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由于她怀孕又动了胎气,龙靖澜不敢再带着她赶路,吩咐了几名缇骑卫带着兵马先启程回江都,自己则和几名缇骑卫带着她到了甘州山村里找了户人家先住着休养。
也是一连好几日没有合眼了,谢诩凰一觉睡了半天,醒来望了望周围,“这是在哪儿?”
“甘州城外的村子里。”龙靖澜坐在边上没好气地说道窠。
“我没什么大碍,找辆马车回去就行了,这里总归不是久留之地。”谢诩凰担忧地道旆。
龙靖澜将刚送来的保胎药给她端到了床前,教训道,“你明知道自己有孕在身,还跟着一起来,不要命了?”
谢诩凰接过药碗,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多加辩驳了,默默地喝完了药。
“燕北羽那边有消息了吗?”
“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和你肚子里这个,他又死不了,管他干什么?”龙靖澜接过空碗,冷着脸递了杯水给她。
“其他的人呢?”谢诩凰问道。
“已经让他们先启程回去了,你先休息,明天咱们再动身回去。”龙靖澜道。
谢诩凰点了点头,又在床上躺了下来,现在大事已经解决了,她便也安心了。
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孩子,原是想着等他回去了再告诉他的,哪曾想又出了这样的事,她只得自己来一趟甘州。
然而,大燕的兵马被引到了甘州附近,燕北羽却并没有到甘州,而是暗中绕道去了甘州相邻的两座关隘,与先前安排好的兵马里应外合一日之内连夺两关,待到大燕的兵马反应过来派兵驰援之时,他已经安顿好两关的一切,带兵直奔甘州。
原是想着,甘州驻扎重兵,加之还有大燕的援兵,他所带的人已经连番交战恐怕难以力敌,所以便计划了连夺下那两道关隘,万一不敌就算拿不下甘州,也能倚仗地势占领两道关口。
哪知,一到甘州打探消息的探子却回报说甘州的参将带兵马与高昌来的兵马交战,损失惨重,高昌全军覆没。
这样的便利让他仅仅只用了一个时辰,便攻入了甘州城,冥河和龙靖澜派来的缇骑卫也在这个时候才找到他。
“少主,王妃也来了甘州。”冥河追上快马驰入城内的人,禀报道。
燕北羽闻声勒马停下,他还在纳闷儿甘州的参将怎么可能短短一天就把高昌三万大军打得全军覆没,让他捡了这么大的便宜,原来是她也来了。
“谁让她来的,人呢?”
“应该还在甘州附近。”缇骑卫道。
“冥河,你去接应天机阁的人,护送他们先回江都。”燕北羽说罢,带着人马飞驰而去。
他要出甘州,还得攻下另一道城门才行。
这该死的女人,说了让她好好待在江都,她又跑来凑什么热闹?
暮色苍茫,甘州城的战事终于结束,燕北羽只带了数人快马出城,到了高昌军大营战败的地方,但周围哪里还有人。
这里没有人,想必一定是启程回江都去了,他又沿着回江都的路追去,好不容易到了半夜才追上了撤退的兵马,可是除了一部分缇骑卫,她和龙靖澜都没有在这里。
“王妃呢?”他没找到人,一颗心都悬了起来。
“王妃身体不适,师姐带她在甘州附近休养,说要晚些回来,让我们先启程回江都。”一名缇骑卫回道。
燕北羽心头一紧,掉转马头又沿原路折回,一颗心焦灼欲焚,莫不是又受伤了?还是又毒发了?
一路回到甘州,已经快天亮了,他让冥河传令城中派人出来寻人。
龙靖澜一行人天亮才起程,刚从村落里出来没走多远,缇骑卫便禀报道,“刚才听村子里有人说甘州派了人在挨家挨户的搜查,是不是发现咱们行踪了?”
谢诩凰闻言撩开车帘道,“师姐,先让人去打探一下再作打算。”
这要真是被甘州的燕军发现了,现在就他们这些人,实在是有些棘手了。
龙靖澜派了人去打探消息,自己驾了马车走了另一条路,准备绕过甘州,再回江都。
哪知,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后面便传来了马蹄声,龙靖澜一听是大队人马的声音,便知不是自己派出去的人回来,以为是甘州的兵马发现了他们,连忙赶着马车加紧赶路。
燕北羽原本都看到马车了,还没来得及追上,前面的马车倒越跑越快了。
这刚刚经历连番战事,又奔波了一夜找人,这会儿早就人困马乏了,打马冲进了山林,抄林间小路赶到了龙靖澜前方,方才截下马车。
龙靖澜勒马停下,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突然冲出来的人,不是到昨天都没有消息,怎么这会儿一下子就冒出来了。
谢诩凰一听马车后面嘈杂的马蹄声,以为是被追兵拦下了,正要一撩帘子看个究竟,疾步到了马车前的人已经一把撩开了帘子,风尘仆仆的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燕北羽见人并没有大碍,这才松了口气,沉着脸道,“谁叫你来的?”
谢诩凰没有说话,微微苍白的唇却是扬起灿然的笑颜。
“不是你要跑来甘州送死,谁愿意这么远跑这鬼地方来。”龙靖澜没好气地抱怨,从马车前跳了下来,自己识趣地走开了。
如今看来,这个人只怕根本没有遇什么险,肯定是早就另有计划了,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到了甘州,还拿下了甘州城。
燕北羽盯着坐在车内不说话的人,气得牙根痒痒,“我说的话,你什么时候能给我听进去,谁给你的胆子来这里的?”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她说了,要她安心在江都待着就行了,外面就是天塌了也不用她来插手,他这才走了多久,她就又把他的话当耳边风了。
谢诩凰从马车里出来,站在他面前听着他的数落,一踮脚尖吻上了他喋喋不休的薄唇……
半晌,燕北羽享受完了她的献吻,怒火明显平息了不少,“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
有时候,真会气得想打她一顿,非让她好好长长记性不可。
“那我拿个秘密来换,好不好?”她神秘兮兮地笑道。
燕北羽微微皱了皱眉,“什么秘密?”
谢诩凰伸臂勾上他的脖颈,微踮着脚在他耳边笑着低语道,“燕北羽,你要做爹爹了。”
燕北羽愣了愣,似是有些不相信听到的话,“你说什么?”
她一见他听了是这副反应,垮下脸道,“我怀了你孩子,你现在是不想要了是不是?”
燕北羽眼中满是惊喜的光芒,心花怒放之下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要,全都要。”
本想着没有这么快的,所以连番出征想要尽快将江都的局势稳定下来,没想到这么快她就怀上了。
谢诩凰看着他喜不自胜的模样,不由有些好笑。
燕北羽高兴了一阵,突地又沉下脸来,将人放到了马车上,咬牙切齿地道,“你知道自己怀孕了,你还敢跑到这里来,你……”
他被气得,话都不知怎么说了。
“我以为你要被人害了,我可不想孩子生下来没爹。”谢诩凰见他这会儿还教训她,替自己辩解道。
“我既然要来这里,当然会有所准备,你就那么信不过我?”燕北羽黑沉着脸道。
只是当时事出突然,许多的事都是在路上才安排计划,为了一切能顺利,自然也就没有把详细情况回报江都,哪知道会让她担心之下,自己跑来甘州。
“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我要那么容易死在那些人手里,这些年早死了几百回了。”燕北羽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扶进了马车里。
其实,他也清楚不是信不过,只是太紧张在乎罢了。
他也知道她不是那么弱小的女子,可便是再小的危险在她这里,他还是紧张担心。
燕北羽叫了冥河过来赶车,自己才钻进马车里,“先去甘州,我安顿好这边的事情,再一起回江都。”
“嗯。”她侧头靠在他肩上,轻声应道。
“脸色不太好,是受伤了?”燕北羽紧握着她的手,温声问道。
“有些动了胎气,没有大碍。”她如实说道。
“你……”燕北羽一听,被她气得阵阵头疼。
“孕妇要心情愉悦,你存心给我找不痛快是不是?”谢诩凰受不了他唠唠叨叨地教训,郁闷地说道。
燕北羽只能把训人的话给咽回肚子里,一想到今年的冬天,就要有个小家伙出生了,心中满是将为人父的喜悦和兴奋。
车马辚辚,清风吹起车帘,初晨的阳光时不时地照了进来,洒落在他们的身上。
他这一生最深的思念,最长的等待,最大的喜悦,都是她带来的,此刻她就依偎在他的身旁,还有他们的孩子。
他侧头,轻吻着她额头,低语道,“诩凰,我爱你。”
“现在才说,你爱的是我肚子里这个吧。”谢诩凰哼道,嘴角却分明扬起了甜蜜的笑容。
“早就说了,你没听到。”
“老趁着人睡着了说,谁听得到?”谢诩凰没好气地哼道。
“你……”燕北羽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谢诩凰侧头,看着他恼火却又不敢说话的样子,抿唇而笑。
她以为,这一辈子她都不会再有这样的喜悦,可这个男人却仿佛把她这十年所遗失的快乐和幸福都带给她了。
马车进了甘州城,到了驿馆外,燕北羽将人抱下了马车,吩咐了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外面等满了要向他回禀事情的武将,他等到大夫把过脉,听完了诊断方才放下心来离开。
“不许下床,我交待完事情就过来。”
“知道了,快去吧。”谢诩凰笑语道。
龙靖澜往椅子上一坐,便道,“我就说嘛,他一直没有消息,肯定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原来人家早就有了要拿下甘州的计划,什么被大燕围剿,根本就是他声东击西的计谋,只有他们干着急,还眼巴巴地从江都跑到这里来。
“现在事情能提前解决,也不失为好事。”谢诩凰道。
她当时也不是没想过,他是故意为之的,但又怕万一真是那样,他会身陷重围。
“还好没搭上你肚子里这一个,不然我可赔不起,你没看刚才姓燕的那一副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的表情。”龙靖澜哼道。
她怀着孕还跑到甘州来,如今还动了胎气,可他又舍不得这会儿太责怪她,于是就只能冲着她这个旁人来了。
毕竟带兵的主将是她,她却把她带过来了,好在这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碍,不然怕他真的要她给偿命了不可。
“师姐,你这些天也没怎么合眼,先去休息吧。”谢诩凰道。
“等姓燕的过来我就走,这里连个照应的人都没有,难不成你指望外面站着的那一帮子男人来伺侯?”龙靖澜自己倒了杯水,仰头灌了下去。
谢诩凰劝了几句,她还是不肯走,索性也就没有再强求了。
“这十年,过得还真快,当年的小丫头一转眼都要做娘亲了。”龙靖澜怅然而笑,眼中掠过一丝黯然。
可是,她心上的那个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谢诩凰何其心细的人,一眼便看出了她掩饰的落寞,“师姐,大哥已经不在了,你也该开始新的生活。”
龙靖澜恢复一向的玩世不恭,挑眉道,“怎么开始,学你一样,找个男人成亲生子?”
“若是有你喜欢的,也能待你好的,未尝不可。”谢诩凰道。
“我龙靖澜辛辛苦苦活了这么二十几年,不是就为了去给人生孩子的。”龙靖澜道。
她喜欢上了一个人,即便那个人回不来了,她也没办法再去喜欢第二个了,她的心意还没有廉价到那个地步。
谢诩凰叹了叹气,沉默地望着坐在桌边,闭着眼睛装做打瞌睡的人,心头一时酸涩难耐。
她知道她在等着大哥,可是大哥交待过她,若是他回不来,就要这个人不要再等下去了。
可这个人执拗如此,又岂是她能劝得了的。
过了一个多时辰,燕北羽才从外面回来,他一进了门,龙靖澜便起身道,“我找地方睡觉去了,没事别来叫我。”
谢诩凰看着微红的眼,默然叹了叹气。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燕北羽道。
“只是有些为靖澜师姐难过。”
“为她?”燕北羽挑眉,想不出这一向雷厉风行的龙靖澜,有什么好让人难过的。
“当年,大哥原打算从北疆回去便向师姐提亲的,可是风雷原出了事,他再也没有回去,我也以为过了十年,她多少心里放下了,可原来师姐还在一直等着他。”谢诩凰哽咽,自责地道,“当年大哥是因为我……”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失去挚亲挚爱之人,是何等的心碎绝望,何尝不知方才她那番沉默的心境。
“好了,别想了,都过去了。”燕北羽坐在床边,伸手拥着她安抚道。
这世上有人一生牵念,却生死相隔再难聚首,他还能找到她,该是多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