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渊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沐乐笙。
但见他的眸光坚定异常，不像是在说笑。
周氏嘴唇翕动，本想劝说沐乐笙的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若是劝说有用的话，她的儿子也不至于这个年纪，还没有娶妻了。
京中年过二十的世家子弟，哪个府上不是妻子环伺，人丁兴旺。
更别说沐相府这般显贵之家，多得是门当户对，想嫁进来的大家闺秀。
周氏拿着手帕无声的掩面而泣。
沐乐笙看得心中难受。
他一向是个孝子，可唯独这件事，他不能答应。
屋外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婢女踏进屋内：“夫人，老爷回来了……”
周氏连忙擦干了眼泪，正准备带着夏亦渊回房，就听婢女又道：“老爷他喝醉了，要见大少爷……”
周氏担忧得看了沐乐笙一眼，问婢女：“老爷现在人呢？”
婢女答道：“在书房。”
沐乐笙抿了抿嘴，无言起身穿好衣裳，踏出屋门，朝书房而去。
……
凤栖宫。
温暖如春的殿内，五色琉璃灯盏熠熠生辉。
沐花音正坐在地上收拾东西。
她将自己平日用惯了的脂粉、首饰一一打包，又带了两套换洗的里衣。
芸香跪在她身边，帮她把东西都装进包裹里。
“主子，您带这么多东西，是打算回相府住多久啊？”
沐花音点着有无遗漏的东西，随口答道：“反正十五之前肯定会回宫的。”
芸香不吭声了。
今天才初一，主子要回去那么久，皇上会同意吗？
沐花音似是看出了芸香心中所想，轻叹：“我也不想啊，只是府上出了事，总得想办法摆平不是？”
她上次出宫，知道如今沐相和沐乐笙的关系极其紧张。
她打算回去好好劝劝这父子俩。
好歹身为皇后，这两人多少也要听点她的话吧。
正说着，婢女来报：“主子，良妃娘娘求见。”
沐花音一愣。
她抬眸看向窗外的夜色。
这么晚了，良妃来她宫里干什么？
“请她进来吧。”
沐花音站起身来，理了理裙裾。
西北枫进殿上前见完礼，沐花音请她在殿中坐下。
“不知良妃妹妹这么晚来凤栖宫有何要事？”
西北枫将手中的食盒打开。
里面呈着几碟花糕，有如意糕、松子百合酥、芙蓉糕……还有两碗糖蒸酥酪。
她微笑道：“今晚夜空晴朗，我带了点心来与皇后娘娘一同夜观星象。”
沐花音有点惊诧。
没想到西北枫今晚居然是来约她看星星的。
“良妃妹妹真是有心了。”
她正准备让人去院中备下桌席，却被西北枫拦住了。
“夜观星象，自然该高坐于楼宇之上。”
沐花音挠了挠头：“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去摘星楼？”
也太麻烦了点吧。
不想西北枫摇了摇头，她上前牵起沐花音的手，走出殿外。
她指着屋顶，含笑道：“我指得是这上面。”
沐花音抬头望着被积雪覆盖的屋檐，“这怎么上去啊……”
话音刚落，西北枫就一把揽了她的腰，足尖点地，一个跃身，带着她稳稳落在了屋檐上。
沐花音目瞪口呆。
虽然她知道，西北枫身怀的绝技很多，可这轻功，也太让人羡慕了叭。
她跟在西北枫身后，小心翼翼的走到了房梁正中间。
西北枫挥袖扶去了屋脊上的积雪，两人一起坐下。
从屋顶俯瞰整个皇宫，果然又是另一番景致。
回环曲折的游廊，错落有致的宫阙，隐约飘忽的灯火，皆覆着一层素白。
西北枫将花糕从食盒中取出，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沐花音。
沐花音双手握着茶盏，只觉得暖意融融的。
她微微仰起头，望着头顶澄澈的夜空。
几粒寒星洒在天幕上，给这个冬夜平添了几分凉薄之意。
“皇后娘娘你看，”西北枫指着其中一颗星星，“古语云，箕星好风，毕星好雨，月之从星，则以风雨……明日怕是会有大风呢。”
沐花音笑，双眸弯起：“自从到了冬日，这大风几乎没有停过。”
她说话间呵出的气息在空气中凝成了白雾。
西北枫侧目看着她。
“我刚才似乎看到娘娘在收拾行李……”
沐花音点头：“嗯，我明日打算回一趟府上……”
说到这里，她惭愧一笑。
“近些日子，我家中出了些事，想必良妃妹妹也有所耳闻。”
西北枫：“听人说起过一二。”
沐花音低下了头，无奈道：“我父亲身为朝中重臣，实在是个很古板的人，平日里极少与子女沟通不说，遇事脾气还大……”
在沐花音的记忆中，这不是沐乐笙第一次被亲爹揍了。
好歹也是二十多岁的人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再说沐相，明明是个文官，但是这动不动打骂孩子的做法，她是无法苟同的。
“至于我大哥呢，又是个憨厚老实的孩子……”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家事。
西北枫就静静听着。
沐花音说得有些口渴了，喝了一口热茶。
西北枫柔软好听的声音响起：“我一直觉得，皇后娘娘你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直到刚才，听到你说起自己的家人，我才知道，原来温暖的人，都有一个温暖的家庭。”
沐花音有些吃惊的扭过头看着西北枫。
温暖？
从哪儿看出沐相府温暖了？
再说就算她温暖，和沐相府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好吗？
她又不是在相府长大的。
西北枫的目光落在遥远的天际。
她似是在解答沐花音心中的疑问，又似是喃喃低语：“打也好，骂也好，也都是因为心中还有在乎。”
“那种对于子女生死都漠不关心的人，才是真正的无情。”
沐花音不语。
她总觉得，西北枫的话语里，似乎透露着童年过得不太幸福。
也是，出生皇室的孩子，可能没有几个童年是过得幸福的，除非很受皇帝宠爱。
但冲着西北枫被送来和亲，就可以看出，她也并非是什么受宠的公主。
否则，西凉的国主又如何能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