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清风岭。
燕北羽一行人赶到之时,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了。
龙靖澜看着清风岭空旷的清风岭,怒气沉沉朝着一众缇骑卫骂道,“一再给你们交待过了不得让她出华州城,你们的脑子都长哪去了?”
“大师姐,我们也没想到谢师姐会和人打起来。”缇骑卫的首领道窠。
她也是知道谢师姐和长孙晟之间的渊源的,想着就是见个面,把罗兰她们救回来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对方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对她不利,哪曾想到谢师姐竟然临时起意要生擒大燕皇帝,最后还跟着大燕的人走了。
“华州让你们守着,你们还能让人潜进来,把人从城里逮走了,干什么吃的,几天不挨揍,脑子就不灵光?”龙靖澜气急败坏的骂道。
“大师姐,是我们太不小心了。”已经被放回来的罗兰上前说话道。
“你给我闭嘴,平地都怎么教你们的,走路眼睛耳朵都长着干什么用的,被人跟了袭击了还不知道的,真是一个个蠢得无可救药。”龙靖澜火大地骂道。
燕北羽查看了一下周围,估算一下大燕带来的兵马,朝龙靖澜道,“先别追究了,找人要紧。”
“我派人跟着的,他们进了仙霞关。”缇骑卫统领说道。
“不早说。”龙靖澜冷冷地瞪了一眼。
缇骑卫统领低着头咕哝道,“你也给我机会说。”
一来就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谁敢顶嘴说话。
“先去仙霞关。”燕北羽上马道。
“现在南楚的兵马就是被大燕这些依天险建立的关隘所阻,仙霞关更是目前几个地方最难攻打的,所以我们才把兵力放在了汜水关,仅凭华州一带的兵马,根本拿不下来。”龙靖澜冷静地分析了一番局势。
“事在人为。”燕北羽说罢,已经打马离开了清风岭。
龙靖澜无奈叹了叹气,只得带着人打马跟了上去,先去仙霞关一带打探消息,再做下一步打算。
仙霞关内,谢诩凰被安排在了驿馆内,晚膳的丰盛不亚于宫廷御膳。
长孙晟见她许久不动,问道,“不合胃口?”
“我想,你们出去了,也许我有胃口吃。”谢诩凰冷冷地扫了一眼同桌而座的另外两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我知道,你怪茜儿莽撞行事,只是……南楚将大燕逼得太紧了。”长孙晟道。
原本,因为她报仇已经将大燕朝中搅得天翻地覆,燕北羽这些年又一直把持军中,带走反出大燕的全是这些年培养出来的精兵强将,而原本那些可用又忠于大燕的,不是被他扣上了罪名被处死,就是被他带上战场断送了,能用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他登基好不容易才收拾了残局,南楚又趁势而起,步步紧逼,已占去了大燕近半壁江山。
“就算她不出手,你自己原本也就有这样的打算,不是吗?”谢诩凰道。
长孙茜坐在旁边,闷着头许久才出声,“你怨我们也好,恨我们也罢,你想为了南楚抓皇帝哥哥,我们为大燕她所你带过来,各有目的罢了。”
“小十,你真是越来越像你母后了。”谢诩凰冷笑说道。
郑太后口口声声为了自己的儿子,什么阴毒的事情也敢做,如今这一个,也恰如先前的郑太后。
“我和皇帝哥哥不会动你一根头发,这大燕境内也不会有人害你,你只要安心待在大燕就是了。”长孙茜说道。
“安心待在这里做你们威胁南楚的筹码?”谢诩凰冷然嘲弄,看着一脸沉冷的人道,“没想到,你也会变。”
她以为,十公主永远都是那个笨笨的,天真烂漫的小公主,永远不会沾上这些冰冷的权谋,可她忘了,她终究也是长孙家的人,血液里天生就有着阴谋的种子。
当有一天,那些给她保护的人都不在,她也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
“每个人都会变,我不是变了,只是长大了而已。”长孙茜道。
她也不曾想到,有一天他们三个人会是这样的坐在一起,互相敌视,互相仇恨。
那宝珠坐在边上饿得直咬筷子,道,“你们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可以吃饭吗?”
诩凰侧头瞅了她一眼,拿起了碗筷,“吃吧。”
几个人刚动筷子,便有武将进来,“皇上,末将有事禀奏。”
“说。”长孙晟道。
那将领望了望谢诩凰和那宝珠,没有开口。
长孙晟搁下碗筷起身,十公主也随之起身跟了出去。
“王妃姐姐,你真要跟着他们去燕京吗?负心汉知道了怎么办?”那宝珠低声问道。
虽然负心汉是娶了那姓莫的,可还是挺关心她的,这要一走了,还不把人给急疯了。
“你不愿去,我让他们放你回去。”谢诩凰淡声道。
“我不回去。”那宝珠连忙道。
这会儿,指不定龙靖澜已经跑到华州了,她要一个人回去了,还不是去找打的,还是躲这里安全点。
反正她带了这么多下毒的东西,跑不了也毒死他们一大片。
“那就别问那以多,好好待着。”谢诩凰说道。
“哦。”那宝珠扁了扁嘴。
不一会儿,长孙晟两人一前一后回来。
谢诩凰已经用完膳,搁下碗筷道,“说说吧,两位准备拿我这人质干什么用?”
“只要南楚退兵,拿出下在母后那里的解药,不会拿你怎么样。”长孙茜说道。
“就算要抓人质,你们也该去抓江都的南楚皇后,抓我……怕是没那么好用。”谢诩凰冷然笑语道。
“是吗?”长孙茜笑了笑,说道,“这会儿,燕北羽就已经在仙霞关外了。”
原本,她也在想,燕北羽已经娶了别人,是不是已经与她分道扬镳,看来还是很紧张她的生死嘛。
谢诩凰冷淡地笑了笑,起身道,“我们用完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罢,带着那宝珠出了门,回自己房间去了。
“负心汉真的来了,我们还是想办法回去吧。”那宝珠方才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紧张之色,便知她也并非如自己所说那肌对负心汉真的断情绝义,终究心里还是牵挂难舍的。
“说完了,那就睡觉。”谢诩凰道。
“王妃姐姐,你就算再生负心汉的气,也不能往这大燕跑啊,罗兰不是说,你最恨这个地方的吗,还回来干什么?”那宝珠跟在她身后,苦着脸劝道。
虽然不清楚她和大燕之间的渊源,但那会儿在清风岭上,听到那一番话已经让她吓魂丢了七魄了,原来指使人下毒害了她的就是那两个的娘,还是他们爹娘害死了她所有的亲人,现在还想拿她当人质去威胁南楚,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谢诩凰没有搭理她,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便准备睡了。
“王妃姐姐……”那宝珠坐在床边还要劝。
“睡觉!”谢诩凰眼也未睁地说道。
那宝珠悻悻地坐了一会儿,还是倒下睡了。
她两是睡了,另一边房中相对而坐的兄妹两个却是难以入眠。
“皇兄,我知道你对宛莛姐姐心有愧疚,可是父皇和母后都已经那个样子了,大燕疆土已经接连落入了南楚手中,你不能再因为一己私情而置国家大事于不顾吧。”长孙茜劝说道。
她看着原本富盛的大燕王朝,在她和燕北羽的手里变得岌岌可危,看着皇兄一个人呕心沥血地收拾残局,难道就要这样一步步将大燕拱手让给南楚不成。
“茜儿,是我们欠她太多了。”长孙晟叹道。
“我知道,可就算你死在她手里,她还是会恨你,现在我们要对付的又不是她,是乱臣贼子的南楚皇而已。”长孙茜道。
只要这个人还在,大燕就永远不得安宁。
至于宛莛姐姐,他们会带她回燕京,会让她过安宁的日子,不会再有人加害她,也不会有人再打扰她。
“就算他一时退了兵,也一样会卷土重来,大燕军中已经没什么人是他对手了。”长孙晟道。
若不是倚仗地势之利,只怕如今他们早就打到燕京了。
说起来,这些依地势之利修建的关隘,也多是当年霍元帅命人建下的,目的
便就是以御外敌,以保大燕疆土无人可侵。
可笑的是,如今要覆灭大燕江山的,也正是霍家的出来的她。
“这么多年,镇北王府藏身在大燕,谋害了多少忠于朝廷的人为自己制造机会,如今你再步步退让下去,大燕就真的要断送在你手里了。”长孙茜说道。
长孙晟面色沉重,他何尝不知道她所说的地这些,可是自己真的要用她去威胁那个人吗?
当年,若是他有仙霞关外的那个这般的勇气和决心救她护她,而不是那样逼死她的亲人换取她的生机,是不是……她就不会如此恨他,所有的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终究,他没有那个勇气为了她,而与父皇和母后反目成仇,于是也注定他们走到了如今这样敌对的境地。
“燕北羽已经娶了她人为后,她留在南楚也是徒增伤心,我们又不会害她,只是利用她在大燕的机会,要南楚撤兵,拿到解药而已。”长孙茜见他沉默不语,接着说道。
长孙晟久久地沉默,方才出声道,“天亮之后,你让人带着旨意去关外吧。”
“我去。”长孙茜说道。
“你去了,他们还会让你回来吗?”长孙晟道。
现在是她在他们手里,若是去的是茜儿,对方必然会扣下她来做交换。
长孙茜咬唇,决绝地说道,“我去,这场交易我去谈,若是我不回来了,必然就会死在南楚军营,皇帝哥哥你自己也该想清楚一下,自己该做什么。”
“茜儿!”长孙晟沉声道。
“皇帝哥哥,长孙家只剩我们了,茜儿不想看着你做亡国之君,受尽世人唾弃。”长孙茜道。
也许有些东西错了,可是这条路上,谁都已经无法回头了。
宛莛姐姐有她要坚持的理由,他们也有他们不得不守卫的东西。
仅仅一夜之间的功夫,燕北羽正在大帐之中与龙靖澜等人商议着计划,指着地图上的仙霞关绝壁道,“我带人从这里突袭进去,设法到关口给你们打开门,大军再入关内。”
“这里的绝壁没有人能上去的。”龙靖澜叹息地摇了摇头,说道,“仙霞关当年是霍元帅带人建造的,为了防止外敌入侵,建造得固若金汤,这壁之上常年布不强驽,就算你们能爬上去,也会被上面射杀的,半个之中就算你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躲得过。”
“这是唯一一条可以进到仙霞关内的路了。”燕北羽道。
“再等等,应该还有办法的。”龙靖澜道。
她总觉得,那家伙去大燕是另有目的的。
“大师姐,十公主来了。”罗兰进帐来禀报道。
“什么十公主,没空。”龙靖澜火大地道。
“大燕的十公主,从仙霞关里出来的,说是有事要见你和陛下。”罗兰说道。
“带她进来。”燕北羽折起地图,沉声道。
不一会儿,罗兰领着十公主一行人进了大帐。
“我想,你们也猜到我的来意,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霍宛莛就在仙霞关内,至于她能不能再回来,就要看南楚皇你的诚意了。”长孙茜神色傲然地说道。
“你想要什么诚意?”龙靖澜冷哼道。
“南楚归还北明关到风雷原一带,还有下在我母后那里的解药。”长孙茜道。
燕北羽望着稚气未脱的十公主,冷然道,“朕费了那么在功夫打下的北疆,你说要回去,朕就给你?”
长孙茜抿唇沉默了片刻,朝着后面的侍卫伸出了手,后面有人将一只盒子送到了她手里,她将盒子放到了桌上,缓缓打开,“我想,有了这个,南楚皇应该答应。”
燕北羽垂下眼帘,看向打开的盒子,瞬间目眦尽裂。
盒中,赫然是一根血淋淋的手指,甚至还有着他所熟悉的伤疤痕迹。
龙靖澜扫了一眼,一把揪住长孙茜的衣襟,“这是谁的?”
“是谁的,你们难道不认识?”长孙茜冷冷一笑,问道。
龙靖澜恨恨地咬了咬牙,道,“好啊,连你也跟你那父皇和母后一样狠毒了,以前口口声声的宛莛姐姐,天天念叨着霍家,到头来
下手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呢。”
“那也是,你们逼人太甚了。”长孙茜无畏无惧地说道。
从前,她真的很怕这个人,如今她竟然真的不怕了。
“我们逼人太甚?”龙靖澜冷然失笑,逼问道,“长孙家向霍家下手的时候,可比我们要阴狠利落多了,有本事战场上较量,耍这样的把戏,真是让我越来越看不起你们。”
“镇北王府那些年在大燕,又有多光明正大。”长孙茜说罢,望向一边愤怒的燕北羽道,“如果你们不答应,明天送来的,就不止这个了。”
燕北羽眸光一沉,一把抽刀桌上的剑,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便响起了长孙晟茜凄厉的惨叫声,龙靖澜低头便看到脚边还在颤抖的一根断指。
“你带着这样的东西来,就该知道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燕北羽冷然道。
长孙茜咬了咬唇,一手紧紧握着自己那只流血不只的手,冷汗涔涔地说道,“那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回去告诉你的皇兄,明天若朕看到的是活人,会答应你们的要求,倘若她再伤一分一毫,朕必让你们每一个人血债血偿。”燕北羽收剑入鞘,字字凌厉狠绝,让人不寒而栗。