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大舅的不理解和困惑,秦唐心底里头更有数,一股说不出的高兴直袭心头。【高品质更新】只要大舅越是困惑不解,他越要说的玄乎一点,恐惧一点。这样,才能把大舅这个老怪特制住。
看来,人小鬼大的秦唐,他已经牢牢抓住了大舅弱点。
把茶杯拿在手上,慢慢旋动,一边虔诚凝神注视大舅,口吻恢宏坚定地说道:“在竞争激烈,拼的你死我活市场经济时代,竞争不过人家,人家把你一脚踩在底下,人家把你一口吃掉。时下有句话说的好:企业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是啊!现在人才涌现呐,只要很好大胆起用人才,增强自己实力,把别人一脚踩在底下,把别人一口吃掉,发展自己,企业才会强大。”说到这里,秦唐虔诚的脸换成一片苦愁:“然而,农用机械厂要做到这一点,您说能吗,大舅?难啊,难的比登天还难了啊——”
“为什么?”吴候易越来越困惑。
“大舅,您当厂长这最后几年情景,不是证实了这一点吗?”秦唐揭大舅的丑——那可是大手笔绝活,不留情面。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个企业策划者,要善于抓住机遇,是不能让机遇从自己身边轻易丢失。
趁大舅被其揭丑,正陷在无比尴尬、难堪境地,秦唐抓住时机,要狠狠刺激一下他。但见秦唐重新把身子离开沙发,往前倾了倾。目光如炬地注视脸憋红没处搁的大舅,诡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煞有介事,一副害怕被别人偷听到的样子,偷偷地对大舅透出机密:“大舅,难道您近来没有听到厂里职工们在议论纷纷?”
——厂里人议论纷纷,议论什么。又是议论谁?
发神经质一般,吴候易恐惧不安神色顿时布满脸庞,瞬时紧张的整个人浮了起来。他最担心害怕背后遭人议论,毕竟农用机械厂是在他手上变成一个烂摊子。
正当吴候易焦灼盼着外甥说出厂里人议论什么,又是议论谁时刻。却见秦唐突然站走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吹风。见状,吴候易一肚子无名之火。忍了三、四分钟光景,实在是忍不下去,吴候易即要发火,不料,就在此时,秦唐突然转身。倚在窗框上,玩世不恭,笑笑咧咧,一脸轻松:“大舅,其实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不就是职工们工作之余,茶余饭后泄愤而已。当然是议论另外两个副厂长——郑明会和陈泽沼,嘲讽他们——论文,不能提笔治厂繁荣;论武,他们双手不能拧动一颗螺钉。这样的无能之辈,早该叫他们靠边站——下台!”
这一席话。秦唐之所以把口气放得如此低调轻松,又尽量要把话说的严重,当然是给大舅造成一种巨大心理压力,要是能叫大舅精神崩溃,当然最好。
“你咋能这样小看他们两个人,议论他们两个?”很快,吴候易由恐惧不安转为大不高兴,责备外甥,好像是外甥在贬低郑明会和陈泽沼,因为外甥这话触到了他吴候易人生最敏感疼处。在吴候易看来,这无异于等于往他脸上同样一巴掌。不过,做舅舅的好处就在于——责备起外甥,条条是道理,即使是蛮横无理三分,同样是显得在理十二分。当下,吴候易反倒胳膊往外拐,不帮外甥秦唐去掉郑明会和陈泽沼,反而帮郑明会和陈泽沼这两个死对头辩护:“小宝,不是大舅我要说你,年轻人不能这样骄傲。老陈和老郑两个那可是工业局局长汤项丘亲手派到农用机械厂当副厂长,跟我一干就是十几年。论文化水平嘛,他们固然是比不上现在年轻人。论领导能力,他们还是相当不错。”说这话同时,老天爷好像是故意要他吴候易在外甥面前出丑,那额头冷汗很讨厌的直往外冒。内心底头,吴候易惴惴不安,要不是厂长是他吴候易的亲外甥,职工们还不是一样点名道姓赤裸裸把他吴候易这个昔日一厂之长议论进去?
并没有驳斥大舅的话,秦唐只是朝大舅一阵傻乎乎的笑,显得那样诚实憨厚。叫人看了,谁都舍不得去埋怨他半句。事实上,秦唐那是孙悟空的一对火眼金睛,能把大舅肚子里的五脏六腑看穿看透,能看清大舅肚子里到底有几条小蛇。在大舅不经心当儿,秦唐倏地折身把窗门紧闭,然后莫名其妙地朝大舅走去,挨着大舅身旁坐下。之后,秦唐如法炮制把声音压地更低,小的仅有他们三个人勉强听的见,说是有件万分紧急的事要对大舅。——瞧秦唐那种神秘兮兮恐惧神色,像是马上要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
话才开了头,没了下文,反倒是优哉游哉地品着茶,瞅不瞅大舅一下。——秦唐心头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他这是有意吊大舅胃口。等到大舅等着心头要冒火,拿眼傻盯他,秦唐没紧没慢,慢条斯理开口说,——事情是这样:下午呢,他到一个铁哥们家,那个铁哥们父亲是市委组织部一名副部长。听铁哥们偷偷透露消息,市委将在近段时间内要重新派一个人到农用机械厂当党支部书记。一听之下,他秦唐吓出一身冷汗,忙问铁哥们:“那我大舅怎么办?”“顶多让你大舅当个支部副书记。”那个铁哥们说。——所以,他秦唐今晚上才会冒着被大舅臭骂,要面对被大舅扫出门的尴尬,火燎火急特意跑来找大舅,为的就是这件事,好让大舅有个思想准备,想个好办法,……
——上了年纪的人,哪儿禁得住秦唐接二连三连哄带吓,三番五次折腾。一听这个从天而降坏消息,吴候易即刻“嗡”地一下,头胀了。如同冷不防触了电网:“这,这,这……会是真的吗?”
捉弄起人,世上没人能比得上秦唐。你看看他这种人,是不是太没良心了点,居然连自己亲大舅同样不肯饶过。要是被一些爱嚼舌根的人晓得的话,他们肯定会破口大骂他秦唐大逆不道。是个没肝没肺之人。——面对大舅、大舅妈,秦唐信誓旦旦,一副绝无假话势头。说,当然是千真万确,半点假不了。做外甥的可以骗外人。但绝不能昧良心骗自己亲亲大舅,是不是?倘若是换成别人,这样的事情,当厂长的他是巴不得,才懒得去多管闲事。吴候易是他亲亲大舅呀,是不是?“大舅,不趁早想个办法,到时候您被撤职了,不但是我失去了一大靠山,而且我这张脸没地方放——丢不起呀!您说。这个厂长我还怎么当下去?这是我要辞掉厂长不干的真正原因。有您大舅在,厂里哪个王八蛋敢打我的歪主意,哪个王八蛋敢动我一根寒毛,您说是不是,大舅?”不但是狠狠的给大舅吴候易戴了一顶高帽。还往他脸上贴金,秦唐拍大舅马屁——实在是高招中的高招啊。
“这,这,这……”吴候易被外甥又哄又吓带骗的六神无主,稀里糊涂,那个秦相实在是叫人怜悯三分——好可怜。
在一旁的陈淑翠。不听则罢,一听,他特为丈夫捏一把汗。
得抓紧时间,快马加鞭,把大舅逼到悬崖边上,断了他退路。秦唐嘴上抹蜜——说的甜,其实心真够狠够辣,并没有念在是大舅份上,饶过大舅,又紧接地逼问了一句:“大舅,您看这事咋办呀?我是您亲亲外甥,您总得对我说说真话吧——”
“这,这,这……”心乱如麻,六神无主,吴候易哪有啥主意,半信半疑道:“小宝,你那个朋友靠得住吗,会不会是骗你?我怎么一点消息没有?”
这样的消息能让您这个老怪物听到的话,我这个厂长白当了,今晚上还来找您干么?心头好笑,嘴上却说道:“咳,大舅呐,您想想看,人家那是内部机密啊,怎么能随便外泄。我那个铁哥们可不是一般的,那是我最好的一个,我们好的跟亲兄弟一样,他还认我妈做干妈呢。不信,您去问我妈妈。铁哥们跟我说之前,硬是逼我在他面前发誓,发誓不告诉任何人之后,他才肯说。说完之后,他又再三死叮嘱我千万不得对第二个人说。可您是我亲亲大舅呵,又关系到我面子,我前途,我在厂里地位,我咋能没良心不透露给您呢,大舅!”“大舅妈,您说是不是?”
“是,是,是。”陈淑翠连连点点头,心头为丈夫急呀:“小宝,你是厂长,你要帮帮你大舅。要是你大舅这回连支部书记被撤了,他这一张老脸算是丢到家了,往哪儿搁呀——”
眉头一紧,重重地摇摇头,秦唐苦重着脸:“大舅妈,我哪有什么好主意。在家里和我妈商量了半天工夫,拿不出个寅卯,这才找你们。要不然,大舅老是这样恨我,一直不给我好脸色,我肯来吗?俗话说的好,姜是老的辣。大舅当了这么多年厂长,肯定有好主意。”好狡猾的秦唐,不但是把对大舅的愤恨说出口,还把球踢给大舅。
遭到外甥如此不留情面的一指责,吴候易脸红到屁股上——无话可说。
陈淑翠当然晓得眼前这个外甥的厉害:“小宝,你好好想一想。你看你大舅,他这么大年岁的人,哪有好主意。”
也许,是大舅妈一片真心实意,大舅求助目光,打动了秦唐。秦唐顿时沉默不作声,凝重神情,苦苦思索,叫人好感动。
随着三个人同时沉默,客厅空气似乎随之凝固成冰了。
一柱香时间过去了,吴候易仍旧束手无策,拿不出一条好主意,心头恐惧,烦躁,无助的欲想要撞墙。
一杯茶工夫又过去了,客厅依旧鸦雀无声,沉闷的要扼杀人。吴候易夫妻祈盼的目光一直牢牢盯住外甥。然而,秦唐装做不知道,仍低着头,一对手掌紧紧掩着嘴,害怕人把他的嘴巴偷了似的。
到了这个份上,可千万不能弄巧成拙。功亏一篑。心里底头这样说的,秦唐慢慢立起,打破了沉默,装着欲要离开而去的样子:“大舅,大舅妈,既然你们不愿对我说,算啦。那我回去了。反正,我已经尽到心。”秦唐这一招行啊,果然叫吴候易急得差些有憋过气。
“小宝。”吴候易慌忙一声把外甥叫住。叫他不要误会。说事情发生的这么突然,就像是冷不防从头顶上砸下一块大石头,他们一时哪想得出办法呀!外甥当厂长跟他这个大舅当厂长可大不一样。他当厂长,一天到晚在厂里呆着,最多是到市里办点事;外甥当厂长,却是时常到外边世界闯荡,所以见识多,又是时常跟市里领导打交道,还是外甥帮他们想想主意。
“大舅,原来您——您——您心头还这么看得起我这个傻外甥了啊!”显得特感动,眼眶滚动着晶莹泪珠。——这一神情,虽然是为了迷惑大舅。但是倒也是秦唐内心里头的三分真情,完全把大舅给征服啦。不要说是吴候易,不管哪个人见了,不得不相信秦唐这是从内心里头流露的一股真情。——既然这样,秦唐顺水推舟。重新坐下。待大舅手上一支烟抽完了,秦唐似乎想出了主意,征求的口吻说道:“大舅,不管您愿意不愿意,您被革职的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你们看。是不是这样——大舅您呢,趁市委尚未下达红头文件之机,赶快提出退休,……”
霍地蹦起,吴候易怒目瞪着外甥,气得火冒三丈,大骂:“退休,你叫我退休?”“我警告你——小宝,没门,我宁愿被撤职,照样不退休。”
奇怪的是,这会儿秦唐反倒平静如水,不急不恼。等到大舅没话说了,秦唐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大舅,不是我叫您退休,刚才是您和大舅妈叫我帮您办法。可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办法呀,大舅,我脑袋瓜就这么点聪明,这能怪我吗?”话锋一转,秦唐棉里藏针:“我只是觉得,大舅您年龄已达到退休年龄了,一提出退休,不怕上头不批,又不会引起人家怀疑。您为我们厂立下了汗马功劳,到了这年龄退休是最体面的事,我做外甥的同样是脸上贴金——多光彩。”“既然大舅您连面子都不要,宁愿被撤职,死不退休,那我当外甥的还有啥话可说呢?就当我刚才的话是放屁好了!”话说到这里,秦唐戛然停止,一脸郁闷的沉默语。
——退休?
干脆是砍了他吴候易的头吧。要是肯退休,他早退休了,不会挨到今天。往日一旦有好心人劝他早点儿退休,他额头青筋一条条暴凸,不把人吓死过去,定叫人心惊胆战;叫人家坐冷板凳,没有把人当场轰出去,算是好事了。但是外甥这一番话的轻重,吴候易不得不权衡权衡。回头想想当初自己的厂长是如何丢的,吴候易不由得浸出一身冷汗,一下子明白其中利与害。不情愿又奈何?彼一时,此一时呐——
“大舅,大舅妈,那我回去了。今晚上的事,就当我是放屁,什么话也没说,你们二老不要放在心上。”瞧瞧大舅一脸苍白,茫然失措,六神无主,烦躁不安,坐在那儿如同是一棵倒下的光秃秃枯树,秦唐心中有底了,于是起身装着要离开,心里底头则暗暗笑道,大舅呀大舅,为了工厂的改革、发展,我下这样下三烂手段,乃是万不得己——没法子的事。要怪,去怪您妹妹给你生了这么一个大逆不道外甥——骗舅舅没商量;要怪,怪你自己思想太反动太顽抗——死活不肯退休。但愿你日后知道我欺骗你,全是为了你好,你能想的通,不会去跳楼,不会把外甥——我当作仇人。对不起啦,大舅!一旦上了你这个吃里爬外外甥的当,你这个老怪物是不得不退休。
一见秦唐起身要离开,泥菩萨身上长草——慌了神,陈淑翠慌忙上去,一把把他拉住:“小宝,不要生气。你大舅这人一急,爱发火,哪管着别人。都这么大年岁的人,火爆性子死改不了。”“小宝,我看你刚才说的这个办法挺好。”——陈淑翠可不管老公是怎么想,情愿也罢,不情愿也罢,反正他觉得办法好就行了。
“好什么呀。大舅妈。我一开口,您看大舅他……”秦唐的确是有表演天赋,见大舅妈挽留他,晓得下文有戏,内心乐得要跳海冲浪,表面不但不露出丝毫神色,而且把眉头锁得紧紧的。一幅大不高兴、愤怒样子,叫人看了谁也看不出他是假装出来。——悄悄的观察大舅一番,见大舅一脸恐惧、不安、失落、无奈、烦躁神色。秦唐心头更有底了,于是重新坐下,稳扎稳打。口气放得非常平静,跟平时聊天时一样,说:“我只是想,要是大舅您退休了,趁我目前还是厂长之机,给您举办一个隆重的‘光荣退休晚会’,想办法把主管工业副市长叫来参加。你们想想看,连副市长都亲自参加大舅您的退休晚会,哪个人退休有您这样体面呢?您说是不是,大舅妈?”“可您——大舅。却说是我逼你退休,我冤不冤啊——”
偏不信那个邪。
凭他秦唐的智慧,连这么一个把工厂搞成烂摊子的老怪物都制服不了,那他岂不成了一个吃干饭家伙。主意拿定,秦唐欲擒故纵。再次起身要离开。“大舅,大舅妈,时候不早,我该走了,我妈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话声未消失,秦唐果真是迈开步伐。朝外走去。
“小宝,就按你说的办法做吧——”就在秦唐前脚踏在门口一瞬间,吴候易突然说道。
穷鸟入怀,眼下的吴候易已是无路可走。当了几十年厂长,面对眼前这场风波,吴候易居然拿不出半条主意。不退休又能奈何?当了几十年厂长,到头来还不是照相被撤了,那又更何况这一回不被撤呢?想到这一切,吴候易心头酸溜溜的,伤感万分,凄凉的老泪差点儿要从他眼眶里滚出。其实,他心里底头早觉得外甥说的是个好主意,只是一时放不下脸而已,可是外甥这一杀手锏太厉害了,他不放下脸不行啊!
听到大舅的话,停顿一下,秦唐慢慢转过身去,万分惊讶地张望着大舅,事情戏剧性的突然逆转完全超出他那颗叛逆的头脑,惊喜得他一时难于相信这会千真万确?
大舅的退休,去掉了秦唐人事改革摆在眼前的第一大障碍,但是秦唐同时又掉进一场大灾难中。吴候易在职时,凭着吴候易在农用机械厂那么多年盘根错节关系,郑明会、陈泽沼这两个副厂长哪能没有顾忌,很多事情尚且碍于吴候易面子上,尤其没有老资格可摆,不敢明目张胆与秦唐为敌。吴候易一退休,这下可好,郑明会、陈泽沼得意忘形的差点忘了爹妈是谁,他们认定秦唐这下子完全失去靠山,再逞不起威风,于是,,明目张胆处处与秦唐对着干,不但手段恶劣,而且还在秦唐面前摆起老资格。
也许事情果真如陈泽沼和郑明会所想的那样吧:吴候易退休,秦唐成了一个扶不起的阿斗,变得懦弱,失去往日魄力,不见了他往日的咄咄逼人,对陈泽沼和郑明会恶劣行径,总是忍气吞声,眼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甚至顺从他们意愿。被逼的无奈了,秦唐无所事事混在工人当中,抑或是跑到退休工人家中混日子,导致七成以上职工对他的软弱看不下去。
秋天是一个特别季节,夜晚清爽的空气弥漫着果食芬芳沁人肺腑,叫人惬意呐。
秦唐心想,在这样一个收获季节里,难道我的艰辛耕耘会颗粒无收?我就不信那个邪了我——
小宝灯怒放当儿,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骑着一辆三成新自行车,秦唐亟亟亟向西街口奔驰而去,像是有什么急事缠身?——别人的星期日,是个休息日子,可是秦唐的星期日十有**是老牛回栏反刍——没闲着,历来不会有常人那份游山玩水的闲心。
路过一条坑坑洼洼秦同,费了一番功夫,秦唐终于来到一栋破旧低矮的木瓦房前,——这便是他们厂退休工人孙正洪家。大门打开着,一到门口,便听到屋里传出一片嘈杂声:骂孩子的,夫妇吵架的,聊天的,刷锅洗碗的,劈柴的……,可能是里头住的人家太多的原因吧。屋里黑暗暗的,厅堂连个电灯都没有。——秦唐摸黑朝北房靠近大门口那间厨房走去。说是厨房,实际上同时又是一间卧室。房间窄小拥挤不堪,可能不足十五平方米吧,而且由于长年被烟熏得黑溜溜的,导致25瓦的灯泡显得七分暗淡,使置身其中的陌生人有一种压抑感,甚至是呼吸急促。
“秦总司令,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清脆、婉转声音惊喜地叫道。猝然一听,秦唐吓得一大跳,心要蹦出来。这个声音对秦唐来说简直是要他的命。声音一钻进他耳朵里,犹如是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一般。由于里头光线实在太暗,秦唐一下子没适应那光度。一时尚未看清里边的人全是谁,待他仔细一搜寻,心头不由暗叫一声:“我的妈哟,果然又是您——秦老师这个靓妞了啊!”一阵心悸,不由自主地往后跌了两步,秦唐剩下一口气没有瘫软在地上。“秦——老师,您,您,您……咋,会在。在这里啊!”极度恐慌下,秦唐舌头僵硬,话都要说不成,心头暗暗叫苦不迭:秦老师呀秦老师,您可是我——小宝心目中崇拜且最伟大老师呐。不是一头魔鬼,您怎么可以这样谑待一个对您非常尊敬的学生,老是跟我过不去呢?我要去哪里的话,您总是幽灵一个抢在我前头。您的良心,您的良心都跑在哪儿去了呀,……
款款的立起。灿烂笑脸犹如一朵盛开兰花,可人亲切。秦唐往旁边移了移,那意思是再明白不过,当然是想叫学生秦唐坐到他身边去。他才不管秦唐对他心悸不心悸呢,他心悸同样没有用。谁叫他早不去,晚不去,偏偏今晚上这个时候上这儿跟他相会。既然是有缘相会,又是他学生,当然是没有任何理由不坐在他身边。要是别人想坐到他身边,他不一定会情愿呢。
自从惊悉秦唐这个小个子学生在竞选厂长大会上一鸣惊人,击败所有对手,当上农用机械厂厂长那天起,秦唐心海起伏跌宕,一段时间以来处在一种强烈情愫撞击中。他感觉自己一夜间变成大海里一座岛屿,海浪猛烈拍打着他,他体内产生一种莫名其妙强烈电流在涌动。他整个人全变了,一张俊俏的脸一天到晚总是挂着甜蜜微笑,连走路时双脚变得轻捷,给学生讲课特带劲。叫他牵肠挂肚的学生,如今终于有出息,小小年岁靠自己本事,当上厂长,应了一句俗话:有志者,不在年高。所以,每当月儿站在柳梢头上,每当星星升起时刻,秦唐便伫立在窗口,祈祷着学生秦唐能够在平凡岗位上,干出一番轰轰烈烈大事业。
兔子见了鹰——吓得没命。
小个子的秦唐,他哪里敢坐在高他一个头的老师身边呢?跟一个受虐待的小媳妇一样,对搬凳子给他坐的孙正洪说:“孙师傅,厂里一台车床坏了,你明天上厂里去帮忙修一下。我还有事,就先走了。”“秦老师,再见!”等不及声音消失,秦唐扭身即走,瞧他那害怕样简直是一只狐狸碰上了猎人,在拼命逃窜。
“秦总司令,等一下。”秦唐没有学生秦唐机灵,反应迟钝了些,等到他反应过来,迈开颀长双脚即追。好在外头黑乎乎的,秦唐要推脚踏车没那么快,还是被他逮住了。——刚才听到秦唐下命令的说话口气,秦唐是一肚子气,这哪是他昔日的学生?难道当了个厂长,就了不起,就比别人高一截呀,再高的也高不过他这个老师吧!一脚迈出校门,连尊师这样最起码的道德水准都被你抛到脑后十万八千里了是不是?溜,瞅见我就溜,我看你能溜到哪里去?
——不是冤家不聚头。
想不到孙正洪孙子孙廷南正是秦唐班上学生。秦唐这个人有个怪癖,怪就怪在他和别的老师不一样,别的老师总是把心思放在学习好学生身上,把学习好学生当作宝贝一样相待;却把学习差学生当作是一堆狗屎,冷落在一边——不理不睬。秦唐刚好相反,他总是关心学习差学生比关心学习好学生要多的多。而且秦唐时常趁着星期六和星期日到学习差学生家中家访,从家庭中了解他们学习差的真实原因,并不是上门告状,然后对学习差学生对症下药。
起先,当秦唐一脚踏进孙正洪家那顷刻间。看到他们家住房和狗窝没有什么两样,心头说不出是啥滋味。这样的环境,孙廷南怎么能够安安心心,注意力集中的学习呢?正在为这一家人住房犯难当儿,一听说孙正洪是农用机械厂退休工人,秦唐哑巴获奖——喜在心上。碰巧在这个时刻,秦唐这个厂长来了。谁知道。他……
走了大约五十来米,到了秦同口,秦唐强压心头一股莫名其妙气愤袭上他心头。七分怜爱三分凌厉地谴责学生:“秦总司令,叫我无法想到,你一脚迈出校门。当上厂长,怎么整个完全变质了,一个退休老工人全家七、八人个挤在那样小屋里,你怎么看下下去啊你?读书的时候,你可是班上最讲情义,最有人情味的一个学生啊!”
低着头,秦唐不敢看着老师,胆怯怯对老师解释:“秦老师,我们厂穷的连狗都没那么穷,现在还欠人家银行几百万贷款没还。哪有钱盖房子呀——”“像孙师傅这样情况的退休工人,厂里还有好几个呢,看的,虽然心酸,可我又能咋样呢?”
“又能咋样?”见学生当了厂长居然学会在他面前摆弄当官的那一套鬼把戏。秦唐心头涌上一团义愤:“不就是解决几个退休工人的住房吗?秦总司令,这对你一个厂长来说,并不是甚么难事吧?看看你刚才对人家孙师傅说话那口气,简直就是土匪,你就不能对人家和气点?”“做一个人,不管在什么时候。都要谦卑一点,不要那么盛气凌人。”“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秦总司令——”
任凭老师的谴责,秦唐低着头,一声不哼。
第二天早上,孙正洪到厂里时候,秦唐正在大门口等。
万万不曾想到秦唐这个厂长居然这么看得起他,亲自在工厂大门迎接,正当孙正底头暗暗欣喜之际,秦唐意外地把他带到厂里那间闲置的旧会议室。
一肚子纳闷,孙正洪怯生生地看着秦唐:“秦厂长,你咋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走进之后,转身面对孙正洪,秦唐一脸愧色,语气诚恳地当场责备自己:“孙师傅,我没能力,年岁小阅历肤浅,无法一下子改变工厂贫穷面貌,而没钱盖房子,让你们这些退休老工人住在这么差房子里,实在是对不起!前几天把厂里这间闲置大会议室重新整修了一番,把它改成了住房,差是差了点,但是总比他们家住的要宽敞、明亮和安全许多……”
脑子一下子转不过弯,孙正洪惊地不相信眼前的一切会是真的:“可是,秦厂长,你昨晚上明明是说要我回厂修理车床,这,这,这……”
“孙师傅,昨晚上那么巧,秦老师刚好在你们家,我怎么好意思说这事呐?”秦唐笑嘿嘿的,然后看看了四周:“你们一家人要是不嫌弃的话,今天便可以搬进来住。等一、两年后工厂发展了,有钱了,盖起新房子,再给你们这些退休工人安排新住房,不知道您意下如何,孙师傅?
像孙正洪这样从旧社会走过来的人,不知吃过多少苦头,经历过多少灾难,所以心地淳朴善良,任劳任怨,并非一个贪得无厌之人,一生只求奉献。当了一辈子工人,做了一辈子住新房的梦;在职时候,厂里没有哪个领导把双脚踏进他那狗窝半步。如今退休了,换了一茬厂长,并且是个小不点厂长,他意外地梦想成真。虽然不是崭新房子,但是孙正洪已知足。当下没有被吓倒,孙正洪却是被吓得不安起来,怔得跟木头人一样。等到醒悟过来,孙正洪感激涕零欲要给秦唐跪下谢恩。
按常理说,厂长给他孙正洪这样一个有功劳退休工人照顾住房是天经地义之事,他犯不着如此感激涕零。殊不知,这里头有一大特殊原因。在秦唐当工人那会儿,咒骂秦唐是个流里流气,简直就是社会上阿飞、流氓、浪仔,没一点正经相,那一群“老古董”中,孙正洪是其中一个,而且是孙正洪开的头一炮,要属他孙正洪咒骂的最凶,同样是孙正洪最瞧不起秦唐这个流里流气家伙。不曾想到就是这么一个被他最瞧不起,一身流里流气小个子,当上厂长非但没有记恨他孙正洪的仇,而且还时常对他问寒问暖,这一次又特意把闲置的会议室改成住房,安排他家住,当了一辈子工人而从未得到领导关心过的孙正洪岂能不感激涕零。
一个年纪将近是他三倍的退休老工人给他下跪,秦唐哪担当的起。换个角度说,一个老人给他一个年纪小伙子下跪,他照样承受不起。——在秦唐心底里头,一个厂长关心退休工人生活是天经地义,更是职责内事情,没有任何资格可炫耀。倘若一个厂长连这么一小点道义都缺乏,人情味都做不到,根本不配当一个厂长,是遭受道德谴责。一个不负责的厂长,一个不关心职工疾苦的厂长,又怎么可能把一个企业干好?又怎么可能带领工人们进行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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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上,其实秦唐正是为孙正洪家住房的事而去,不巧的是,秦唐这个老师意外出现在孙正洪家。身为一个厂长,让一个退休工人住这样差的住房,秦唐已经是惭愧的要撞墙,哪有脸当着老师面前谈及此事。要是在老师面前谈这种事,秦唐觉得是一种不知廉耻的炫耀。在其叛逆头脑中,秦唐始终认为学生再怎么有才干,都是没有资本在老师面前炫耀。
临走时,孙正洪又是感激又是鞠躬叩首。
面对孙正洪的举止,秦唐感慨万分之至:中国的老百姓,就是这么善良,这么知足!
目送孙正洪欢欢喜喜走出工厂大门,秦唐心底里头暗暗地说,孙师傅,说到感激,应该是——小宝感激你们这些退休工人。你们看看郑明会、陈泽沼那两个家伙现在对我呀,就像两头饿狼。我这样做,一来尽到我一个厂长的责任,二来麻痹郑明会、陈泽沼,使工厂的人事改革事业一举成功呐!
搬进新居,自己有一个独立空间,学习不再受到任何干扰,孙廷南学习成绩突飞猛进,在班上固然引起老师和同学们好奇。一次与班主任秦老师聊天中,孙廷南无意中透露其中秘密。
——天呐!
乍然一听,当着几个学生面前,秦唐芳颜失容,两眼发直,情不自禁一声惊叫。
这个好消息宛如是睛天突然一声霹雳,秦唐十月分娩——特高兴咧!。。)
重生之八十年代632_重生之八十年代全文免费阅读_【第632章】一口又一口更新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