有我楚望帆的今天。”楚望帆满脸愧疚的说:“但是,我之所以今天毫无保留地把心里话告诉你,就是真心的把你当做大哥…”
“这话还算有点良心…”孙淮笑着哼了一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但是我保证,我们的情谊不会因为我的选择有任何改变,而且我觉得,剥离了工作和利益关系,咱们的兄弟之情,应该会更加纯粹。你说呢?”楚望帆看着孙淮的眼睛,真诚地说。
“唉…”孙淮长叹一口气,摇着头笑到:“不愧是干业务出身的,嘴皮子就是好使,这段话说的我都有点感动了。”
“我没必要在你面前卖弄这个,那是班门弄斧。”楚望帆也笑到:“我是独子,上面没有哥哥姐姐,从小习惯了照顾别人,从未被人照顾过,你是第一个让我有被哥哥照顾的感觉的人,所以,不管你认不认我,很早之前,我就在心里认了你这个大哥。”
“臭小子,不枉我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心血!”孙淮欣慰地笑骂到,然后长舒一口气,认真地说:“你的心情我理解,谁还没年轻过呢?其实看到你现在能放心追求自己想要的,我很羡慕。因为我当初就没你这个勇气…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去做吧,有什么困难跟我说,不过我想凭你的能力,在哪一行都能做得出色!”
“谢谢孙哥,我会努力的。”楚望帆感激地点点头,想了一下,继续说:“但是不追随你去层峰,不代表不能给你效力,业内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只要我不是抽不开身,一定在所不辞。”
“这个可以有!”孙淮惊喜地点点头:“我怎么没想到?!到时你以外聘顾问的身份参与,钱我单独算给你!”
“这些都好说。”楚望帆笑了笑:“其实你不觉得,我们两只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是一种抗风险的最佳策略,华域的事情其实是个教训。”
“有道理,而且你身在局外,有些事情帮起我来,反倒方便!”孙淮也发现了新思路。
“这叫藕断丝连!”楚望帆举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